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互相间的试探，这个狗男人真坏。
女人似乎打心眼里就没有想过会有谁来救她，悉知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入终点，女人在跌落到于栈桥持平的位置时，声音冷淡地开口说道：
“不要上去，我算为你铺路了。”
女人只说了一句话，算是临终前的遗言。
有道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女人没有留下任何一句关于自己的话，甚至她连告诉陈奕自己是谁的打算都没有。
看见这一幕，陈奕笑了……
是真的开心的笑了。
“如果能活，你打算干什么？”
陈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坠落，没有丝毫打算出手营救的意思。
哪怕他现在就站在栈桥边，哪怕他只需要稍微冒险一点点就可以伸手抓到女人的手。
但，他就是无动于衷。
完全在袖手旁观。
面对这个根本就没有可能的答案，黑衣女人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陈奕的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如果能活着，她想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狐来说，她还真就从来没有想过。
现在有这个时间去给她思考了，狐现在却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自己如果活着的话能够干什么……
猎猎风声在狐的耳边回响，从记事开始的画面在狐的脑海里就仿佛幻灯片一样飞速闪过，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
但对于这些，狐却没有一丁点的感觉。
她看到的那些，不是生活当中的点滴也不是生活带给人的感动，她的记忆片段是平直的，没有任何的情绪波澜。
对一眼就能预测到尽头的生命，狐没什么太多的感触，有的只是轻松惬意。
她，是真的即将解脱了，再也不需要背负着什么……
而这个脸色，自热被栈桥上的白衣男子清楚地看在了眼里，他微微有些诧异。
诧异的是那只眸子当中散发的舒畅，诧异的是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对生死无惧，大难当前是真的毫无波动。
“你很有意思，我现在有点想要深入你的内心看看了……”
陈奕微笑着看着还在下坠过程中的狐，仍然没有半点准备出手搭救的意思。
“对了，冒昧问一句，你的眼睛是天生就这样的吗？”
虽然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但陈奕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了狐的耳朵里。
对于这个问题，狐的脸色终于出现的一丝波动。
当然，她也在心中腹诽上面那个男人，因为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关注点那么奇怪？
甚至如果不是狐天生性子十分淡然，都会怀疑那个白衣服的男人完全就是在故意耍她。
果然，人都是喜欢隔岸观火的。
狐没有回答陈奕的问题，也不想回答。
她想安静地感受一小会儿世间的安宁，就一小会儿就好。
不需要太多，因为她这样的人还不配。
狐自认为自己还不配，连使命都无法完成的人本来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从小被灌输这样的思想，久而久之狐就觉得这是真理。
没有什么不对。
失败者，没有资格醒悟，更没有资格去忏悔。
狐没有睁眼再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打算，简简单单的来，就简简单单地去吧……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狐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栈桥前阴阳两门之上的天门之中。
没有着急去打量四周，狐尝试性地动了动四肢，确定身体情况良好，一切正常。
这才缓缓支撑起身体，看向前方。
“原来是死的。”
狐淡淡看向已经被挪动到洞穴里面的那张森白可怖的脸，虽然表情毫无变化，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够看出狐的眼眸之中闪过的那一抹心有余悸的神色。
她刚才，就是被这个跪倒在地俯视着进来人的皮俑给吓了一跳，一把没有抓住绳索从半山腰跌落了下去……
狐面无表情站起身，抽出腰间的短刃就打算将皮俑破坏掉！
她可是很记仇的！
“放下吧，没必要跟它一般见识。”
看出了狐的打算，站在洞门边缘仰视着天上的三轮明月的陈奕淡淡说道。
“我要是不听呢？”
狐沉声反问，如果不是因为陈奕救了她，狐可不打算跟这个家伙多说半句话。
“那我管不着，我可没有那个本事阻止一个人两次送死。”
陈奕调转视线，看向远方。
站在陈奕这个角度去俯视下方，会发现这里真的很大……
大到离谱。
简直……简直就像是身处在山巅之上俯瞰众生，一个西王母宫竟然容纳下了一座小天地，这要是在没有进来之前，任谁可能都不敢去想……
更为关键的是，此刻这个位置下，目力极好的陈奕发现了一个让他也不禁心生感慨的事……
三轮明月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三座云雾缭绕真就如同坐立在天上仙界的华美宫殿。
这种格局，这么看怎么那么想传说之中的“三天聚首”呢？
陈奕敏锐地感觉到，西王母宫的不一般。
所以，他建议身后的那个小心眼的女人最好不要多事，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听，陈奕可就不管了。
搭救了一次，还指望他没完没了了？
狐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听从了陈奕的意见，没有去动这个跪在地上栩栩如生的皮俑……
当然，狐也没打算跟陈奕说一个字，绕过皮俑之后径直朝着深处进发。
陈奕对此也没有所谓，依旧站在原地欣赏着如此让人震撼的美景，久久失神什么话都没有说……
而在两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深入进去的狐自然不会回头，陈奕背朝后方通道，两人谁都没有发现，半跪在地面上那个栩栩如生，脸部被做成怒目而视表情的人俑……
竟然缓缓笑了一下！
而且不光如此，笑过之后的皮俑竟然更换了一个姿势，无声无息站起身……
一个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缝线，唯独脸上几乎没有的人形皮俑，竟然自己动了！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皮俑面容阴恻恻地悄无声息接近正站在洞门口观赏风景的陈奕，还顺手从自己的腰后掏出一把存余长，同样也是用皮做的匕首……
这样诡异的一幕不论是谁见到了，恐怕都会浑身汗毛炸裂，甚至是被直接吓得精神失常！
人俑走起路来根本就没有声音，眼看距离陈奕不过只有三步之遥，只要再向前两步就能把手中的刀送进陈奕的后腰，人俑的脸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而反观陈奕，此刻仍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眼前的美景中，根本就没有发现身后的危险，要是再这样下去……
可能几个呼吸之后，人俑就会偷袭得手，而陈奕也将饮恨当场。
“真美，美得能让人产生错觉。”
“甚至还能干扰脑神经。”
“连第六感也能出错。”
陈奕双手负后，淡淡自言自语了几句。
转身之后就好像没有看见已经出刀的皮俑，径直走过它的身边脸上表情毫无波澜。
显然，他知道自己的五感在这里出错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
天上的那三轮皎洁明月，也是幻象。
也不能这么说，三轮明月不完全是幻象，但其中只有一个是真实的，另外的两个应该就是西王母宫之中天地运转，日月轮换的产物。
是阴阳两遁的核心。
如果不破坏另外的两轮明月，这里的阴阳遁将会一直延续下去，这就是上古时期那些强大的术士让人敬畏的地方。
明明什么物质条件都没有，但他们就是能够参悟出大道的本源，还创造出了奇门九遁这等让后人拍马不及的强大遁术。
谁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让这里千万年保持着最初的样子，日夜流转但光阴停滞，仿佛身处于其中，根本就不存在时间这种说法。
怪不得人喜欢拿上界一天，地下一年来比喻岁月的流逝。
此刻陈奕设身处地地去感受，这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向往成为仙人……
这种没有时间的感觉，真的是太玄妙了，仿佛在这一刻，他就是永生的。
就是跟这方天地同寿的，一切的凡尘琐事都跟他无关了，他是站在顶峰注视苍生的人……
这种感觉简直太美好了。
但陈奕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永生，除非像吴起那样，能够不断地进行“木蜕”，就好像是“虫蜕”一样，每到一个固定的时间节点上，更换一副新的身体……
可是那样不无聊吗？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人生，看着身边的人离自己远去，看着妻子从青春靓丽变成满头银霜……
“朱颜辞镜花辞树……”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境，整理了一下心情，陈奕抬手一挥，一道金雷悄无声息顺着他的袖口之处飞掠出去！
那还是呈半跪着的姿势的皮俑，毫无征兆突然自行炸裂！
然后化为漫天的齑粉，留下的只是俑壳当中，一块黑黢黢石头。
石头呈不规则的形态，通体如墨吸光效果极强。
陈奕淡淡瞥了眼那块石头，面无表情将它收入了储物扳指之中。
还下意识地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腰包。
好东西，带着特殊干扰磁场的陨石。
这东西他喜欢，等有空了之后，研究透彻了可以拿来当遁术的阵眼。
就好像刚才他感受到的一样，虽然心里知道是幻象，但陈奕真的就差一点，就要转身迎敌了！
那种被人盯上，干什么都坐立不安的想法实在是太真实了，拿来惩戒再好不过。
而且这等好东西，怎能轻易让给别人呢？
对吧。
在深入进去身影消失在有光亮的地方的前一刻，陈奕明显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笑容有些狡黠……
蔫儿坏。
既要给人仙风道骨的高人印象，又想把宝物给收入囊中，怎么做才能得体不被人鄙视呢？
看看陈奕就知道了。
里面的路没有了天上晴月的映照，显得有些昏暗。
四处都能听见水滴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滴滴答答的扰得人心烦意乱。
也难怪会漏水，都是些石质的东西缝隙自然大，而前人造房子又没有打泡沫胶一说，自然上层土层渗透进来的流水日积月累也渗透到了传说当中的西王母宫之中。
时间一长，让这里的地面湿哒哒的，路过不小心踩到了哪里的浅坑还会溅起水花来。
周围的石壁亦是如此，本来应该绘制了不少壁画的，现在能够依稀看清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而那一部分还残缺得厉害，根本无法解读出画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昏暗的视线并不能阻挡陈奕的脚步，但不过因为他也不着急，亚圣说过能帮他争取到亥时三刻，刚才仔细感受了一番之后，陈奕发现外面才戌时二刻，他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陪那个黑衣服的女人瞎转悠。
陈奕认为她是瞎转悠。
踏在由巨大的石砖构成的宫殿中，细心的陈奕每走一步都会仔细感受一番。
很难想象，眼前这座丝毫不比四九城里最大的“太和殿”小多少的石质建筑，建成的时间竟然如此之久远……
久远到连陈奕都说不清楚它的具体年代。
不过就目前所能够看到的一切来推测，眼前这座规模宏大的宫殿最少有一万年到一万五千年的历史了。
再久远，陈奕不敢去想……
因为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文字记录的年代。
后人能够得知前人在那个时代所经历的，不过只是口口相传的只言片语罢了。
陈奕抬手轻轻抚摸着面前屹立在此已经万年的石柱，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能够感受到那个年代的峥嵘。
眼前这充满沧桑的石柱，在陈奕的眼中仿佛变了一副模样……
它们在这里，亲眼见证了无数劳力跟工匠，用最为简陋的工具开山碎石，一点点将巨大的山体掏空，花费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才将这里完全建成。
无数人不分昼夜，不辞辛劳地用双手铸就了如今这让人震撼的神宫！
历经不知多少年的努力，一代又一代人从年轻走向衰老，从健康走向羸弱。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甚至都没有看见神宫建成的那一天，但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地来了……
透过眼前这尊万年石柱，陈奕缄默地看完全程，看到最后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潸然流泪……
是感动，还是？
陈奕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吧？
反正看得让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