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宇那儿听来的那些话,白寒江暂时不打算告诉宋闻。
宴会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中结束了。副导演喝得十分尽兴,人都走光了,他还酒气熏天地拉着闵涛不放,一边哭一边骂,一会儿骂闵涛不是个东西,一会儿又骂他没良心。
全场唯一被副导演针对了的闵涛脸色黑如锅底,阴沉沉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每一位出去的人都要接受他的一番注目。
在闵涛的目送中,宋闻扶着白寒江离开了宴会厅。
今天白寒江也喝了不少酒,倒是宋闻以“司机”的借口躲过一劫,又在白寒江的有意维护下,得以滴酒未沾。
回程的路上,自然就由宋闻开车了。
白寒江有一点晕,走路不太稳当,宋闻耐心地把人送到车边,正要伸手去拉后车厢的车门,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拽住手腕。
“不坐这。”
白寒江头都没抬,低声吐出了这三个字。
宋闻眨眨眼,小声劝道:“你坐后面能躺着,舒服一些。”
“不,我要跟你坐一起。”
“……”
宋闻拗不过他,只能把人送进副驾驶,又劳心劳力地帮他系好安全带。
车子准备发动的时候,宋闻突然间想起,白寒江已经很久没有喝成这样了,上次对方喝醉好像还是他刚入职的时候。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副画面,长相俊美的男人侧卧在沙发中,四肢蜷在一起,原本润泽如红宝石一般的唇被他咬得发白。
对了,这个男人是有胃病的。
想到这,宋闻侧过头,担忧地问了句:“寒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寒江上半身靠在座椅上,双眼紧闭,冲宋闻摆了摆手。
“胃难受吗?一会儿回去的路上要不要买点药?”
“不用。”白寒江用气声吐出了两个字。
“好吧。”
宋闻心想,看来这段日子的调养起了效果,男人的胃总算不像以前那样脆弱了。
打火声响起,就在车子刚刚开出一段距离的时候,一阵微小的震动声从白寒江的上衣口袋里传出来。
如果不是车内太过安静,两人也听不到这点动静。
宋闻目视前方,专心开车。白寒江则是抚着额头,一副不打算动弹的模样。
震动声持续了片刻,就安静下来,应该是有人来电。在进入宴会厅前白寒江就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所以此时他听不到铃声。
之后那人没有再打过来,想来应该不是急事。白寒江懒得理会。
宋闻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可突然间,白寒江猛地弹坐起来,把宋闻吓了一跳。
“寒哥?怎么了?”他诧异回头看了一眼。
白寒江却像是忽然间清醒过来了,快速掏出手机查看,神情似乎有些焦急。
宋闻一边开车,一边关注着男人的反应。他想不到会是什么样的事让白寒江这么重视。
白寒江看了眼手机之后,当着宋闻的面,立刻拨回电话。
“喂?你在哪儿?”
这一开口就十分熟稔的语气令宋闻感到些许诧异。
“我家附近?你在那儿干什么……对,我现在正要回去。”
模糊不清的话语让宋闻越听越迷糊,他猜不到来电者是谁,但感觉应该是跟白寒江关系很好的人,而且听手机泄露出的一点声音,好像……是个年轻的男人。
“那你找个地方等我,我马上就到。”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宋闻心中咯噔一下。说不清是难受还是什么,总之有点不自在。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能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跑到白寒江的公寓找人的,会是谁?跟白寒江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还是个年轻的男人……
宋闻以前天天跟着白寒江,知道对方的私生活十分干净,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就算是朋友,能进他公寓的都几乎没有。就连陈清都自觉地很少亲自到公寓找白寒江,联系时多是打电话。
可以前是以前,前不久宋闻刚请过几天假,也没准就是这几天中,白寒江又认识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人……
“宋闻,怎么不走啊?”
男人诧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闻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前方的红灯早已变成了绿灯。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白寒江的私生活跟他没关系,他管不了也不想管。对方交的是朋友还是……男朋友,跟他更是无关。
宋闻深吸一口气,控制好表情,面无表情地继续开车。
身侧的人一句要解释的话都没有。
又一个红绿灯路口,宋闻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只见男人此时上半身挺得笔直,目光清醒地注视着前方,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宋闻闷闷地转过头,不再看他,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夜里车少,他们很快就回到公寓附近。眼见马上再过一个路口就能看到小区大门了,白寒江突然说:“宋闻,在这儿停车,别往前走了。”
宋闻默不作声地就近找了个地方停车。
透过车窗,白寒江的目光在附近搜索,很快锁定了一个地方。
然后他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既没有说他要去干什么,也没有喊宋闻一起去。什么都没解释。
宋闻:“……哦。”
得到回复,白寒江头也不回地开门下车,目光始终锁定在车外的某个地方。
可能是车窗关得太紧了,宋闻觉得胸口发闷。
就在这时,白寒江突然转过身,对宋闻说:“对了,不要开车窗,尽量别下车。”
宋闻:“……”这次,他连“哦”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呵。
“啪”的一声,白寒江关上车门,扭头走了。
宋闻坐在车内,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只见白寒江做贼似的在四周张望一圈,然后径直朝左前方的一辆黑色私家车走去。他看了一眼驾驶座的人,似乎确认了什么,然后径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有那大概一秒钟的时间,宋闻产生了开车走人的冲动。
他现在的位置看不到那辆私家车里坐着什么人,也看不到白寒江进去以后,两人在干什么。他只能一个人坐在这里,为一件不知道什么的事而等着。
在这一刻,宋闻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原来当一个专职司机是这样的体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宋闻都觉得有些发冷的时候,对面那辆车的车门终于被打开。
白寒江和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一起下车,然后在前者的指引下,两人一起朝这里走来。
宋闻猛地一惊,脊背突然僵直,脑子里有些乱。
寒哥这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没准寒哥是要带人回家。
呵。
宋闻面无表情地靠坐回去,眯着眼看前方的两个男人一步步接近。
十一月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车门被人一打开,寒气从门外大股大股地钻进来,差点冻得宋闻一个哆嗦。
白寒江依旧坐在了副驾驶,而那个跟随他而来的男人只能坐进后面。
男人一上车,先是搓了搓胳膊,然后开口道:“白老板,咱们就在这儿谈?”
听到这句话,宋闻猛地回头,惊讶的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扫。
他叫寒哥“白老板”?难不成这两人不是……额……朋友关系?
还有,他说要“谈”什么?
就在宋闻内心惊诧不已的时候,白寒江的回应给了他答案:“就在这儿吧,我家里不方便招待客人。你先把资料给我,我跟宋闻讲。”
听到他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宋闻的第一反应不是疑惑,而是松了口气。
看这语气,这两人应该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不等宋闻整理好心情,白寒江就自顾自地开了口:
“宋闻,是这样的,之前你回老家的那段时间,我不是跟你说过,你父亲似乎来文煜找过你,刚巧被陈清撞见了吗?”
宋闻怔愣地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白寒江接着说:“那天他只说了没几句话就突然跑了。后来我一直让陈清帮忙注意,看他还有没有去过公司,陈清说没有。但我总觉得如果他真的是宋文昌,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而且你之前也说过,他给你打过电话……”
宋闻看着他,眼神逐渐迷茫。
“我一直对这件事不是很放心,所以,为了调查清楚,我托家里的关系找到了一名靠谱的私家侦探,就是这位,毛先生。”白寒江手掌朝后面伸了伸,是一个介绍的手势,“我拜托他帮忙找宋文昌的下落,看他是否真的身在京城,现在人在哪儿。”
“毛先生很厉害,短短几天的功夫,果然查到了线索。”
被白寒江恭维了一句,后座的年轻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将手中的几章资料递给宋闻,然后说:“宋先生,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调查报告,您可以看一下——具体的调查过程我就不解释了,时间太短,我就直接告诉您结果吧。”
“据我了解,宋文昌先生现在的确在京城,而且最近的一周内,他一直在水杨路523号附近徘徊——也就是文煜大厦附近,但由于他的距离和时间把握的很好,所以贵公司的人可能一直没有发现他。”
“经过我一段时间的跟踪发现,宋文昌先生在京城内没有固定住所,他最近几天经常在桥洞、公园、车站候车室、网吧等地方过夜,到了白天,他就去文煜大厦附近蹲点。”
“鉴于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想被文煜的人发现,却又一直围绕文煜大厦活动,我可以推断,他应该是在等什么人,而在这个人出现之前,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
“宋闻先生,如果白老板这边提供的信息是准确的,那么,宋文昌先生等待的人,应该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