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可怕的伤口,光着脚跑到门口的时候,秦明谦突然回头。
“我去看看她,我保证我只是看看她。”
等不及林织的回答,秦明谦再度跑了出去。
林织转头看向窗外,窗户一角,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女人正要往湖里跳,旁边的人全是在劝她的。
可她手里还握了一把刀,谁过来她就要扎谁,嘴里不停喊着。
“让秦明谦过来,除了秦明谦,我不跟任何人说话。”
林织按住阵痛的心脏。
好像,她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大方。
就像周钰一样,明知道那是一堵南墙,她也想要去撞一撞。
三楼病房里,傅穹正坐在轮椅上被护工推着。
窗外,他也看见了正在闹着要跳河的赵南珍,还有伤口再度撕裂也要跑过去的秦明谦。
身后护工感叹。
“这对小情侣感情真好哦。”
傅穹原本脸色奇差无比,听见护工这句话,陡然多云转晴。
看,就连陌生人都觉得,秦明谦跟赵南珍才是一对。
可傅穹又担心起来林织。
他得到林织结婚的消息,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两天,才终于要下定决心跟着老头回国。
只看见林织的第一眼,傅穹就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预设。
他要把林织从另外一个男人身边抢回来。
那林织呢?
林织见到秦明谦跟赵南珍这样,她会怎么选择呢?
她会不会也在偷偷心痛?
傅穹示意护工,“推我上楼。”
林织果然还在秦明谦的病房里。
坐在窗边,脸上没什么情绪。
傅穹进来,他身后的服务人员也跟着进来。
很快在窗边撑起来一张,适合傅穹高度的桌子。
八个菜摆了上来。
有荤有素,浓油赤酱跟清爽淡口相搭配。
傅穹将一双筷子塞进林织手里。
“吃点饭。”
林织握住筷子没动。
“你来迟了。”
说的是饭,也是人。
傅穹顿了一瞬,又帮林织摆好碗。
“好吃的东西是享受,难吃的东西是将就。”
“看见好吃的,最起码要尝一尝。”
傅穹给林织盛了一碗她或许会爱喝的汤。
林织看着窗外那场大戏,就着男男女女的拉扯,不知不觉喝完了整碗的汤。
看着喝空的汤碗,傅穹勾了勾唇角。
林织却放下碗。
“我尝完了,你可以走了。”
傅穹心头一梗。
“林织,能不能别这么快用了就扔。你最起码也对我做些场面功夫行不行?”
林织起身,目光一直对准窗外。
“恃宠而骄四个字,一开始就是你教我的。”
窗外,秦明谦跟赵南珍两人的苦情剧还在继续。
赵南珍忽然甩开秦明谦说了什么,纵身一跃跳下了湖。
秦明谦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湖边传来阵阵惊呼。
秦明谦两人抱上岸,赵南珍却缠着他不住地吻他。
短暂地挣扎之后,秦明谦妥协了。
岸边不明真相的观众以为是一对苦命鸳鸯,捧场地为他们的感情献上掌声和喝彩。
傅穹和林织静静地在窗边。
一坐一站。
明知林织现在心里不好受,傅穹还是忍不住犯贱。
“你看看那两个人,还有你插进去的余地吗?”
林织瞳孔剧烈地震颤,但她不想在傅穹面前泄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什么叫我插进去?”
“分明是赵南珍非要介入我跟秦明谦的婚姻里。”
一番话,说得病房里的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秦明谦答应我了,他能处理好跟赵南珍的关系。”
“我相信他。”
傅穹只觉得痛苦。
“那我说,我已经改好了,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呢?”
林织偏过身子,不想跟傅穹再交流。
之后的下午跟晚上,林织在病房里都没有再看到秦明谦。
但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总会谈论一下跳河的后续。
林织从别人的谈话中,轻而易举就了解到了事件的后续。
赵南珍只是呛了几口水,什么问题都没有。而秦明谦本来就重伤在身,又下水了,高烧引起肺炎,再度倒下了。
本来秦明谦已经有了一个病房,他原本是要回这个病房里的,但赵南珍担心秦明谦的病情,一直让他待在急诊。
林织在秦明谦的病房里坐着,傅穹也没有回去,在这里守着她。
直到傍晚的时候,医生安排人过来叫他去复健。
傅穹嘱咐了什么,她没听。
傅穹离开才没一会儿,厂里的职工代表过来探望秦明谦,没看到秦明谦,只看见了林织。
职工代表便掏出来一封信。
“林织同志,这是你老家给你寄来的信,不知道你多久才能过去,所以我这次过来就帮你捎来了。”
林织接过来,是李老师的信。
以往都是她主动给李老师写信,李老师这次怎么主动找她了?难道是家里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织迫不及待拆了开来。
急迫看完之后,才知道老家那边捐款建起来的希望小学,因为资金短缺,已经养不起来很多学生了。
不少孩子都没办法,只能辍学,继续回到山里去伺候家里的猪,或者是上山砍几把柴。
李老师原本是不想把这件事情讲出来让林织心烦的。
可上个月李老师去辍学的学生家里家访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才八岁的孩子,被父亲卖给了另外一户人家当童养媳。
李老师出来组织的时候,那位父亲还出言辱骂她。
“你这个老妖婆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家好。二丫是我女儿,别说我把她卖了,我现在就是把她打死,你又能做什么怪?”
“我徐老三教女儿,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插嘴?”
林织看完,只觉得触目惊心。
两块钱。
区区两块钱,一个做父亲就可以卖掉自己的亲生女儿。
林织没跟任何人告别,立即回了厂里,给自己留了一部分花用,将自己所有的存款都取了出来,又找赵主任预支了一部分工资,甚至还借了一些钱。
林织将这些钱都汇去李老师账上。
可想到那个才八岁就要被自己父亲卖掉的孩子,林织又忍不住向厂里请假,要回家一趟。
林织想着,她父母死亡,被自己的叔叔婶子用五毛钱卖掉的时候,秦明谦跟李老师就是那个对她伸出援手的人。
她现在已经成长了,她也可以成为那个影响,甚至是改变别人人生的人。
秦明谦好不容易熬过危险期,挣扎着回到病房去找林织。
可找遍了整个医院,都没看见她。
赵南珍在旁边上眼药。
“你看看,看看你那没良心的妻子。你高烧引起肺炎生死不明,她倒好,人都跑了。这样的女人,你还非要让她做你妻子?”
秦明谦红着眼甩了赵南珍一巴掌。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趁我昏迷,在整个医院宣扬你才是我对象。你这样做,到底是想逼死我还是想逼死林织?”
“赵南珍,你怎么这么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