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湛蓝的晴空下,五个人向着“鳞罗”所在的方向而去。
花浮拥有特制法器,能测寻出鳞罗所在。
这里的一切看似与外面无异,不论是天幕、草石,还是他们踏过的每一寸地,但就是这种相像,才令人觉得愈奇异,毕竟这里秘境中,他们都知道当与外界不同。
白珑看到一株黑白色的草,脚下一顿。
“修罗愁?”
之所以不太确定,是因此灵植太过难得,但袍角扫过的那植株,半身皎白半如乌夜,分明与她去年见过的修罗愁一般无二。
话未毕,她旁边穿着浅杏色的小白俯了身,将那黑白两色的灵株采了起来。
白珑一句“当心”未说出就咽了回去,见他采起来递过来,她接了过。“当真是?”
“嗯。”
去年,她才炼化过他送的一株,此时拿在手中已然确定这就是真的修罗愁。
在外经年难寻,难得一见的灵株竟就长在路边……
秦穹走在最后,看到两人动作,以及她垂眸看那株破草,鼻腔里哼出一声。
任谁都听出的不善。
前面,云若和花浮几乎同时看过。
“修罗愁啊,”花浮虽然走在最前头,但一眼认出来,“这里面是比外面好寻些,许些异株灵植,有时就如白道友这样走在路旁就拾到了,不过,还是看运道机缘的,不是人人随手能拾到,白道友你运道真好。”
他一副世族子弟颇具纨绔气质的面庞,说这些时却真心实意的不行——不是作假虚伪的话术,这位花家少爷是真这般想。
白珑听到“运道好”三个字还没反应,身后的秦穹就笑出声来。白珑:“……”顿了顿,到底没驳辩什么。
花浮已经跟他们说了不少秘境消息,他释放诚意,不过可能西洲格外遥远,他似乎真没听说过白珑大名……
云若此时也凑到她手边看完了,把头伸到她身后,“看,秦小师弟真友爱,替你白珑师姐姐开心呢!”
“你!”
什么开心,他是在嘲笑好吧!
“哈哈,不要害羞,我知道的,你这般性情呢,我之前也遇着许多,最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是好的,可话到嘴边就是别扭,不要急,我懂得。”她一脸真诚。
“你懂个——”
秦穹刚要骂出口,却收到白珑眼神,她摇头,【“不许没礼貌”】,是直接给他传了音。
秦穹气得紧,可能就是气得太厉害,话真的堵在了心口里,他这下脸色更难看了,不过阴沉泛白的脸色里,竟真没再开口。
花浮这时候才笑眯眯道,此处气清地灵,说不定还有异株珍植,他们可搜寻一下。
白珑自没有意见。
余下三人也没有反对。
于是暂停行路在这周围寻找。
“要小心有异兽或毒物、陷阱。”
花浮还不忘提醒一句。
——这不是他们第一回这么寻搜了,事实上在他们行路前就在双方汇集的那地方搜了一遭,因为照花浮所说,蟾光秘境里最大的规律就是没有规律……
——“这是真的,我祖师伯说的,要想在蟾光秘境寻宝,有心不如无意……”
——“当然,不是‘无意’就一定能找着,‘有心’就确定找不到,是说大多情况嘛……”
嗯,至于什么是少数情况,那就是他这般手握仙器秘法,不在“大多”中的少数二代了……
白珑还真采到一朵奇葩。
花浮用来测鳞罗的法器也很奇异,她觉得应当是一柄仙器,它是一颗玉润的圆珠形状,但并不是简易的圆,细看一眼便能感到其中繁复玄妙的神异,它寻鳞罗的方式也不同于罗盘或舆图——
罗盘舆图的指向往往标识在自身其上,会显出所寻的位置或距离,但,花浮的这一柄仙器,却是浮在半空中。
它乌木色的器身上看不出指向,只是停留在半空,而它停在的那一处,虚空凹陷,隐隐如水波一样的动纹,就好像,半空被蛮横地撕开道口子似的,白珑莫名觉得那波纹有些眼熟。
不过现在……
她看着笑眯眯往前走去的花浮,不用回头也能感到身后秦穹阴沉沉的视线,再看抱着她把脑袋倚在她肩窝的云若,第一次觉得这个组队可能不甚明智……
“珑珑,你不要怕,他啊,可是很聪明的……”
云若感到她的目光,悄悄对她咬耳朵说。
她不久前已经跟她传音过,说花家的家风——
【豪富,疏财大方,西洲那边的散修,赚灵石先考虑的不是黑市,而是花家,只因他家给钱大方,与其去黑市冒险,还不如去花家做事。
哪怕零散小事,花家也从不令办事的人吃亏。
名声赫赫,被称“花散财”。
因此,现在西洲的黑市几乎等同不存了。
不止如此,花家不仅对前去求事的散修、隐名的修士如此,对别的家族也是。
西洲的修仙世族定不是只有花家一家啊,早先也不是独他家势大,还有另几家掎角之势,但花家心好啊,不愿意伤了和气,宁愿奉上好礼也不愿起争势,因此,百年时间,另几家就颓势,近百年更是再未听过第二家,提到西洲便是花家,提到花家便是西洲第一家,至于第二家——
便是有姓名,可又谁人放在心上?云泥之别,早就没比较的意义了。】
【‘不用打就能得成百倍的好处,打却还有可能打输、可能打过了也得不来那些好处,何必,再打呢?’】
彼时,云若一面和花浮说着话,一边给她传着音:
【‘自然也不是所有世族都未觉出危机,可是计谋之用,有时候只在那个时机,过了那个时机,就是翻百千倍的难,花家抓住了时机’】
云若对花浮彬彬有礼,传音里冷酷:【‘珑珑,要防他。’】
这会儿,云若对她一笑,才起身往另个方向去。
白珑心里摇摇头,有些无奈,但奇异的,自己嘴上是带着笑的。
虽然很浅。
她下意识地,转头,身旁小白接收到她的眼神,二人对视,白珑不知怎的觉得他能明白自己此刻的觉知。
“呵呵。”
也是在这时,身后余下的另一人发出一声不容人忽略的冷笑声。
白珑心里叹口气,转回身,不待她开口,秦穹冷笑着扬着头,目光从杏衫的男人身上阴暗暗略过,盯回她,“这男的,谁?”
白珑:“……”
还是觉得组队很可能不是个好主意。
“我不能说。”
这一句话出口差点让秦穹炸毛。
白珑看契兽一眼,契约的好处就在这里,她不必说话传音,他就感到她的意思,因此没有停滞,也没旁的反应便往另一个方向去。
落在秦穹眼里,就是这男的半点没有对他的“这男的”有反应。
“恶心。”
这一对臭男女当着他面眉来眼去呢!
白珑:“……”
“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个?”事实上她以为他会更早发难,没想到忍到现在,已经足令她惊讶了。
不过这话一出,秦穹的脸色顿时更阴了,她不反驳,好像默认了‘恶心’两字可以形容她和那个男的。
“他是谁?”
他阴沉沉地盯着她,“你从哪招惹的,白石头,小爷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有关系好的女修友人,还有这么个怪里怪气的男的相识?”
“就是,一些因缘,”白珑含混道,“我识得他们时间也不长,你和我的事他们以往也不清楚。”
“我和你的事?!什么叫我和你的事?我和你什么事有什么事?!我和你什么事都没有!”
秦穹高声怒极。
白珑没想到他突然炸毛,吓了一跳,不过,“对,没什么事,”她颇知如何抚住他,干脆利落地从善如流,“我们没什么事,我说错话了,你知道我意思就行。”
秦穹瞪着她,反而噎住了瞬息。
过了片刻,他才冷声:“那是谁。少糊弄我,转移话题没用,白石头,你给小爷老实交代。”
白珑叹口气:“不糊弄你。我也不想骗你,所以才说不能说。”
“你!”
——说了就是骗他?如果非要她说就只能说假话糊弄他?
她就这么护那个男的!?
……
另一边,花浮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个秦家的小道友跳脚发怒,心有余悸道,“我就是怕他们这种。”
他说着不好意思地看向一旁的杏衫男修,“小白道友见笑,实在,我家中也有几个这样脾气的族弟,我实在是看着就头疼。”所以他才避之不及,即使被他挑衅,也避之不及。
宁愿被那合欢宫云若套话,也不愿和他搭话。
小白道友摇摇头,示意不介意。
花浮:“说来,白道友和秦道友都是上清宗的,小白道友……也是?”
他的话与其说试探,不如说好奇。
因而不让人反感。
正摘下一朵紫石晶的男人直身,闻言偏了偏头,花浮感到对方不是看向自己,而是思考般,“算是。”
他说道。
花浮觉得很奇怪,“算是”到底是还是不是,若说不是,他大可直言说,这么加个“算”,就好像他若是想是就可以是似的。
可若说是,那个姓秦的刺头显然不识得他。
花浮又想起他的名字,小白,他想了一圈,倒真想到个也“小白郎君”名号的人,不过,那人他见过,显然不是眼前此位。
——花浮觉得怪极,他明明第一次见这人,也不曾听过他厉害名号,虽然他的确是他们五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至少也是金丹中阶了,不过也不过是个金丹,他们家,便是元婴为他家效力的也不少,但他就莫名觉得这人,不那么简单似的。
尤其他看起来像隐世之人,他可看到了,方才的路边他看到一株普通的花,白珑道友给他解释来着……
——那的确是株普通的花,在他们西洲的野地里比比皆是来着,但白珑道友见他眼神停在上面就下意识低声解释,简直……
他不知如何说,怪。这两个人,怪得很。
似花浮这般,早习惯了心念起便身动,他不需思量明白,便可身动,因为诸多可能的不妥,几乎都被花半壁这三个字抵消去。
因而起了好奇,便自然近他攀话。
……
等到两人一同回来,白珑便见花浮哈哈大笑着,一只手还搭着他的肩膀使劲拍了下,“小白道友,那就说好了!将来你来西洲,我必亲自招待……”一旁身着杏子黄衫的被勾肩搭背的人微微笑着……
白珑:“……”就,感觉莫名和谐又哪里古怪。
等到他回到她身侧,她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小白,你和花浮投缘?”】
她是用契约和他“交谈”,比传音更隐秘得多。
【“不。”】只是出乎预料的,他否了。
白珑不知为何心里一动,一个念头冒出来……
【“主人,要去西洲不是吗?”】那厢,答完了一个不字的契兽似乎觉得太过简短,接着回答说。
果然……
白珑顿滞了一瞬,她刚刚冒出的念头便是这个。契约如此强大,连她尚未与他提到的打算他也能感觉到……
【“嗯……”】少顷,她只从契约里应他一句。
“给。”
身旁轻低的声音,伴着他递过来的动作,白珑才后知后觉他是说出了口。“这个。”
修长略微苍白的掌里是一枚紫晶石花,她眼睛登时睁大,先前她说过想要铸剑,他竟然找到剑材了?!
……
待云若和秦穹也回来——秦穹虽然怒她,但照他说“已经应了结伴,你当小爷是非不分?!”——狠狠瞪她后跑去探了,现在五人重新聚起,交换了下情报,四周没有异样,且各人能识到的异株也都收集了些,便往下接着走了。
“我们已经走了大半程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到了,后面可能有同样冲‘鳞罗’来的人,我们要小心。”
花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