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初来乍到便让人心生了警惕这件事,陈奕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要是这个小姑娘不紧张的话,那才让人觉得奇怪呢。
故而陈奕也没有丝毫不耐,主动接过了女孩肩上沉重的翠竹,然后拿出一本来时路上自己手抄的族谱递给对方道:
“妹妹,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虽然不是来寻亲的,但确是来找祖先的。”
“我是从我爷爷那辈得知自己的祖籍是在这陈家庄,这段时间正好要来蜀地出差,于是就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家的祖宅之类的,寻根是咱们大夏人固有的情结啊……”
陈奕一边感叹一声,一边又把自己的身份证明拿了出来让对方观看。
结果这些,陈兑没有第一时间去翻看别人的族谱,毕竟那十分不礼貌。
而是先打量了一番陈奕的证件。
见到上面的出生地跟出生年月以及姓名,陈兑用一种虽然能够理解,但未免这也差得有些远的表情看向陈奕。
“小哥,你是四九城的人,跑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寻根?”
“我嘞个乖乖,你们家老祖宗,当年穿着草鞋到底走了多远哦?”
女孩感叹出声,惹得陈奕一阵尴尬……
“嘿嘿,我也不知道,反正据说是好几辈以前的事情了,当年的情况妹妹你也知道,不安全又没活路,只能出门看看能不能混口饭吃。”
边聊边走,很快陈奕便来到了陈兑家的老宅子,一路上肩扛两捆笨重的翠竹也没让陈奕脸上展现出任何不适的表情。
虽然外伤还没有完全康复,但这点东西在现在的陈奕看来,真的不叫事。
那副虚弱至极的样子,多半还是装出来给几女看的,免得她们一天天争执不停。
主要是一个某某瑶,跟一个赢某某。
将东西放在院子外,跟随陈兑进入陈家的老宅子,入眼的先就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佝偻着什么慢悠悠地用手里简易的工具在哪里烧纸竹筒。
土生土长在村里的老一辈人,多少都是有手艺傍身的,老人此刻应该是在做一些竹笛。
粗的竹竿被削好整齐码放在屋檐下,一边是煮熟过的黄色,一边是还没有加工完成的翠色。
这些的用途就比较广泛了,老人制作这些半成品的显然也是打算兜售给其他制作成品的人。
毕竟年纪大了,一个人肯定做不完这么多事情。
“阿爷,今天来了个外乡人,他想在我们村借住一晚。”陈兑示意陈奕先随便坐,然后走到老人耳边不远,双手做喇叭状大声喊道。
看来老爷子的听力并不好。
而就在陈兑说话间,屋子里又走出一位同样佝偻着身子的老妪,一手拄杖另外一手提着一个小竹篮。
“小兑,你刚才说啥子啊?”老妪的听力看起来比老爷子稍微好一点,这么远都能听见一些动静。
“她说来客人咯,让你赶紧去宰鸡!”老爷子没有立刻转身,不过却立刻扯开了有些垂暮之气的嗓子大声道。
同时陈奕还注意到,老爷子还轻轻拉了拉孙女的衣角,看样子是暗示孙女不要跟年迈眼花的老婆子戳穿他的小心思……
“还有,把酒窖里的老酒统统拿出来!”老爷子似乎是把来客人这件事当成了解馋的机会,两声高喊之后,那老妪的确一步一步缓缓走到鸡笼边,作势打算宰鸡……
看的陈奕是一头黑线,连忙上前搀扶并说千万不用,他自带了干粮的。
老妪对陈奕的做法反倒十分不满,虽然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但不知为何她感觉对方周身散发着一种让她感觉温暖跟安心的情绪,顿时不高兴地甩了甩手……
嘴里嘟囔着好多年都没有见到客人来了,今天一定要宰鸡庆祝。
但那双颤抖到了极点的手却又什么都抓不住,最后是陈奕拗不过陈兑的奶奶,不得已挑选了一只年龄稍微大的老母鸡,替老妪完成了一系列的后续操作过程……
“真香!”坐在饭桌上,放下碗筷陈奕感慨地赞叹了一声。
也不知是赞誉这里的老母鸡肉嫩多汁,还是赞许自己的厨艺……
陈兑白了对方一眼,心说你可是够没脸皮的,第一次去别人家就宰了人家里的鸡。
要是让你多住两天,不是连牛羊都没有了?
对此,陈奕看见了也权当没看见。
休息了片刻,为陈兑的爷爷点上了一只卷烟,自己也同时点上之后吞云吐雾完,陈奕这才主动提起正事。
“陈爷爷,我这一次来随身能够提供的线索只有一本不算完整的族谱……”
“您老在这里生活的时间长,能否帮我看看其中有没有谁是您有印象的?”
说着,陈奕从手中拿起陈兑换回来的手抄版族谱,但不过却被女孩制止了。
“你给我吧,我阿爷不认识字……”
陈兑却才这么说,老人放下水烟筒之后摆了摆手打断了自家孙女的话,看向陈奕所在的方向用和善的语气询问道:
“看就免了,你且告诉老头子,你想要找哪位吧?”
“有名有姓的,老头子多半还能记得一点……”
老太爷说出这话的同时,陈奕注意到陈兑的表情多少有些诧异,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爷爷会表现得这么客气跟健谈。
要知道,有手艺的人,尤其是老一辈多半是同时还有着古怪脾气的。
陈兑是在陈家庄长大的孩子,虽然后来外出学习花了很长时间,但那也是在自己对故乡有深刻印象的前提下。
她可不记得,老爷子什么时候会对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外来人有这么好的脸色啊?
别说陈奕是今天才来到的这里,就是很多同村的人跟老爷子说话,后者很多时候都不会主动跟对方攀谈什么道理的……
陈兑同时又转头看向陈奕,眼神中满是疑惑跟不解。
因为说真的,陈兑完全看不出对面的男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值得自己一辈子性子执拗的爷爷这样跟他说话。
不过很快,陈兑的疑惑边解开了,原来如此。
“陈爷爷,我所记得的那一位祖先的名字,应该是陈愎。”
陈奕说的是他能够追查到的,自己当初的旁支最近的后代了。
当然,说是最近那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陈奕也不确定面前这位老爷子是否还能记得。
不过他的运气似乎很好,老人闻言仔细地思索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
“哦,是那位啊。”老人恍然道。
“嗯,不知道陈爷爷您记得我的这位先祖的居住旧址在……”
陈奕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陈兑的爷爷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语气低沉地质疑道:
“你究竟是谁?”
“要是还没有实话的话,老头子只好送客了。”
闻言,陈兑惊愕当场,看向陈奕的眼神当中瞬间充满了对危险的警惕。
“呵呵。”陈奕似乎预见了自己的谎言会被拆穿,无声在心中苦笑了一番……
“那个,陈爷爷你别误会了,晚辈真的不是别有用心的人,真的只是想要借住一晚明早找不到老宅我就走。”
陈奕还是不太想要承认,故意接着托辞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
老人目光一眨不眨盯着陈奕,看了良久之后漠然叹息一声,挥手示意孙女送客。
陈奕顿时有些无奈,硬着头破挠了挠头解释道:
“陈爷爷,我真的没有坏心啊。”
“而且不是我不想跟你坦白,而是即便我说了,你也未必就知道啊?”
“我陈家上下二十代人之内,老头子如数家珍。”老人用笃定的话语反驳道。
陈奕顿时有些哑然,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他赫然想起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只保存着传统的陈家庄,是他前身的爷爷辈的人走出来的地方,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刻意隐瞒的……
“我真叫陈奕,至于家父是谁请陈爷爷容我卖个关子,反正我只知道,陈家庄现在的后人应该都是从陈呈那一代传下来的……”
陈奕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兑的爷爷回屋的步伐突然停滞,背对着陈奕脸上一阵不可思议的目光!
好半晌,气氛就这样一直凝滞着,三人好像被定格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久之后,陈兑的爷爷从转过身,用冷漠到了极点的目光看向陈奕质问道:
“陈呈之后的子嗣都有谁?!”
“我不知道,那之后我便没在这里了。”
“那其父呢!”
“其父陈亭。”
“你跟陈呈什么关系!?”
“算是族亲,不过不熟,但未出五服。”
两人一问一答,看得一旁的陈兑双眸睁得大大的,满脸都是懵懂无知。
“爷爷怎么会突然这么严肃?这个陈奕到底又是哪一位同族的后裔啊……”
“我感觉自己的闹瓜子嗡嗡的,谁能来救救我……”
陈兑有些绝望地如此想道。
“陈爷爷,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陈奕没有在提离开的事情,提上背包毫不客气地看向陈兑又说道:
“麻烦给我找一间屋子,谢谢。”
“啊?”陈兑表示,自己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没了,小兑你带他去休息吧……”
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很是感慨,又有些惊叹?
“明天让小兑陪你上山,这丫头熟悉周围的山路,我们的使命……”
陈老爷子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没人听见他自己还在诉说着什么。
陈奕肯定点头,然后什么都没继续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陈兑出门打算悉数的时候发现陈奕竟然已经在自家院子里陪爷爷下棋了。
两人此刻的状态跟昨晚相比简直天差地别,陈兑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确信,两人之间究竟是谁出了问题?
一切准备妥当,陈兑跟陈奕两人步行上山。
山路崎岖,陈兑虽然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爷爷要让她带着陈奕进山,更不清楚这趟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好心地提醒陈奕注意进山事项。
小心蚊虫跟无处不在的毒蛇。
这边的山林里因为潮湿的关系,孕育出的生命多数都带毒,如果没有做好防护措施冒然进山的话,是非常危险的。
陈奕微笑着对她的话表示肯定,同时摇了摇手中的驱虫喷雾,示意陈兑自己早有准备无需担心。
走出去一个多小时,陈兑始终还是个女孩体力没有陈奕那么夸张,此刻找了个四处视线不错的地方坐下,拿着水杯默默抿了几口。
有些欲言又止,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们要去哪里啊到底?”
陈兑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陈奕闻言没有打趣,而是用认真的话语回答道:“心的方向。”
陈兑一时无言,看向陈奕不知道说对方什么好……
“说了半天,还是等于什么都没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越发远离村寨周围出来一片翠绿之外几乎找不到任何人迹。
显然,即使是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也几乎从来不出现在这个地方,周围还保留着完整的自然景象。
一踏足这里,陈兑的脸色变得多有有些不自然。
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但女人明显四处张望的样子,出卖了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陈奕明知故问道。
“我们怎么会迷迷糊糊就走到了禁地来?快走,快回头,这里不是我们应该来的地方!”
陈兑还没说完就已经作势转头,陈奕却没有任何动作,仍然是一副和蔼微笑的样子。
他用在陈兑的眼里十分古怪的口气微笑问道:“为什么要走?我们不是遵循着自己本心,是心的指引。”
陈奕话映入陈兑的耳中颇为让对方紧张,因为正常人会用这样奇怪的表达方式说话吗?
显然不可能。
“你究竟是谁?有着什么样的目的!?”陈兑现在感觉,眼前这个家伙不知为何变得极为深沉,让人感觉捉摸不透。
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好人,即便爷爷交代过,可以听他的话。
但那未必不是因为爷爷被威胁了,被眼前这个男人以什么样她暂时还不太清楚的方式威胁了。
陈兑心中这个念头才刚升起,便觉得事情很有可能真正的原因就是这样。
陈兑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直愣愣地盯着陈奕,后者摊了摊手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继续迈步向前,似乎有没有陈兑带路其实并不重要。
“随你,如果你觉得自己足够威胁到我的话,大可以继续。”
正说话间,山林深处突然毫无征兆刮起了一阵给人感觉邪异的清风。
给人不自觉后背发凉,额头止不住冷汗下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