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子看着萧朗施针的模样，心里觉得讽刺。先前他待萧朗如何，他心里有数。
看着萧朗专心致志的模样，裴公子忍不住道：“先生这时候给我施针，心里恐怕不情不愿吧。”
萧朗抬眼对上裴公子的眼眸。这人眼里带着血丝，眼神浑浊，难怪会说出这种蠢话来。
一旁站着的史一飙心里不爽，这些人一个两个是怎么回事了。他们怎么都爱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萧朗是医者仁心，怎么可能在这时候会出手害人呢。
史一飙气鼓鼓地，萧朗倒是风轻云淡：“公子怕是忘了，此处离枫叶谷可不远啊。裴公子还记得，你曾经可是到过这里的。你虽然身子抱恙，但去过的路，总归记得吧。”
裴公子嘴角的那点笑意立刻全没了。这人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先生该不会以为这次的事，是在下的意思？”
萧朗轻笑：“若不是你的意思，那是何人的意思？知道枫叶谷的秘密的，可没有几个啊。枫叶谷里头的人安分守己，怎么就与外人结交呢。沈府的人会寻到此处，恐怕也有公子的手笔吧。”
萧朗的一番话令一旁的林大人有些不自在。单凭他们几个，还真拿捏不好萧朗，若是能多一个人质，那自然是好。
林大人扫了眼史一飙，心里啐了一口。这丫头真是个扫把星，到哪儿去，碰上哪个男人，就克着谁。
史一飙察觉到林大人朝自己投来的目光极其不善，她心里咯噔一下，往萧朗方向挪了挪。
等给裴公子看好了，萧朗又给几个亡命之徒看症，这一晚上，身份相差巨大的几人聚在一个小小帐篷里，无比融洽。
······
翻过几座山，黑夜已经变成白昼了。
赤老爷子虽然吃下萧朗给了人参百味丸，此时也走不动了。
“爹。”红霞见赤老爷子面色苍白，深邃的眉眼里浑浊不已，看着快要倒下一般。
“没事，霞儿，你继续走，不用管我，爹在此处歇一会儿。”
红霞摇头：“爹，我不走，若是你走不动了，孩儿在此处陪着你。等你歇够了，我们再走。”
赤老爷子摇头：“你走吧，我已经半条腿踏入棺材里。哪有经历跑啊。枫叶谷咱们族人也住了许多年了，若不是福伯苦苦哀求，我还真没想过要离开了。”
红霞几乎快哭了：“爹，若是你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
赤老爷子摸着红霞的头：“傻孩子，别说这种丧气话，就算爹不在了，你也一样会活得好好的。”
红霞眼圈发红，一张精致的小脸此时可怜兮兮的。
赤老爷子伸出干巴巴的手，把红霞的小脸捧着。
“孩儿，以后爹不在了，还得靠你了。我族在澜沧是罪人，现在是回不去了。祖先曾算过一卦，往西北一路走，过了甲子年，一切都会好转，到时候便可回澜沧了。只是这中途我们族人得经历许多灾难。一切都不好过啊。”
红霞点头道：“孩儿谨记爹爹的教诲，我不会再胡闹了。这趟离开枫叶谷，后头日子还长。以后还不晓得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赤老爷子已经看开了，他看着已经离他相聚甚远的枫叶谷。此番离开，以后不会再回去，虽说，枫叶谷本来就不是他们能久久居住之所。
赤老爷子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脸上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赤老爷，先喝口水吧。”
福伯拿着水去找赤老爷子，赤老爷看着福伯一把年龄还跑来跑去，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福伯，别跑来跑去，你年龄也不小了，得好好休息。以后，你还得在萧大夫身旁，给他帮忙了。要说萧大夫也是个有大肚量的，我们这等身份，留在大梁本就遭到非议。他还三番四次帮助我们，就像这次，就算他不出手帮助我们，我们还是得离开。”
福伯知道赤老爷子的卦算得很准。这趟就算没有被烧山，也会碰上别的事情。
福伯坐到赤老爷子身旁，道：“我不打算回萧大夫身旁了。以后我还呆在他身旁，恐怕不适合。”
赤老子吃惊：“你……你这什么话呢，若是你不在萧大夫身旁，还有谁能助他？你别闹脾气了，以后就老老实实跟着萧大夫。萧大夫对你多好啊，你怎么就抛下他。还有你都这年龄了，就你这副老骨头。还能去哪儿？”
福伯吹着山风，眼里带着笑意：“我想为自己而活。从前一直都是以公子仆人的身份，从来没有真正做过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并不是完全的大梁人，这点你也是知道的，我母亲有澜沧血统，小时候，母亲也和我说过澜沧的事情。曾经的澜沧无比繁华，城中的热闹并不比大梁南边城镇差。只可惜，曾经的繁华，来得快，赤老你应该也是深有体会。我已经快入土的人了，希望可以以澜沧人的身份疼快。”
赤老爷子先是一惊，随后是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蠢货。有好日子不过，偏要跟着我们受苦受累。你这个傻老头，真怀疑你是不是被萧大夫骂傻了。”
福伯道：“萧大夫从来不会骂我，你别胡说。况且公子不也是这样吗。他一个王爷，当朝圣上还比他小一辈，得叫他四王叔呢。你说，这世上除了太后，谁比他厉害？他不也隐居在小山谷里，当一个小小大夫。我跟着他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像他。”
赤老爷子若有所思，随后又道：“我们两个老头，年轻时便认识，但像今日一般好好聚在一起，聊个痛快，已经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
福伯老眼闪烁着泪花，想起当年与赤老爷子认识时，两人都正值壮年，如今已经老地皮肤都起满皱褶了。
赤老爷一见福伯红了眼眶，伸手把福伯揽着：“以后啊，你就是我们的族人了，我们不比萧大夫，他本事大，自然能时刻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