那件事都过去一年了，我哪会那么记仇？
“横木兄，这一年你忙仕途，我忙生意，咱们一年也只见了这一次。我不是不理你，而是咱们都忙了。”
接着，我又说：“横木兄，今晚大年夜，京城大户人家多，肯定很多人放烟花，咱们去屋顶上看看怎么样？”
“好。”
因我和徐衡都不会武功，只能老老实实搬了木梯，挨个爬上去。我俩小心翼翼地踩在一行行青瓦上，再小心翼翼地坐下，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去了。想当初煜爷拎我上屋顶就像拎小鸡一样简单，轮到自己爬屋顶才知道这般艰难，被冷风一吹，忍不住鼻子发酸，掉下辛酸泪。
京城大多是低矮的四合院，除了皇宫地势最高外，其他的四合院就像一个个火柴盒。附近的宅子，大多家家户户点着红灯笼，每个房间也点着蜡烛，整个京城就像星星点灯般好看。
京城的上空，涌现颜色各异的烟花，绽放的那一瞬妖娆无比，似是要抓住每一秒来绽放自身的美丽。好在京城有钱人多，放烟花的人多，这一团烟花没了，很快又能在别处看到差不多的烟花，也就冲淡了烟花惹人伤心感。
我双手抱膝，“横木兄，大过年的，这天气可真他娘的冷，早知道拿个手炉上来。”
徐衡热诚地说：“我来给你搓搓。”
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搓手，那多不好意思！“不必了。”
“兄弟之间搓个手咋了？当初，你我同握一支笔作画，不也没事？”
摸个手，应该不算不守男道吧？我斗胆把双手递给徐衡，他的手挺热乎的，就是手指头有茧子，应该握笔数十载所致。
在他的干搓下，我的双手渐渐升温，感到暖意后，我道谢收回手，再把双手伸进衣袖取暖。“横木兄，一眨眼晴宝都两岁了，什么话都会说，看她长大，我真觉得自己快要老了。”
徐衡摇头说：“子蕴，你风华正茂，说什么老的话？”
我感慨道：“年幼时，每天都期盼过年吃肉穿新衣，现在呢？就连过大年当天也没觉得多高兴。这不是老了是什么？”
“那咱们一起变老。”
“好，看谁到了六七十岁还能鹤发童颜。”
闲扯了这些闲话，我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腔道：“横木兄，听说有不少要给你做媒，全被你拒绝了，可有这回事？”
徐衡点头。
我追问：“横木兄，你在翰林院已干了两年，已经是如鱼得水了。为何还不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
“子蕴，早知道殿试高中是这般光景，我宁愿继续落榜，再考第四次、第五次。”
在外人眼里，拥有新科状元头衔的徐衡，长相颇佳，谈吐不俗，家世与京城达官显贵不能媲美，却也是小地方的一个书香世家，最重要的是他年纪轻轻就进了翰林院，若是仕途顺利，成为内阁辅臣，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在我这么看好他的情况下，相信京城人和其他地方地方的人也很看好他才会热心张罗做媒。可他倒好，厌烦眼前的一切，想变成以前的样子。
“横木兄，是不是翰林院其他大人们勾心斗角，让你甚是乏累？你若不想参与那些斗争，独善己身罢。”
“有人的地方必定有勾心斗角，更何况皇城之内，斗争更是多不胜数，我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也不参与罢了。想当初读书时，虽然屡屡落地，可不愁吃穿，还交了你们一帮朋友，每天忙碌也很踏实。现在我成了翰林院一个六品小官，每天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我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我算是明白了——求得功名利禄的徐衡，发现官场险恶，他试图躲避，可只要置身官场便能看到那些肮脏事。我拍着胸脯说：“横木兄，假若你真的厌倦在翰林院做官，那你只管辞官。凭我现在挣的钱，养活你一辈子也没问题。”
徐衡难以相信地问：“你养我？”
我笑着解释说：“是啊，两年前你跟我一起重振虾状元，你用你拿笔的双手捧菜盘子，你用你诵读四书五经的嘴报菜名，还要忍着被食客奚落，却只拿着微薄的薪资。如今，我积了些钱，该回报你了。如果皇上恩准你辞官，那你以后便跟我一起北上开虾状元分店，每家店的利润分你一半。”
徐衡又问：“北上？”
我点头道：“没错，北上。”
徐衡面色凝固，“子蕴，你还没忘记他？”
我苦笑道：“忘不了。”
“是了，你没法忘了他，他又没法抛妻来找你，你便借着开虾状元的分店去寻他。你这样子，不正是像你第一本画册《静思力想》那样？”
被徐衡一说，我把《静思力想》和自己的事迹联系起来，还真是很多相似点！真没想到，我自己的人生竟早就画出来了！那是否意味着我也能像姚思静一样，找到如意郎君，过上幸福日子？
忽然，徐衡说：“子蕴，我不打算辞官了。”
我忙问：“为何又改了主意？”
“若是我辞官了，整日跟着你东奔西跑，必定对你更为喜欢。到了你和煜爷相遇的那一天，你让我如何做到笑着祝福你们？”
徐衡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我才领会到自己有多残忍。明明已知悉他对我的感情，我却还要携他一起去找煜爷，三人行必有一伤，伤心人只会是我的好兄弟徐衡啊。我愧疚地说：“横木兄，怪我考虑不周到。若是你辞官了，可以去南方，随宋大哥、宋大嫂一起开虾状元分店，还能天天看到我的义女晴宝呢！”
“不，子蕴，我不辞官。既然你当商贾有所建树，那我为官也要尽职尽责。我不能被翰林院其他的滚刀肉带坏，我要出淤泥而不染，做些实事。”
“横木兄，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子蕴，你须记着，我这么做并不全是为了光耀门楣，也是想在你和煜爷需要我支持的时候，我这个好兄弟能鼎力发声。”
听了这话，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正是因为皇帝不同意煜爷和我在一起，要我进宫当太监服侍圣驾，煜爷不忍牺牲我，便答应娶胡女为妻。而今，徐衡奋力在官场上游弋，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保全我和煜爷。虽然我在大晏王朝无父无母，可有煜爷这样的知心爱人和徐衡这样毫不为己专门为我的知音，简直是上天厚爱。
“好，横木兄，咱们各自努力，相互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