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岳夕岚和宁媛媛。
今天一大早,岳夕岚就敲响了宁媛媛的门,邀请她出来走走。
两人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岳夕岚还是什么都不说,宁媛媛也很沉得住气,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直到太阳偏南,岳夕岚才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其实上次我找你,是说了谎,那件事不是我朋友,是我自己。”开了头,就很好继续编下去了。岳夕岚有些紧张的说着自己想出来的借口,一边说还一边偷偷打量着宁媛媛:“我听到了爸爸和三哥的对话,知道了我不是岳家的女儿。”
宁媛媛没有说话,而是拉着岳夕岚在花坛后面的树丛里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岳夕岚用手指玩着领结的带子,局促的说:“可是我不能去问爸爸,只好偷偷问三哥,三哥却非说我听错了。”
“然后我就和哑娘说这件事,哑娘让我来找你,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么?”
宁媛媛却是不信,当初可是哑娘亲自来求她不要让岳夕岚知道的,又怎么可能会让岳夕岚来找她?
“岳小姐,我可没空陪你玩小女孩幻想的游戏。”宁媛媛站了起来,可岳夕岚却拉住了宁媛媛的胳膊:“我说的是真的!”
宁媛媛轻轻甩开岳夕岚的手:“岳小姐,你别和我开玩笑了,你是不是岳家的女儿,可和我没关系。”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
宁媛媛打断了她:“岳小姐,诈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岳夕岚闻言紧张的抿了抿嘴,已知道宁媛媛不是那么好糊弄,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真话:“其实……那天哑娘来找你,我是偷偷跟着的,我躲在楼上,听到了你的话,我妈妈是叫三姐对不对?”
“她是被活活烧死的,如果不是哑娘护着我,我也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我真的都知道了,我去找哑娘,她什么都不肯说,我就只能来找你了。其实,我只想知道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怎么死的,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宁媛媛盯着岳夕岚,终究是软下心来:“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所以第一眼,我就怀疑你是三姐的女儿,等看到哑娘,我就几乎确认了。不过,即使哑娘不来找我,我也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三姐的女儿,就应该快快乐乐的。”
“我亲生妈妈,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宁媛媛似乎陷入了回忆,说的很慢很慢:"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只是个被生活所迫的普通人,就连她的死,也不过是小人物的命如草芥罢了。"
这个回答让岳夕岚有些失望,知道真相后,她曾幻想过生母的身份——女侠、公主、遗孤,可现在,宁媛媛却告诉她
“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黄连生为什么会放那场火?”
宁媛媛知道这次是瞒不过去了,拉起岳夕岚的手,把当初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虽然已经知道了只言片语,但岳夕岚还是听得泪水涟涟。
“你说的不对,我妈妈不是普通人,她自己受封建压迫,身不由己,可她还是勇敢的带着我逃了出来,更勇敢的和其他两个姨姨一起办了绣坊,为更多和她们一样被压迫的女孩子提供了能不依靠男人,自食其力的地方,她很伟大了。”
“而我,明明那么有钱,还读了很多书,却从来没想过为同胞做些事情,甚至连想都没想过。我很羞愧。”
岳夕岚抹了抹眼睛,又笑了:“不过以后,我会顺着妈妈的脚步,去做我能做的事情,这样妈妈在天上看到,也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只要你幸福快乐,三姐就会开心的。”宁媛媛轻轻揽住了岳夕岚的肩膀。
岳夕岚低下了头,她忽然意识到,她找回了自己自己的一部分,她不再只是岳家的大小姐,更是绣坊三姐的女儿,她觉得自己忽然完整了,以前一直模模糊糊的未来,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只是……宁媛媛和她一样背负着亲人被害死的仇恨,已经靠自己的力量,让当初的始作俑者付出了代价。
可她什么都没做。
“姐姐,你刚刚说,当初的事,除了申大海和黄连生,最可恶的是有人锁了门?”
宁媛媛忍不住回忆起当初看到的惨状,大部人都是被活活闷死的,尸体就层层叠叠的倒在靠近大门的地方,而一条锁链,一滩火油,就葬送了所有人生的希望。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可对上岳夕岚比往日更闪亮的眼睛,她还是拉着她的手,把当时的场景,一点点的告诉了她。
“当年黄连生只是想放一把火吓唬吓唬三姐,让申大海有机会英雄救美,可没想到唱戏的地方被人泼了好多油,还锁了两道门?”
宁媛媛点了点头。
岳夕岚想了一会儿,忽然拉起宁媛媛的手:“我想起来了,杜阿财和我说过,说林先生听口音也是平城人,以前就是个卖油郎,后面继承了一个远亲的遗产才发迹的,你不是和他很熟么,不如……去问问他知道不知道些什么。”
宁媛媛呆住了。
林先生是平城人不假,也和她说过受过大姐的恩惠。
可他在平城具体是做什么的,却从没有说过。
“他……”宁媛媛斟酌着开口,却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那是一只脚踩断枯枝的声音,接着就是一个小女孩低低的惊呼。
宁媛媛刚刚站起来,岳夕岚就已经跑了出去:“怎么是你?你……”
宁媛媛跟着走出去,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许如清和小尤。
“我们……不是故意听的。”许如清有些心虚的把小尤护在身后,她本来是想带着小尤离开的,却没想到走的时候,小尤不慎踩断了一个树枝,还叫出声来。
这孩子一定是最近吓坏了,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人也蔫蔫的。
岳夕岚气鼓鼓的呼了几口气,瞪了小尤一眼,转身就跑远了。
“没关系,她就是……”宁媛媛斟酌着和许如清解释。
许如清却打断了她:“你们刚刚说,林先生以前是平城的卖油郎?”
“是夕岚听杜阿财说的,真假还不确定,我下午就去找林先生问问。”
“别问。”许如清阻止了宁媛媛:“听她这么说,我或许……见过那个锁门的人,可能……”
宁媛媛眼前一亮:“是谁?”
被小尤握住的手感受到一阵刺痛,许如清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小尤。
小尤拉着许如清的胳膊撒娇:“姐姐,我……我肚子疼……”
“妹妹怕是有些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休息,下午我去找你。”见妹妹这样,许如清也没有心情再和宁媛媛说,拉着小尤就先告辞了。
宁媛媛总觉得有些奇怪,可具体哪里奇怪,却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