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不过也是从一些能谈得来的老秀才那儿听到上半截。”
草堂里鸦雀无声，只有风在吹过。
太后摸了摸手腕，最近人是越来越富态了，手腕上的玉环也紧了。她转动着玉环，垂着眼不知在想何时。
一旁的九皇子也不敢作声。平日里他对着太后是滔滔不绝，这时候也不敢作声。
“奶奶······”
不知过了许久，九皇子才轻轻唤了一声。
太后并不看九皇子，九皇子心咯噔一下。看来奶奶是真的要生气了。
太后直直看向周大学士，周大学士腰背挺得笔直，虽然他也年过六旬，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进士相比，如今是衰老了。但在太后面前的他，依旧像一棵松柏。甚至比起年轻时，更令人不可忽视。
太后见周大学士一身衣着单薄，但看着还颇有几分威严。或许理在他这边，他心里一点儿也不慌乱。
太后抬了抬下巴：“这个天先生穿得如此单薄，不怕着凉吗？”
太后已进来草堂许久，这时候才说出关怀的话。
周大学士拱手：“微臣曾说过，喝了梅花酒能怯寒。臣常年喝梅花酒，身子硬朗得很。”
太后不满道：“先生常年喝酒，不怕饮酒误事吗？你身为内阁首辅，是陛**旁重要之人。陛下治国，还需要先生扶持。若你脑袋不清醒，不怕耽误国事吗？我看先生年龄大了，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不如趁早还乡，安度晚年。如今内阁在先生的指导下，已经出了不少人才。哀家虽然管不着朝政之事，但那几位臣子，哀家在平日也是见过的。那几位年轻人也是国之栋梁，当然，他们有今日的成绩，离不开先生的教导。先生，你这些年来为我朝做的事已经够多了，如今你两鬓也花白了，是时候该停下来，养养身子，与家人团聚，不宜过分操劳。”
周大学士听后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今日若他说错一个字，那不是被摘掉乌纱帽这么简单，还有被流放的可能，甚至是杀头。
只是周大学士这些年来，什么风雨没见过。既然他答应了自己的学生霍毅要帮曾姑娘，他一定会帮到底。
“谢太后关心。臣是老了，体力不如年轻人，但我如今精力还是不错的。相比年轻时，如今的我心性更定了。平日和年轻人一块儿共事。年轻人得歇息，我倒可以一口气做到底。太后且放心，臣的身子臣清楚得很。只有大梁一日还需要臣，臣绝不会告老还乡的。”
太后冷哼一声：“先生，我是敬重你才唤了一声先生。但今日看来，你和市井小民也是一个样啊。枉你读了大半辈子书，怎么还和一般市井平明一样呆蠢。市井百姓只看到他们自己的利益，不懂看大局。自然会写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小说。但先生你不一样，你是天下最有名的文人。你在朝堂大半辈子，难道还不知道大梁的真实情况吗？那些市井小民得不到好处，自然会找一个出气的地儿。圣上慈悲，也不和那些人一般见识，那些人以为殿下好欺负，自然会把怨气撒到殿**上来。但先生，你不一样，你和殿下都共事多少年了，难道还不清楚吗？”
一旁的九皇子心惊肉跳，他开口时，声音也有些颤抖：“皇祖母，此事，此事或许有误会。而且大梁百姓都是我们的子民，父皇向来爱民如子，你这般说话，被父皇听去，他会很伤心的。”
太后横了九皇子一眼，九皇子吓得立刻低下头。
周大学士则笑了笑：“太后，方才不是说了吗，这是一本书，一个故事，里面的人都是虚构。太后不必太较真。”
太后一扬手，把身旁的宫女招来：“罢了，今日风大，哀家呆久了有点儿累，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改日有空，哀家再找先生听书。只是希望先生能换一个好一点儿的故事。皇家春宴不久就开始，望先生能说点好故事，为春宴祝贺。”
周大学士一拱手：“恭送太后。”
九皇子陷入两难之中。一面他想和周大学士再聊聊，那日他太冲动，把太后惹急了。一面又想去劝皇祖母。那日奶奶也太失态，这不过是书中人物，何必如此计较？听堂兄所言，书中所言并不是全是虚构，也有一部分是真实。既然里面所言有真实，应该引起重视。皇祖母被愤怒蒙住双眼，只顾及天家的威严，并没有顾虑百姓。
想到这些，九皇子心里更乱了。他找霍毅商量。
霍毅只管喝着茶，一脸风轻云淡。
“堂兄，你别只管喝茶。皇祖母现在生气了，你说这该怎么办啊？若是周大学士被赶回老家，这可就麻烦了。”
霍毅笑了笑：“小子，你是怕以后没故事可听吧。毕竟也不是谁也有先生那个耐心，解答你的问题。”
九皇子双手撑着下巴，说道：“周大学士也是你的老师，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他。有你这么当学生的吗？周大学士若是知道你在这儿悠闲喝茶，不顾他的生死，他啊，铁定心寒了。”
霍毅又是豪爽一笑：“我看你是一点儿也不理解太后。太后的心性如何，你这个从小就陪在他身旁的人应该很清楚。她向来是个惜才的，她会责备周大学士，不过是为了给皇家留个脸面。”
九皇子摇头：“但奶奶那一日很生气，谁见了都会害怕。从小到大，我还没见奶奶发这么大脾气呢。”
这回轮到霍毅摇头，这个小子心真大，估计从小就只顾着被太后宠溺，完全不在意宫里的大小事。
“太后可是名奇女子。当年圣上还是储君的时候，他的三皇叔可是厉害得很。若不是太后谨慎，圣上性子温厚，不爱计较，恐怕早就糟了三皇叔的毒手。”
九皇子对上一辈的事并不了解。而霍毅之所以会知道，也是因为他爷爷当年也参与了这场战争。或不是他爷爷忠心于圣上，三皇叔已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