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青龙盘亘，五行生克。（二）
“爱信不信。”
伏羲轻轻摇了摇头，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闪过。
家族大了，人丁兴旺了，那自然就会出现天生反骨的人。
几千年的传承，伏家如果没有这种洞察人心的手段，恐怕早就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信也好，不信也罢。
事实就是事实，心术不正，就是心术不正！
“行了，多大的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吵吵闹闹的让我老婆子不得安生。”
“坐下，事情还没说完呢……”
“伏苓！你个老不死的！”
“我女儿现在都变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开什么家族会议！？”
“快点先救活姚姚，快啊！”
“要是没了她，不光我媳妇会杀了我……”
“我们一家人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给你们一个个毫无作为，整日只知道吮吸外门族人呕心沥血打拼来的族业吗！？”
“你说啊！？”
“伏苓，你个老不死的，你现在怎么没话说了！？”
“不光是我们一家，伏类、伏兼、伏衡，还有伏笔等等这些小辈们……”
“你们的心里难道没有半点的不甘心吗！？”
“眼前这些人，哪一个像我们这样，整天在外起早贪黑地奔波劳累？”
“他们之中，有哪一人为我们伏家做出过一星半点儿的贡献！？”
小丫头伏姚的父亲此刻宛若疯魔了一般，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表情狰狞得吓人！
看得出，他要被自己这个所谓的家族，给逼疯了！
他现在，距离那个崩溃的临界点，可能只差首位上坐着的老妪的一句话而已……
相信但凡老妪此刻只要说出半句否定他的话，眼前的中年男人一定会全然崩溃的！
只有为人父的人，才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去，是有多么的痛苦……
他此刻，真的要疯狂了……
如果再没有人制止的话……
“伏惑，你给我冷静点，先坐下！”
看见经常见面，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族胞今天变成这个没大没小的样子，伏类双眉紧皱瞪着他说道。
“我不坐，我要为伏姚讨回这个公道！”
伏惑疯狂地一脚踢断了自己身后的木制椅子，双手死死地装着自己头上的短发，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入魔”一般的状态。
“我让你坐下！”
“听不懂人话吗！？”
“还是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看着眼前这个状态下的伏惑，伏类陡然一拍桌面站起身，目光冰冷地咬着牙关，一字一顿！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伏惑小的时候，总是在自己的耳边唠叨长大之后要成为伏家外门为家族做出最多贡献的那个人！
总是憧憬着伏家美好的未来，总是默默努力学习着……
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人到中年反而还犯了糊涂呢！？
眼前是分谁对谁错的时候吗？
是为了女儿对抗家族的时候吗！？
再者说了，难道他就不会动动自己被驴子踢过的脑袋好好想想？
祖奶奶既然半点也不着急，那说明她老人家心中是有底的，这不是一个大问题！
这小子，活了半辈子难道把脑子给活萎缩了？
这么一件小事，真的值得他今天如此肆意妄为吗！？
他还是伏家人吗？！
伏家的人，不管走到哪里，应该都是人中之龙啊！
“我不听，我今天就要一个交代！”
“伏类你别管我，我今天就是被这个糟老婆子杀了，也不关你的事！”
“我就要问问，他们内门，现在一个个云淡风轻地坐在这里看我的笑话……”
“当然，也包括你伏苓。”
“我就想要问问你们一个个，你们算什么！？”
伏惑指着上首，坐在首座上的老妪，双眼睁得老大，满脸都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怨气。
这些年，伏惑每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享尽办法为家族做贡献。
可他的家族呢？
他的家族可曾半点善待于他！？
出门做生意被对方的客户当成孙子骂的时候，伏惑可以低声下去忍受过去。
遇到生意上的麻烦，伏惑可以三天掉不知多少头发，绞尽脑汁把这件事情给它处理好！
跟人起了争执，伏惑可以一忍再忍，为的只是尽可能大事化小，不给家族增加麻烦！
他伏惑时至今日，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难道连发泄一次的权力都没有吗！？
凭什么这些人，一个个地就可以每日悠哉游哉地享受生活什么都不用干？！
自己有事情的时候，他们可曾出面帮过分毫！？
到了现在，还要置他唯一的女儿于死地！
这帮吸血虫，老子为什么要伺候他们！？
伏惑想不通，他感觉自己可能到死都想不通……
“你们说啊！”
“老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拼命地养着你们？”
“到现在，你们这帮人除了坐在这里纸上谈兵，可曾真正为我伏家做过半点的贡献！？”
“你们知道，这些年我伏惑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们知道吗？！”
伏惑声嘶力竭，挥舞着拳头一次又一次地捶在面前厚重的实木大方桌上！
甚至就连自己的双手被砸得皮开肉绽，露出了深深的白骨，他都不觉得有半点疼痛……
相比失去唯一的希望，这一点痛苦，又算什么呢？
“老不死的，今天要么你给我一个交代让我安心去死！”
“要么，你就干脆直接杀了我好了。”
“反正没有姚姚，我伏惑也不打算活了……”
差不多一刻钟，都是伏惑自己一个人当着全族人的面在疯狂发泄。
除了伏类劝说过他两句，在场的谁也没有主动接过一次伏惑的话茬。
他就这样，一直不停地疯狂用双拳捶打着眼前的桌面，双目通红眼角都流出了几滴血泪！
足可见，伏惑现在整个的精神有多么的崩溃……
他连，自己的双拳骨节被自己砸断了，都恍然无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了家族我都已经如此了，到最后结果还要被自己的家族坑害？！！”
伏惑感觉双手麻木了，提不起力气，便用自己的脑袋砸！
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磕在坚实的实木桌面上，仿佛失了魂一般……
良久，也许是伏惑全身没有半点力气了，也许是他根本已经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只见他仰头倒在身后的椅背上，双目空洞无神，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死气”……
“我就不该带着姚姚来的……”
“亲爱的，你千万别怨我……”
伏惑一个人喃喃自语着，双眼瞳孔缓缓失去焦距……
议事大厅之中的所有人，此刻看见他这副样子，都默默撇过头去……
内门本次来的两人，伏羲跟伏冢，此刻脸上还是那副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的表情。
外门的一众人，虽然大家什么都没说，但许多人的脸上……
不免露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意……
对眼前伏惑的可悲，对家族的话事人伏苓的不作为的可叹……
若是事情按照这个方向一点一点发展下去，相信等到伏惑心死灯灭，会议开完大家走出这道门之时。
许多的外门人，可能从此对自己所在的这个家族，都不会有太多的亲近感了……
谁也不喜欢，一个毫无人情的地方。
但事情，真的就会这样结束吗？
不是的……
一直默默看着伏惑发泄，直到现在的伏家族长伏苓。
到了此时，脸上仍然古井无波，似乎不管是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的心绪出现半点波动……
“说完了？”
看着伏惑一副一心求死的样子，老妪微笑着第一次朝他开口。
“说完了，老家伙……你杀了我吧……”
伏惑闻言，空洞的瞳孔稍稍闪过了一丝人性的情绪，但很快，便有沉寂了下去……
“既然说完了，那在正式说明下一任的候选人跟相应的事项之前。”
“我跟你讲几个小小的故事吧？”
老妪并未对伏惑不礼貌的言辞露出任何的不满，反而语气温和地自顾自说道：
“其实啊，老婆子我……”
“跟你们几个小屁孩，说个一个不大不小的谎话。”
首位上的老妪提起这个话题，脸上浮现一抹小小的得意，但不过只是一闪而逝。
“我伏苓……活到今天……”
“仔细算算，这应该是我这个没什么大用的人，在这世上第一百六十个年头了……”
老妪似乎完全没看见周围的孩子们听见这话，看她古怪之极的眼神。
呵呵一笑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是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可保存了八十年了。”
“你们的爷爷，当初也只以为，老婆子我才四旬！”
“实际上啊，你们爷爷的爷爷，都要叫老婆子我一声：‘舅娘’、‘姑妈’呢……”
谈起这个，老人那张青春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仿佛对自己诓骗、谎报了年纪这件事情，极为骄傲！
对此，一直默默倾听着首位上的老人自言自语的内门两人。
有些无奈地抽搐了几下嘴角……
心说您老人家从某个角度来看也真是够“特立独行”的，一个年龄而已，完全没有那个必要瞒着小辈们吧？
“这一百多年啊，我这个老东西，总算是看透了一些东西，学到了一些道理……”
“有句话说得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
“当然，也有的说‘莫愁前路风和雨，一往无前终上岸’。”
“人生这一辈子，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只会反被其束缚。”
“就像你，伏惑。”
老妪眼神瞥向那个一脸灰败的后辈，桌面上的“小泥人”仿佛跟老妪心有灵犀。
十分可爱地伸出一只手，指着伏惑。
“我觉得吧，你现在的想法无可厚非，并没有错。”
老妪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族人，淡淡地对伏惑刚才的那一番说辞，给出了自己的肯定。
“但。”
不管旋即，老妪便又立刻说了一个“但”字。
“但，小伏惑你觉得自己很委屈，你觉得自己在外面很辛苦，你觉得家族对你毫无情感……”
“你觉得，内门人包括我在内，都是在仰仗你伏惑的鼻息，才生存下来的，这样对吗？”
闻言，瘫倒在椅子上的伏惑不屑一笑：
“哼，难道不是吗？”
他反问。
老妪闻言，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那里，下首的伏羲接过老妪的话，眉头一挑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说道：
“仰仗你的鼻息才能生存？”
“伏惑，我想你是不是这些年在外面大便吃多了，不知道米饭是什么味道了？”
伏羲斜视了一眼颓废状态的伏惑，脸色淡然地把怀中的两只狗儿放在桌面上。
随后抬起右手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伏惑，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周围的外门人又再次差点没惊掉下巴！
伏羲的手指尖，竟然幻化成了点点细密的泥沙，正在一点点缓缓掉落在桌面上！
很快，外门的众人便知道她打算干什么了。
只见一个梳妆镜造型的泥质雕塑成型，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一面用泥沙塑造而成的化妆镜，竟然能够显现出真实的画面！
“伏惑，我建议你听听看，最好也抬起你那张猪头仔细看看。”
“究竟是谁，在仰仗谁的鼻息？”
伏羲话音刚落，一阵嘈杂的厮杀声便从化妆镜中传出！
众人纷纷侧目，许多人都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片段……
战争，无休止的战斗，枪与血在空气中乱飞乱撒！
不止于此，还有人之间的对话。
“抱歉，伏家的典当行受到攻击，我没有办法守住家族的产业……”
“请您责罚！”
镜子里说话之人的声音也许在场的许多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也许偶有几位耳聪目明的族人会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但一时半刻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但不过，有一人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人的声音！
伏惑的双眼快速恢复聚焦，肿成了“猪头”的脸上，那双眼眸之中充满了匪夷所思！
是他的爷爷！
为什么会出现他爷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