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
银月光华2022-06-20 19:151,635

  二十五平米单人宿舍,有床、办公桌和独立卫浴,条件不算奢华,可也顶得上普通三星级宾馆。

  严开明撤换掉宿舍的被子,铺开伴他三十几年的军被,这条被子缝补过不知道多少遍,单是被面整体更换就换过五次,老棉花更是弹了续,续了弹,可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背着它,仿佛是老友一样,一摸到它就会有说不出的亲切感。

  看着这位“老友”,严开明有些出神,他这次回来是下了决心的,不克服关键技术问题绝不收兵。

  实验室多好的条件呀,在这里工作过被人叫一声科学家也不为过。大盾构研发,一代隧道工程人的梦,能参与其中是多么光荣啊。

  好怀念那些战友们啊,他们有些人的年龄就定格在照片里那张稚嫩的脸上了,生活不易,孰不知对有些人而言连生命也是为之不易的,就像当年的战友们连遗书都来不及写,斯人逝矣,活着的人却要替他们完成那个青春热血年代留下的使命。

  严开明的眼睛模糊了,他仿佛看到一支队伍正唱着高亢的歌儿向他走来,他张开双臂迎上去,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的他,奔向那支满是激情的队伍里,同战友们一起,战天斗地……

  荒凉的大戈壁上,又是一年大风季,狂风格外凶猛。

  一支四千人的队伍埋起头蚁作前行,砂石啪啪的打在脸上,抽得人一阵阵作痛,脚步声混在风里时隐时现,这还只是中级风,再大的话,多坚强的铁军也得停下来找避风港了。

  年轻的严开明有着一张俊朗的脸,一看就是电影里那些很正派的形象,刚从新兵连下来的他,一来就对上了个大工程,整师人都得上前线、打硬仗。

  “呸!”

  唾了一口沙子,一脚踩到软沙面上,一个趔趄,沉重的背包绳一滑,绑在内务上的搪瓷脸盆连带藤盔像纸片一样飞到空中。

  这简直违反了地心引力定律,小严刚一张口一捧沙子结结实实灌进嘴里。

  眼见内务也要吹飞,真叫人欲哭无泪,还没上战场呢就要丢盔卸甲了。

  一双大手吃力的抓住小严的内务,大风里即使粗得像胡萝卜一样的手指也将将抓住飞扬的内务。

  风太大,感激的话就不要多说了,小严热切的看着老连长,真心感谢这一抓,不然小严的第一战就太糗了。

  ……

  “你的搪瓷盆和藤盔。”通信兵徐复文捡到了严开明被风吹跑的行李,远远地跑来。

  严开明重新捆好内务,在老兵徐复文的帮助下这一次捆得更结实。

  “这里的风真大呀。”严开明感慨着。

  徐复文一脸不屑地看着他说:“这还叫大?先头部队探路的时候一个连队十二顶帐篷一下子全被大风吹走了,那才叫大风。”

  “帐篷都会被吹走?”严开明试图从徐复文的眼里找到开玩笑的痕迹,然而没有。

  徐复文是老兵,但是年龄很小,严开明十九岁,而徐复文刚满十七岁,不过那是他填表的年龄,实际他才十四岁,就是因为那张小得过份的脸,老连长才把他带在身边护着。

  即便如此,老兵就是老兵,在部队里等级不是按年龄排的,如果在战争年代,早一天也得叫老兵,这是不争的事实。

  老兵说的得话也不容置疑。

  “谢谢徐老兵。”收拾好东西严开明脚下加劲,刚才已经被落下了,现在要加紧赶上队伍。

  严开明很幸运,他的军旅生涯赶上这么一场壮举,可这种幸运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艰苦才能看到胜利的曙光。

  初到军营的严开明还不知道,眼前的风不过是牛刀小试,后面要经历的是让他一辈子无法释怀的痛。

  “徐老兵。”

  “什么?”

  顶着风沙,严开明还是忍不住挂在心中很久的疑问。

  “老连长十年前就是营长了,可为什么现在还做连长?”

  徐复文瞪了他一眼,一张稚嫩的脸上努力保持住老兵的威严,厉声喝斥道:“保密守则怎么学的?不该问的不问!”

  “是!”

  部队有纪律,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新兵蛋子,他们还没学会如何迂回规则。

  老兵们不仅脚程快,施工经验也足,新兵队列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看到成排带烟囱的土坯房,房子建在荒山脚下,一道清澈又湍急的小河流经房舍,目光越过河边的一簇簇红柳,那一边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

  有炊烟就意味着有饭吃,这些兵硬是在戈壁中走了两天,终于有个地方能吃上一口热饭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呢?

  大漠孤烟?哪有炊事班的饭菜更吸引人。

  老兵们不仅修了房舍,还铺设了一条弯弯曲曲的便道直抵荒山脚下。

  眼前的山真大啊,终年积雪,绵延不绝,仿佛雄鹰也难飞越,要凿穿这样一座大山不知道要流多少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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