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化妆室出来以后，白寒江一直没说一句话。
没来由地，宋闻就是觉得他在生气，于是小声问：“寒哥，你怎么了？”
白寒江面无表情：“什么怎么了？”
“你……”一句问话在宋闻嘴边转悠一圈，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改口道，“你要上戏了吗？”
“已经拍完收工了。”
“哦……”
白寒江脚步不停地朝外走，宋闻默默地跟着他。
往常白寒江收工以后，要么留下来跟副导演或者编剧聊一会儿，要么就直接回酒店休息了。可今天他既不去找副导演和编剧，也不回酒店，而是对宋闻说：“我出去一趟，下午给你放个假，你想出去玩还是想回酒店休息都行。”
“啊？”宋闻顿时傻眼。自从他跟着白寒江进组以后，两人同吃同住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就算出去玩也很少分开。
忙就一起忙，休息就一起休息。工作的时候是艺人和助理，不工作的时候就是朋友。
宋闻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这时候白寒江突然甩开他要单独行动，他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要去做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宋闻终于察觉到不对。
此时的白寒江还在等待他的回复，他没功夫多想，皱着眉应了一声。
下一秒，白寒江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宋闻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跟白寒江之间……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嗯……也不能用亲密来形容，毕竟他们俩平时的相处模式跟朋友没什么两样，从不过界。唯一的特别的就是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多了。就像是高中时期形影不离的好哥们，每天吃饭体育课、就连上厕所都要一起。
这样的关系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来说，真的正常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宋闻独自回到了酒店。空无一人的套房一时竟显得有些清冷，宋闻关好门后，呆呆地站在客厅中，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去主卧转了一圈，发现白寒江的房间干干净净，既没有脏衣服，也没有散了满床的剧本笔记。
白寒江不是那么爱干净的人，这全是平时宋闻一点一滴积累出来的结果。他现在出入白寒江的房间如入无人之境，时不时就会进去收拾一下。
从主卧走出来，客厅也十分整洁。这两天他不算太忙，为了防止过几天又开始忙起来，他逮到时间就会尽可能的做家务。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按照平时的习惯，如果他能这么早回到酒店，就差不多该做饭了。可刚才白寒江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回来吃饭。
想到这，宋闻忍不住拿出手机，给白寒江打了个电话。
电话嘟了好几声才被接通，接通后，首先传入耳膜的是呼呼的风声。
宋闻好奇道：“寒哥，你现在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白寒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话音落下后，电话那头顿了几秒，然后那人才说：“应该是不回去了，你不用管我，自己出去吃点好吃的，无聊的话就出去逛街，我给你发红包。”
宋闻连忙说：“不用了寒哥，我有钱。”
白寒江却坚持：“员工福利。你记得吃饭。”
宋闻拗不过他，只能应下。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白寒江就匆匆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空荡的客厅再次进入视线。
宋闻有一瞬间的迷茫。
好像没了白寒江，他的生活就充满了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
……难道，沈皓月说的那番话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太过“敬业”了？
宋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发呆，等整理好情绪后，最终还是决定好好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
他决定出去吃顿好的，顺便逛个街，买些纪念品。
可凑巧，就在他刚刚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恰好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沈皓月的助理小雨正拿着东西从门外走进来。
宋闻跟组里所有人关系处得都不错，包括这个一共也没见过几面的小雨。
小雨看到他以后，热情地过来打了个招呼，笑着问：“小宋准备去哪儿呀？”
因为宋闻年纪小，为人处世又谦和懂礼，所以组里的大多数人管他叫“小宋”，显得亲昵。
宋闻也笑着回应：“正准备出去吃饭呢，你刚丛外面回来？”
“嗯，刚去片场了。”像是提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小雨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去给沈哥送东西，结果又被骂了一顿。”
沈皓月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冲助理发脾气，这一点宋闻是知道的。在他印象里，沈皓月虽然性格讨人喜欢，但他的脾气就像是被宠坏了的孩子一样，再加上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他对小雨的身份有些偏见，因此宋闻觉得他能够理解沈皓月的心情。
面对小雨的抱怨，他只能安慰道：“兴许是拍摄不顺利吧，你这样也挺好的，不用一直跟着，就比较自由。”
听了他的话，小雨撇撇嘴，但没有反驳。
毕竟宋闻是全剧组公认的“小工作狂”，作为白寒江的助理，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艺人身边，极少有自己的时间。
“说起这个，白老师没跟你在一起吗？”
“他有事出去了。”
“所以你要一个人去吃饭？”
“嗯。”
“那正巧，我把东西存在前台，咱们俩一起出去吧！”
宋闻想了想，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了。
他不介意一个人出去吃饭，对于多出一个同伴的事也没什么想法。
小雨是个十分健谈的人，尽管他跟宋闻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但他早就十分自来熟地把宋闻当做了朋友。
并且是那种能跟对方吐槽上司，还指望对方跟他一起吐槽上司的那种朋友。
一路上，听着小雨滔滔不绝地讲着对沈皓月的吐槽，宋闻又是惊讶又是无奈。
惊讶的是小雨嘴里的沈皓月跟他认识的那个人简直天差地别，无奈的是身为跟沈皓月以及自家老板关系都很不错的人，小雨的有些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你说就比如今天那个事，他让我给他送东西，又不说清东西在哪只让我自己找，那我肯定得花些时间对吧？”
小雨一边咬着撸串，一边继续抱怨：“好不容易东西找到了，我想跟他打电话确认来着，他又不接。那我怕他急着用啊，着急忙慌地就给他送了过去，结果他说要的不是那个东西，还骂我笨！”
“拿错就拿错了呗，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是他没跟我说清楚，为什么要骂我笨啊？”
小雨委委屈屈地看着宋闻：“小宋，我真的很笨吗？我是不是不适合当助理啊？……我本来也不是当助理的料，要不是严总他……唉……”
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小雨收了回去，接下来只剩下哀叹。
宋闻默不作声地听着。此时此景他不好插话，小雨看起来也不像是真要得到他回应的样子。
但他心里却默默否认小雨的话。
至少他觉得小雨一点也不笨，甚至很聪明。他跟宋闻滔滔不绝聊了几个小时，听他说的话像是一点都不把宋闻当外人，就差指着自家艺人骂街了。
可是，不该说的东西他却一点都没透露。
每次提到跟沈皓月金主相关的话，他都警觉的及时止住话头。而且哪怕是一直不停地说话，却没有让宋闻感到一点点的不耐烦。
这足以证明小雨这个人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笨”。
至于宋闻，他一开始还觉得沈皓月跟小雨之间可能有误会，想试着做中间人调节一下。可听到后面，他逐渐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察觉，曾经白寒江对他的提醒有多么正确。
在小雨口中的沈皓月与他认识的那个沈皓月很不一样。沈皓月不像他想象的脾气那么好，反而非常易怒，尤其是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格外任性。
这让宋闻多多少少感到些许疑惑。他能理解人有多面性，也能理解沈皓月出于社交的目的在他面前隐瞒自己的缺点。可他仍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就好像经过小雨的描述后，沈皓月整个人身上到处都透露着违和感。
当然，他十分明白，小雨的话也只是一面之词，他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话而去判断另一个人。
真正引起宋闻怀疑的，是小雨无意间说的一句话：
“这不是马上要中秋了吗？按照公司惯例，我帮他准备了一份中秋礼可以寄回老家。我辛辛苦苦准备了很久，结果最后问他的时候，他却说不用寄了。搞得那份礼物现在还在公司里落灰，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那可花了不少钱呢！”
听到这儿时，宋闻问了句：“他中秋不回家吗？”
“回什么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跟他父母关系特别差，跟他家里早就不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