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言相恋十年。
所有人都知道他爱我如命。
我是他唯一的红玫瑰。
直到那天，我站在蛋糕店外。
透过被擦得透明发亮的玻璃，我看到他圈着另一个女孩挤着裱花袋，笑得灿烂。
那天本是我们的十周年。
不出意外的话，不久后，我们就将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周言以为离开他我就活不下去。
可是他错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只当他一个人的玫瑰。
1
玻璃像是冰砌的，寒气直逼我的心脏。
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呼吸停滞了几秒，头脑发热。
我仿佛被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一颗心像是扔在大街上被人踩烂的柠檬，酸的一塌糊涂，苦得难以诉说。
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身体靠进周言怀里，两人亲密无间，仿若一对爱侣。
也许我应该冲进去，把奶油糊在他们脸上，然后歇斯底里地质问周言，为什么本该坐在会议室的他会站在这里，搂着这个漂亮的女孩。
也许我应该冷静下来，平静地和周言对话，听他给我一个解释，或是一场坦白。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只是静静地站了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
我看着周言扶住女孩的胳膊，以防止她挤奶油时手抖；我看着女孩俏皮地转身，迅速地把奶油抹到周言脸颊上后露出甜甜的笑容。
我第一次怨恨起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优秀视力，又傻愣愣地分神，思考商家为什么要设计一面玻璃墙，将客人的隐私暴露无遗。
最后我拾起掉在脚边的包，转身离开。
我猜我的背影应该很狼狈，步履踉跄，慌慌张张。
等坐回车上，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浸湿。
回去洗个澡吧，我这样想。
2
我和周言是人人艳羡的校园情侣。
周言比我大一岁。高二时因为打球受伤休学一年的他转到了我的班级。
在命运安排下，他成了我的同桌。
朝夕相处，不经意的碰触最容易萌生暧昧情愫。
视线交织，就足够烫红两张稚嫩的脸庞。
但我们都憋着一股劲儿，没有人踏出那条红线，咬着牙，不敢泄露一丝爱意。哪怕周围人已经能熟练的开起我们俩的玩笑，我和他也绝不松口说我们在一起。
这股劲憋到了高考前。
最后一堂课的铃声响起，眼睛泛红的同学们互相告别，最后一次拥抱了严厉又亲切的班主任。
周言碰了碰我的肩膀：“诶，乔笙，我有东西给你。”
他递过来的是一本手抄的数学题集。
他数学成绩优异，是老师赞不绝口的天才，从不屑整理错题。
“我猜的，我觉得会考。”他不自在地偏过头，“你信得过我吗？”
我笑着把本子接过，装进书包。
然后轻轻地，像是怕烫到一般的，点了点他的手臂：“周言，九号见。”
周言的耳垂红红的，声音像是被闷住：“八号见吧，咱俩对对英语。”
“八号见，周言。”
3
“八号是什么日子，你记得吗，周言。”我接起电话，头发还在淅淅沥沥的滴着水。
“我知道乔乔，但是公司临时有事，你知道的，现在的那个项目很重要。“周言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软意，“等我回来补偿你，好吗？”
如果没有蛋糕店里的那一幕，我也许真的会相信他说的话。
他热爱他的事业。
和他在一起的这么多年，因为工作而忽略我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但我选择理解他。
公司是我和周言一起创立起来的。
那会我们大学刚毕业，为了拉客户，我和他曾经一起通宵几个晚上，曾经喝酒喝到胃出血。
他有多看重公司发展，没人比我更清楚。
这样的人，会在工作时间和一个女孩去做蛋糕。
第一次，我觉得周言是如此的陌生。
我用毛巾把头发擦干。
那个架子上挂着周言的毛巾，两个挂钩挨得很近，周言说，情侣毛巾就应该放在一起。
我把手上的这条扔进洗衣机。
毛巾脏了，洗一洗就是了。
那爱情呢，脏了的爱情还能要吗？
“乔乔，周年快乐。”周言推开门，声音里带着雀跃欢快，“这是你最爱吃的那家蛋糕店，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被他放在餐桌上的蛋糕。
是那家店的经典草莓巧克力蛋糕。
上面手绘的玫瑰图案栩栩如生，周言正式向我告白那天，也是捧着一束玫瑰花问我：“你愿意做我的玫瑰吗？”
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只是领回来一个现成的蛋糕。
如果他拿回来一个歪歪扭扭的DIY蛋糕，我只怕会发疯。
见我久久没有反应，周言走到我的旁边，蹲下身，伸手捏了捏我的耳垂：“乔乔，我知道错了。”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实在是抽不开身。”他的眼睛亮亮的，里面满是诚恳。
就像从前很多次一样，他总是用这幅委曲求全放低姿态的模样求得我的原谅。
那从前的那么多次，是不是也是一个个没被拆穿的谎言。
我的心胀的麻木，鼻头很酸，喉间很堵。
我偏了下头，躲开了他的手。
周言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乔笙，你不要无理取闹。你以前不是这样不讲理的人。”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去，好像想以此威胁我服软。
“我吃过晚饭了，吃不下蛋糕。”我看向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了十一点。
“这是我们的十周年，不过只剩下不到一小时了。”
“乔笙……”
“我想回公司了。”我打断他的话，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
4
就像我说的那样，公司是我和周言的公司。
它诞生于周言的日夜不眠，也来自于我的呕心沥血。
团队初创时找不到合伙人，是我对着名片，一个一个的打电话。等把所有能联系的人都联系完，我的嘴角已经干裂开来。
但是最近，由于要筹备婚礼，我退出了工作状态。
周言的妈妈曾经拉着我的手说：“乔乔呀，以后结了婚就不用这么累啦！抓紧呀生个孩子，以后就在家带孩子玩，赚钱养家就交给小言。”
我摇头拒绝了，我不会为了孩子禁锢自己，更何况，在我心里，公司也是我的孩子。
那为什么现在我要为了所谓的爱情，离开我的心血之作呢。
“我要回公司。”这一次，是平静地通知周言。
周言猛的一下站起身：“为什么啊乔笙？”
对上我审视的眼神，他才急忙补充道：“我们的婚礼都还没有筹备好。”
“我不想为了婚礼暂停工作了。”我有些累了，揉了揉鼻梁，“你知道的，这只是通知你，你没有资格不让我回去。”
周言好像生气了，来回走动：“可是那是我们的婚礼啊，我们等了十年的婚礼，你不是说要亲自把关才能放心吗？”
“乔笙，你想背叛我们的爱情吗？”
这顶帽子扣得莫名其妙、毫无征兆，我甚至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背弃感情的人。
“周言。”我站起身，错开他进了客房，“我爱吃那家蛋糕店，我们心有灵犀，原本我也要提一个蛋糕回来的。”
周言怎么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呢。
只是他呆在了原地，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把房间上了锁。
“乔乔，你听我解释，那只是……”
周言最后噤了声，他也不知道我到底看到了多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所有。
5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
这套四件套还是我和周言一起去选的，那天我们差点冲动去直接领证，但最后周言说要先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
还好。
不然离婚可比分手麻烦多了。
天花板空荡荡的，灯光也明亮得有些刺眼，我却盯着看了许久。
这里的每一处都有我们共同的回忆，从前是甜蜜，现在却是不堪。
因为我不知道从那一刻起，这份甜蜜的背后就已经腐烂变质。
一颗坏掉的苹果，吃完一半才发现另一边已经烂透了。
这让我感到反胃。
我以为我会失眠，但我没有。
从下午起就精神紧绷，但说出来后我却如释重负一般。
架在弦上的箭矢已经射出，击破了所有美好的假象。
我睡了一场好觉。是从筹备婚礼以来睡得最甜的一觉。
推开门时，周言就站在门口。
他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眼睛发红，吓了我一跳。
“乔笙，我们谈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能就这么放弃我。”
“我和她没有发生什么，更没有不正当关系，只是，我只是看她孤身一人，给她过个生日……”
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但搭在腰间的手是事实，脸上的笑容也并非作假。我只是叙述了我所目击的事实而已。
那个女生真就无亲无故到找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的男人来陪她过生日了吗？
我气的甚至有些想笑。
我歪了歪头,“如果你是想解释什么，那我不想听。如果是为了细谈如何规划物品划分，等我找到住处搬出去后会整理一份文件给你清点。”
“周言，你知道的，不是我放弃你。”我叹了一口气，“是你放弃了我们的十年。”
6
这段话好像触动了周言的某根神经。
他一下子愤怒起来，面色涨红，“是啊，十年！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分开！从十八到二十八，一直是我陪着你！你已经二十八了乔笙，你耗得起吗？”
我愣住了，他也愣住了。
我感觉到心脏猛的收缩。原来，我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一个不好出手的商品。
“不是的乔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周言慌了，想抓住我的手臂。
我只是冷漠的推开他的手：”第一，我不说分开，难道要假装不在乎，开开心心的原谅你吗？”
“你以为只是原谅一次就可以了吗？”
“以后每一次看到你，每一次听到你的声音，我都会想起这件事，我要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选择隐忍不发，选择原谅。这让我感到恶心。”
“周言，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喜欢委屈自己。”
“第二，我是二十八岁了没错。怎么的，你是活到二十九就要死？”
“二十八岁的我依旧很年轻，我有的是时间。不过你确实让我意识到，把时间花在男人身上是不值得的，不如拿去做自己的事业。”
“第三。”我抬头，捕捉到周言眼里的慌张与无措，还是缓缓开口：”这十年我不否认过得很快乐，但是到此为止吧。”
“周言，请你不要再玷污我的回忆了。”
周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沉默地站在那里，等他平复自己的心情。
最后，周言只是低沉着嗓音说:“你不用搬出去，我走，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我的内心很平静，对吗？
只是眼眶发热，有滚烫的液体滑落。
周言，此后，我不再是你的玫瑰。
让我没想到的事情是，我竟然这么快就再次见到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