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朝中官员早已聚集。
他们站在两侧,穿着暗红色的官服。
而崔公则是一身素衣,在这繁华的太和殿中显得格格不入。
在扬州城这么多年,崔湜一直朴素,做商人太久,就连他自己都忘了,曾经的他也是位高权重之人。
身上的官气已然消散,如今的崔湜,同那些百姓一样。
周围的大臣盯着崔湜,有人感慨,有人愤恨。
京内之事瞬息万变,当年谋反一案事发的时候,谁又能想到,崔氏有一日还能沉冤得雪。
“草民崔湜,参见陛下。”
崔湜拂袖,提起衣摆,缓慢的跪了下来。
景和帝皱着眼眉,从龙椅上起来,急忙将崔湜扶起。
他虽说不是朝廷官员,但毕竟威望还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个做帝王的也有些于心不忍。
再看看崔湜苍老的模样,景和帝更是表现的痛心疾首。
“爱卿许久未见,竟苍老了这么多。”
他摇首叹息,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大的改变。
“草民已到古稀之岁,苍老也在情理之中,今日前来是恳求陛下,能够将吾妻与吾女之墓迁回扬州,这样也算是全了草民的一桩心事。”
崔湜此番归经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让景和帝允许他带走妻子和女儿。
对于她们来讲,京城并非是一个好的地方,所以他不想让她们死后还在这片土地。
“难道说崔公以后你不想留在京城当中了吗?如果你想要留在京城之中,朕可以帮你恢复官职,也可以让你在京城当中养老,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景和帝说的倒是真诚,只不过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出自内心。
这件事情终归是怪他错误的决断,所以让他留在京城,就等于把自己的错误也留在京城。
宜光看着景和帝,不对只道他所言并非真心实意,自然也不会相信。
“草民现在一心都在扬州城的生意上,又远离官场数年,就算回京很多事情也做不好,况且扬州城气候适宜,留在那里身心舒畅。”
崔湜简单回答。
总比在这乌烟瘴气的京城要好一万倍。
“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朕也就不多劝你了,迁墓之事朕准了。”景和帝痛快的点了头,也除掉了自己的一块心病。
“草民,多谢陛下。”
崔湜再次跪了下来,到底还是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这是他最后一次再行君臣之礼。
今日离京,他便终身不会再归京。
此去一程,再不复相见。
谢侯爷看着崔公佝偻的背影,一时间也红了眼眶,觉得辛酸。
曾经是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如今也被这些事情蹉跎的不成 人样了。
离开太和殿之前,景和帝还特意嘱咐让崔公在京城当中多住几天,他现在身子不行,频繁的舟车劳顿他也承受不住。
这一次,崔公倒是没有拒绝。
从太和殿出来后,他便等在正殿之前,看到谢冲和谢迁二人走了出来,他这才迎了上去。
“崔家一事,老夫都听小女说了,还要感谢谢侯爷的鼎力相助,若非有谢侯爷,我们崔氏也无法沉冤得雪。”
崔湜行了一礼,心中实在是感激。
这谢侯爷是京城当中为数不多的好人,且是正直的好人。
只要他还留在朝廷当中,那很多事情崔湜也没有什么担忧的了。
“崔公您清明正直一生,却因为奸人陷害落此境地,谢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况且崔家之事也不光是我们谢家的努力,九殿下付出了很多。”
最后说到九殿下之时,就连谢侯爷都不由的感慨。
宜光在背后筹谋了这么久,最后却只能用短短的几个字来概括。
这孩子命苦,他也心疼。
“子衿这孩子,真的是苦了她了。”崔湜望向站在身侧同谢迁说话的宜光,眼神当中也多了些不舍。
“曾经老夫说过,只要她愿意,我便带她回扬州城,可她说什么都不愿意。”
崔湜感慨,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说在京城中还有事没有做完,还有重要的人在京城,所以他不能离开。”
“崔公所言我知晓,是那小子牵绊住了九殿下的脚步。”
谢侯爷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对小情侣的心思呢。
原本他也曾想过让谢迁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就好,他不希望谢迁的婚事当中夹杂着太多的利益。
可偏偏这个人是宜光。
既然事已成定局,他又怎么会不同意。
况且宜光还那样的好。
“不过崔公请放心,只要殿下愿意,我们谢家定会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将九殿下接回谢府。”
谢侯爷不是那种弯弯绕绕的人,他直接开门见山,说的痛快。
“有侯爷这句话,老夫就可以放心离去了。”
崔湜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样宜光在京城也不是无枝可依了。
“老夫年岁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几日,如今身体愈发不好,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看着我们子衿有一个好的归宿,或许你会觉得这事是老夫我在强求,不过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这次,还请谢侯爷海涵。”
崔湜知道自己这样说是有些逼迫的意思。
可是如果自己不说,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就永远不可能提上日程。
宜光这孩子不懂得为自己着急,那就让他来吧。
“崔公何出此言,能够娶到九殿下,那是我们谢家高攀,您放心,不日我就会向陛下请命,求娶九殿下。”
谢侯爷说完,看着远处说笑的二人,也会心一笑。
宜光见远处的目光好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也微微红了脸,低下了头。
“怎么了,你难道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我们并非是在长辈面前第一次说话了。”谢迁看着她,弯了眼眸。
“总感觉他们好像是在讨论我们两个人的事。”宜光歪着脑袋,靠在墙壁上,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又如何,如今尘埃落定,也到了我该娶你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