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完了,太子哪里还有依靠!”
周皇后似乎瞬间生出许多华发,头上传来的痛感让她痛苦不已,她好像看见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宫装美人向她招手,她笑着对她道:“周妹妹,我这儿有几匹烟海绫纱,送你两匹吧!”
“周妹妹,天气太热了,这是雪莲膏,涂在身上皮肤就会凉凉的,给你……”
“周妹妹,你怎么能住在这么逼仄的宫里,我这就让人给你换个住处……”
周皇后用手拼命挥去眼前女子的影子,狰狞地吼道:“我不用,不用你施舍我!我一定会过得比你更好!我做到了,我是大楚朝的皇后!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是我的!”
“娘娘,你怎么了?娘娘!”
“滚开,不要来找我,是他不信你,与我……何干……”
周皇后说完这句话,声音戛然而止,挥在空中的手突然垂落,可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前方。
好像在诉说着自己的不甘,可这不甘中,却夹杂着一丝悔恨……
天启四十三年,周皇后崩,但因“周邓之乱”,皇上褫夺了她的皇后身份,嘴角只以一个宫女的规制将她随意安葬了。
“周邓之乱”的罪魁祸首虽已伏诛,可这事带来的影响并未平息,百姓们仍然不敢出门,生怕再有官兵冲上街随意杀人。
次日,景荣穿着一身被血染红的衣衫匆忙赶回家中,刚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
白芊芊昨夜还是动了胎气,得救后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这时已经疼了三四个时辰了。
一家人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看见景荣回来,都顾不得欣喜了。
各个围在屋子门前,有的求神、有的拜佛、还有的恨不得冲进屋子守在白芊芊的身边去。
景荣当然是最后一种,看着满院子的狼藉,他就知道昨夜家里也出了事。
屋内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所有人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一个婆子从屋子里出来,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道:“恭喜恭喜,三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太好了!我有小侄子了!”
景乐高兴的拉着秦丽娘的手,几乎跳了起来。
其他人脸上也都是喜悦之色,只有景荣直接冲到了产房里,缓缓蹲在了白芊芊身边。
白芊芊的脸色不大好,看着景荣担忧的眼神,微笑着伸手抚平了他眉心的疙瘩,“产房有血腥气……你快出去吧。”
景荣却是拉住了她的手,将唇贴在了他的手背上,“我身上也有血腥气,我们谁也不要嫌弃谁。”
稳婆还没有遇见过有男人会冲进产房的,但她也不敢说什么,抱来孩子放在两人面前,笑道:“哥儿生的像娘,漂亮着呢!”
小家伙还没有睁开眼,四处划拉着小手,白芊芊和景荣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碰一下小家伙,他像是感觉到了爹娘的意图,一手抓住了两人伸过来的手指,还用力将两个手指触碰到了一起。
景荣看着自己的妻儿,觉着此生已经圆满,于是他便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圆哥儿。
圆哥儿很健康,白芊芊身体恢复的也很快,一日后就能下地行走了。
景荣一直陪在他身侧,跟她讲了那日宫里的情形。
原来遗诏的事是景荣给沈元成出的主意,所以他们宫里宫外早有布置。
只是景荣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洛训,也没料到景华会遇上被追杀的秦丽娘而耽搁了回京城的时间。
洛训被景华砍了十几刀,死的透透的,尸体已经被白竹的人拖走了,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想起秦丽娘,景荣的神色又凝重起来,秦丽娘已经把她为何会被人追杀的事情告诉了景荣,但这件事他不敢对白芊芊开口。
早在去年九月,秦丽娘收到白芊芊的信,知道白成和独身一人去了南疆,心中放心不下,便伪装成男子,启程去南疆寻找白成和。
没想到人海茫茫,白成和还真叫秦丽娘给找到了,而那时,白成和也在南疆发现了一些关于蛊虫的线索。
于是两人就伪装成一对儿落难的夫妻,在南疆的一个村子里打探破解蛊毒之法。
后来,两人在村长那里盗取了母蛊和喂养蛊虫的草药,离开村子后,就一直被人追杀。
本来已经逃到了南岭,可白成和在途中发现有两只军队暗中从南面朝南岭进发。
为了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白成和便让秦丽娘自己带着母蛊和解药先返回了京城。
景荣不知道白成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到现在也没收到白成和的任何消息。
他已经拜托沈元成派出几队人去调查南岭的情况,可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白芊芊,以他们父女两的感情,她一定想要自己去寻找白成和。
……
即便发生了这种事,殿试的成绩依然发布了,好在周家是等殿试快要结束时才发难的,否则殿试还要再考一次了。
四百多名考生在“周邓之乱”中有五十几人遇难,一百多人受伤,但这些人的名字依然出现在了榜单之上。
一甲三人的名字都很陌生,而且让人颇感惊奇的是有两人都是来自云宁府平阳县的。
状元姓裴,名为裴修远。
探花姓景,单子一个荣。
裴修远看着榜上的名字,自嘲的笑了笑,殿试那日,景荣自从迈进文华殿就觉察殿外的侍卫衣裳不合身,恐怕是被人替换了,所以整个殿试过程中,他都在留意着这些人的动向。
也是他的提醒和安排,他们才能守住文华殿,大部分人才得以幸免。
说起来,他这个状元,绝对是景荣让给他的。
……
皇上因受了些惊吓,养了几日才有所好转。
太子带着清凉郡王日日跪在殿外,说周家会反他完全不知情,在殿外跪晕了好几次,皇上才同意见他。
太子一见到皇上,忙不迭跪行到皇上身边,一阵嘘寒问暖,之后便是痛哭自责。
“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儿臣真的不知道舅……那周老贼竟然包藏祸心!若儿臣知晓,定然不容他!”
太子涕泪横流,差点就把老皇帝给感动了。
只是老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太子身后的清凉郡王身上,淡淡开口道:“朕只问你一件事,”他将手指落到了清凉郡王的方向,“他,可是你亲生孩儿?”
太子身子一抖,他这会若是否认,那岂不是欺君?而且,没人能证明这孩子并非他亲生,他干嘛要否认!
于是太子硬着头皮点头道:“是……不过,父皇您若是不喜欢他,可以再从宗族里挑选孩子过继给儿臣。”
他死了以后谁当皇帝他不管,总之老皇帝死了,这皇位必须是他的!
皇上听了太子的话,眸光就冷了下来,对一旁的太监道:“去把元成叫来吧。”
太子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叫沈元成过来,战战兢兢地又开始装作孝子关心皇上的身体。
但皇上始终一言未发,直到沈元成带着景荣和景安来到皇上的寝宫。
清凉郡王看见景安的那一刻脸上震惊的表情没法遮掩,而景安的表情则很是复杂。
他已经记起了从前的事,身上的蛊毒也不再发作,可这近十年间发生的事他没有忘记,原有的那些对于家人的记忆和后来周家强行向他灌输的那些命令混在一起,几乎让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景荣拍了拍景安的肩膀,他的情绪才得到了缓和。
老皇帝的神情略显疲惫,抬起眼睛打量了景安一阵,才缓缓开口道:“你就是被邓洪虏走的那些孩子其中的一个?”
景安听见“虏”这个字,神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朝皇上磕了一个头,回道:“禀陛下,草民乃是云宁平阳人,九年前在街上被人掳走,至此被人当做死士豢养。”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看了一眼跪在后面的清凉郡王接着道:
“去年,草民与阿南等人接到邓大人的命令,让我等去云宁刺杀寿王殿下,只是两次行动都未成功,草民也受了伤。
后来,我与两个同伴逃回济州,邓大人又将我们三人带到周世子面前,说是要从我们三人中选出一人进京陪在太子殿下身边。
最后,邓大人和周世子选中了阿南,而我与阿诚则被秘密处置。
不过幸得我三哥和寿王殿下救下了我,草民才没有惨遭毒手。
后来三哥他们又给我带回了医治蛊毒的药,草民摆脱了蛊毒,找回了年少时的记忆,才没有一错再错。”
景安所说的这些事,皇帝已经大略知道了,可他仍是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说的那个阿南是谁!?”
景安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看向了清凉郡王。
太子和清凉郡王的脸色都惨白如纸,太子慌忙辩解道:“父皇,您绝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说着,他有些癫狂的看向沈元成,吼道:“沈元成,怎么说我都是你亲叔叔,你怎么能找人陷害我!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南儿非我亲生!”
【作者题外话】:嗯,好几次两章并作一章发了,今天实在有事,少写了一点,实在抱歉⁄(⁄⁄•⁄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