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公司业务重合,我们部门的人大都愿意留下来。
在看到俞平野的那一刻我就开始着手收拾东西,无论他是正经做生意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我都要辞职。
离开公司的时候,耳边还回旋着俞平野的话:“猫最擅长捕捉游戏,捉到后反而不将老鼠立即吃掉,而是将它折磨致死,要不我们试试。”
“你会回来找我的。”
我落荒而逃,背后是他信誓旦旦的笑。
05
海投简历后,我去了一家小公司,公司除了我就只剩一个成天在外跑业务的老板,这座城市就这么大,所以在饭桌上遇见俞平野的时候我是不惊讶的,更何况当初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更显得别有用心,既然哪里都避不开他那就勇敢迎上去。
只有承认做错的人才会躲避,显然我不是。
酒过一旬,老板一提签合同的事儿就被俞平野身边的助理插科打诨敷衍过去,眼见老板喝得像孙子一样抱着桌角不撒手,为了我们公司这第一单生意,我只能硬着头皮出声:“俞总,这杯酒我敬你。”
其实我不会喝酒,当初只喝一罐啤酒就撒娇嚷嚷着要人抱,我看向俞平野,他不为所动,旁边人适时出声:
“姜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哪有主人喝一杯客人陪一杯的道理,要我说应该是你喝三杯咱们俞总喝一杯才对。大家伙说对不对?”
众人纷纷起哄,看得出俞平野表情有些不悦,却也没多说什么。也对,一个为了钱抛弃他的前女友,怎么会圣母心大发替她解围。
我强压下想吐的恶心,又喝了两杯:“请俞总考虑下我们公司,相信我们一定不会让贵公司失望的。”
说完后我再也忍不住向卫生间跑去。
处理干净后,外面碰见了正在抽烟的俞平野,眼神猝不及防地相遇,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像是沾了脏东西一样:“后悔吗?当年老子就差把心掏给你了,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为了500万就把我给卖了。现在陪酒赔笑的日子还好过吗?”
“所以呢?你是报复我的吗?”我平静出声。
“你也配我出手,我只是想看你狼狈不堪的样子罢了。现在一看,果然很爽,当初你也是这样对我的不是吗?”
“现在解气了吗?我现在告诉你,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和你分手。”
我慢慢走上前去,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你真是个烂人。”
06
那天回去后再没什么消息,过了一段时间,老板打电话来说俞平野同意和我们签合同,只是他现在在出差,只能委托我去把合同拿回来。
到了约定好的地方,我才发现这里是一个蹦极台。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我颤颤巍巍地到了顶台。俞平野一身黑色运动服背对着我站在上面,身影萧瑟。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对着我微微一笑,说出口的话却让人胆寒:
“从这里跳下去,这个项目给你们做。”
顶台风很大,灌进眼里止不住地流泪,直流进人心底。
我张了张因恐惧而发涩的喉咙,却发现我怎么也说不出话了。
俞平野是个极限运动狂热爱好者,跳伞、蹦极、攀岩都是他的爱好,他说他喜欢突破人体极限的快感,能让他感受到心脏的剧烈震动,就像世界末日一样。
而我却是只要街上人一多,连共享单车都不敢骑,唯恐发生意外的胆小鬼。
我想起某次他带我蹦极,为了不扫兴,我隐瞒了我恐高的事,可还是在往上走的时候发现呼吸越来越困难,正兴高采烈的他还是发现了我的异样。
他紧张地握了握我冰凉的手,紧紧抱着我从高处下来。
落地后他不停向我道歉,好像犯错的是他一样。我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心疼,心里泛着酸酸的甜。
那时我们刚在一起,经济基础不一样的恋爱总是容易引起非议,昂贵的西餐厅,数不清几个零的衣服吊牌,宿舍楼下张扬的跑车,对他来说稀松平常的事却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我太穷了,我没什么可以给他的。
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在我隐晦的要求他不要把车开到我宿舍楼下,不要送我昂贵的礼物后,他开始骑自行车接送我,去我兼职的地方陪我上班,为了照顾经济贫瘠的我,他带我去吃凌晨打折的海底捞,我们在日出的山顶的亲吻,于雨落的季节留下相携的脚印,在飘雪的冬日享受隐秘的亲密。
他真的给了我一场健康的爱情,以至于现在我看着面前冷漠的人陷入恍惚。
真是可笑啊,曾经亲密的人,用你的弱点铸成一把沾着剧毒的剑,狠狠插入心口。
我笑着笑着哭出声来:“对不起妈妈,我早该听你的。”
7
我做好防护站在站台上,僵硬看着面前的人:“希望俞总言出必行。”
说着深吸一口气,没再看他,跳了下去。
失重来临的时候,头晕目眩,血液上涌,心脏半停,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世界末日,竟也不过如此。
所有能用身体去体会的痛苦都不叫痛,心才是。
被拉上来后,我瘫躺在地上,过了好久才有降落在地上的踏实感。
俞平野紧紧掐着我的下巴,过分愉悦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爽吗?这是我还给你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狗一样狼狈。”
我假装没看到他藏在袖子里颤抖的手,笑出声来,像是要把我这荒唐的小半生笑出个结果来,嘶哑出声:“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就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你以为自己很深情,你觉得你是爱情里的受害者,真是有够可笑啊。”
“你说什么?”俞平野双目猩红,接着双手掐住我的脖子。
“想知道为什么和你分手吗?”
闻言,他双手离开我呼吸急促的脖子,我不住地大口大口捕捉氧气。
“为什么?”
他死死地盯住我,仿佛要为他做的一切找一个合理的出口。
08
我没有回答俞平野的问题,可能他也只是以为我说的话不知所谓,并没有深究。
那天不欢而散后,我们不再有过多联系,他信守承诺,合作已经正式提上日程。
朋友圈有人提到他最近好事将近,共同的好友笑言c大一草到底花落谁家,留言下面一片笑语欢颜。
那天我失了魂般回到家,抱着我妈一直说:“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该一人留在地狱里的,我也应该找俞平野来承担我的痛苦的。
她轻抚我的后背轻轻说:“有时间去看你爸爸吧,他昨天告诉我他想你了。”
我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竟狂生了这些白发,双手干涩粗糙,像一只失了水分的苹果,脸上浅浅的沟壑是熬过多年不易的勋章。
原来我的妈妈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变老了啊。
我紧紧抱住她,企图抓住她正在溜走的年华。
工作渐渐步入正轨,这天在办公时我接到了一通电话约我见面。
对面的女人保养得精致,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表情,一如五年前用500万让我离开她儿子,亦或是我14岁那年轻飘飘丢下的200块一样。
“喝什么自己点。”
她随手把册子推到我身边。
我单刀直入:“赵女士,我不明白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认为以我们各自的身份立场不适合再见面。或者说您一个杀人犯的家人,怎么有脸堂而皇之地约受害人家属见面。”
她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别一口一个杀人犯,该赔偿你们的,连本带利可是一分没少。你们母女追了这么些年不就是为了钱,你们这种人连死人的钱都不放过,我怎么可能让你和小野在一起。”
我觉得自己听到绝世笑话。
“你觉得在知道自己的男友,竟是致使自己的父亲死亡,且多年逃避责任,拒不赔偿的杀人犯的儿子,我还会和他在一起?还有,如果不是为了让我和你儿子分手,恐怕到死你们也不会赔这笔钱吧。迟到七年的赔偿,敢问你们良心安吗?哦,你们这种人根本没有良心。”
“呵,你还不配跟我讲良心,钱一分不少地给了,你呢?又为什么和我儿子纠缠在一起。他就要结婚了,你还要来打扰他吗?”
“麻烦你搞清楚,你儿子自己贱骨头,我没告诉他实情,没把他拉入地狱,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轻飘飘地举起手机:“要不我现在打给他,也让你宝贝儿子尝尝我当初的痛苦。”
女人声音再难自持:“你敢在我儿子面前多说一句,我让你不得……”
“不必了,我,已经知道了。”
我和女人回头,俞平野不知已经在我们身后站了多长时间。
“小野,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应该陪小雅试婚纱吗?”
“杀人犯的,儿子。”俞平野颓废地站着,“所以你不是为了钱才跟我分手的对吗?”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看向我的眼神再没了往日的戾然,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苦和愧疚。
“812万,我只拿我父亲生前应得的部分,俞平野,我不欠你的。只是,你们家欠我父亲的一条命永远也偿还不了。”
“杀人犯的儿子,这罪名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听说你要结婚了,新婚快乐什么的太俗了,我祝你每晚好梦。”
大四那年,我终于鼓起勇气,愿意跟俞平野回家见他的父母。
我拒绝了他帮我的准备上门礼,用寒假兼职和奖学金的钱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上了门。
那天晚上我很久都没有睡着,琢磨着明天拜访他父母时,怎样回答才更大方得体。
俞平野跟他父母提了好几次才同意我上门,看着身边睡熟的他,他为我们的未来做了那么多努力,我也下定决心要给叔叔阿姨留下好印象。
我设想了无数种见面时的场景,却没想到他父母连面都没露。
俞平野愤怒地打电话质问他母亲,我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
保姆随手将我带来的礼品搁在角落里,嘴里嘟囔着:“小门小户的,拿这种东西就上门了,怪不得太太出去打牌也不见你。”
俞平野打完电话回来,带着歉意搂住我的肩膀,告诉我说:“我妈临时有事,处理完就回来。”
我压下内心的隐忍羞耻,苦涩地应了声好。
苦等无聊,俞平野带我参观他的房间。
房间里俞平野温柔的吻轻轻落在我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彤彤,我爱你。”
我能感受到他家人不喜我的这种信号,却还是愿意为了面前满眼都是我的男孩去勇敢一次。
保姆几次打探我什么时候回去,见我们有不等到人不罢休的气势,几近凌晨的时候他的母亲终于回来了。
一天的等待早已让我疲惫不堪,可当我看见了俞平野母亲,顿时如被冰块冻僵了一般。
我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走在雨里不住地想。
命运真是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第二天我主动联系赵女士,她没有认出我这个14岁那年,和我妈一起被赶出他们家门的,阴魂不散的讨债鬼。在她明里暗里讽刺我,和他儿子在一起就是为了他们俞家的家产,扔出一张卡要我离开他儿子时。
我淡淡出声:“你还记得姜勇吗?我是姜勇的女儿。”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脸上那精彩的表情。
那一刻我不是小心翼翼讨好未来婆婆的小女人,不是很多人眼里没有家世靠一张美貌脸笼络男人的拜金女,而是一个为父讨回公道的普通人,一个普通工人的女儿。
09
小学时每当老师问起父亲职业的时候。
我都会骄傲地如大白鹅一样:“我的爸爸是一个货车司机。”
我的爸爸是一个货车司机。
在我记忆里印象最深的声音,不是妈妈的摇篮曲。
而是爸爸归家时短促急切的鸣笛声。
是高速天桥上货车一鸣而过的喇叭声。
是电话里爸爸问我想要什么礼物的慈爱。
我听见夜晚爸爸妈妈窸窸窣窣的交谈。
妈妈说:“彤彤最近喜欢上跳舞了,吵着闹着要去上舞蹈班呢。”
“咱们女儿长那么漂亮,以后说不定会成为舞蹈家。”
他们说要把我培养成舞蹈家,要送我去上大学,我对妈妈说长大后要嫁给一个像爸爸那样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时爸爸总会将我高高举起开心地笑起来。
可一切都在我14岁那年被打破,爸爸在运输一批货物的路途中车祸去世,法院以他超载超速两项过错判他全责,他公司的老板以体恤员工家属为名,送来两万块钱的抚恤金。
我妈不信法院的处理结果,我爸一向开车谨慎,更别提会超载高速驾车。况且那天明明该他轮休,我们一家三口也已经约好了去海洋馆玩。
她一直跟我爸强调,不求挣大钱,只要他平安回家,她绝不信我爸会做出这样的事。
追悼会那天,我爸的一个同事透露,我爸出事时开的车是运输公司的备用车。由于那段时间运输量大,老板三令五申要在规定期限内完成运输任务,只能让休息的司机去顶班,也默认运输的货物可以适当超载,在老板急切赶货的叫骂声中,我爸驾驶着那辆备用车出发了。
“所以不是超速,而是刹车失灵。”我妈疯一样地大哭,“老板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检查好备用车辆,为什么隐瞒刹车失灵。”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把责任全部推到一个死人身上,能省下好多事,事情更好解决了。
我妈带着我找到老板家里,看着桌上所谓证据,男人和女人不屑一顾:“法院已经判了,你一个女人家的口说无凭,还能比得上法院的确凿证据?”
男人身材高大,不带人任何情绪地抽着一支烟,豪华装饰的客厅烟雾缭绕,我一时看不清这个世界。
女人看着我们普通的穿着,目中无人地拂了拂自己的皮草:“姜勇也算兢兢业业为公司工作了多年,他意外去世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我们也要出于仁义补贴了你们,现在拿着所谓的证据上门要说法,是欺负我们家俞家人好说话吗?”
闻言,我妈再忍不住强压的愤慨:“你们这些做生意的还有良心吗?为了钱不顾人命,你们是杀人犯,杀人犯。”
“你们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女人再也忍不住,唤人把我们赶了出去。
随手扯了200元打发我们离开。
我妈转手把俞老板告上法庭,最后法院重新审理案件,判处俞家赔偿我爸身故及各项赔偿金812万。
胜诉那天天气很好,我和我妈在法院门口相拥痛哭。
背后是我妈小声地呢喃:“我就知道你爸爸不是那样的人,他那么好的一个人。”
俞家夫妻面如土色地路过我们:“有什么意义呢,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那时我以为迎来了曙光,可是在后来的七年,俞家以各种理由拒不履行法院的判决。
我妈一边请求法院强制执行,一边去俞家讨要说法,次次无疾而终。
为了供我上学,我妈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在餐厅洗碗,做过清洁工,在商场当过导购。
我初读大学那年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积攒了月余的安眠药送服,正好被回家拿衣服的我发现,那时我才知道她是看不到希望了。
所以后来在得知我竟然和俞家的儿子谈起了恋爱,她扯着我在爸爸的遗像前跪了整整三天,密密麻麻的拳头砸在身上却感受不到痛。
我在无数个日夜后悔,如果我早知俞平野是杀人犯的儿子,我一定不会对他动心。
10
俞平野已经在我家楼下蹲几天了。
手机拉黑他就换个号码给我发信息,内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天他发来信息:“最后一次,我想见你。”
我妈一看见楼下的人就心悸,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去见他。
他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发型凌乱,胡茬乱飞,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他没敢上前。
我眉头紧皱:“以后别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我来是来给你这个的。”他递上来一张黑色的卡,“我知道这些弥补不了什么,但希望你和阿姨以后能过得好点。”
那年俞夫人给我500万要我离开他儿子,当时她没有认出我,他们家在我妈多次上门讨债后烦不胜烦,索性换了住址。
在得知我的身份后,高高在上的女人第一次在我面前变了脸色。
她求我不要把真相告诉俞平野。
我没应,只拿了法院判决应拿的那笔钱。
“用钱来换内心的安宁么?我告诉你,这笔债你们俞家永远还不清。”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俞平野忽然上前来,紧紧抱住了我。
“彤彤,我错了,我们家错了,我愿意用一生赎罪。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放下一切重新开始,让我用一辈子补偿你,好不好?”
“我爱你,哪怕分手了我也没有一天不想你。”
“求你了。”
我挣脱他的怀抱:“在你家看到你妈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这辈子永远不可能了。”
我将他的卡扔到地上。
“我无法原谅你们家对我们家做的一切,更无法想象,正是你的父母用拖欠我父亲的赔偿款,让你过着优渥的生活,你就是个吸血鬼,隐形的杀人犯。”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吗?现在我回答你,像你这种衣食无忧何不食肉糜的少爷,根本就体会不到,普通人付出所有努力却只能赚一点点钱的悲哀。”
我没看俞平野什么表情:“你不是不缺钱吗?你不是爱情至上吗?我要你看到,我,你爱的人,为了你最不稀罕的钱狠狠地抛弃你。心痛吗?心痛就对了,这是你该受的。”
我伸出手,点了点俞平野摇摇欲坠的身躯。
“这是我送给你的地狱,好好享受吧。”
我突然忍不住大笑出声,我要把这一生的不甘和恨意发泄出来。
“再也不见了。”
我最后说。
11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我曾见过15岁时的俞平野。
准确地来说是15岁俞平野的背影。
我妈隔段时间就要上俞家催促还款,刚开始还能进门等待,次数多了他家佣人索性连门都不开了,说什么家里刚换了价值不菲的名贵地毯,家里养了宠物,以防我们进门踩脏地毯,吓到少爷的爱宠。
尽管我们刻意忽视了佣人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执着地等待,十次有八次也是见不到俞家夫妻的。
这时我妈总会让我出去玩一会儿。
俞家住在一片别墅区里。
配套设备完备,环境很好,我总在篮球场的树下看着人打球。
那里视野明阔,可以看到对面足球场上一个少年在和一只幼年金毛玩飞盘游戏。
偶尔还能传来男孩命令小狗捡盘子的声音。
我没想到当时的少年会是我未来的男朋友,更没想到他竟会是俞家的儿子。
可能那时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而我却只顾着看着脚边的篮球。
一颗篮球落在我脚边,远处的人让我把球传过去。
“哪来的小乞丐,门口保安干什么吃的。”
“看着年龄不大,可能是谁家保姆的孩子。”
“她一直盯着我们不会是想捡瓶子吧。”
他们说话不避人,我也没什么解释的。
我其实想告诉他们,我不是乞丐,我要拿回的东西是应得的。
14岁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俞家明明住着别墅,请得起佣人。
却不肯把我爸爸我们家应得的赔偿换给我们。
门口保安说他们家一辆车就上百万。
如果可以的话。
我一分钱都不想要,只想让爸爸回来。
他明明答应我要带我去海洋馆的。
还记得那天我失魂落魄回到家,告诉我妈俞平野的身份。
闻言她当机立断让我和俞平野分手,见我怔愣,以为我不愿意,下一秒耳光就甩在我脸上。
其实只是当时的我无法将恶魔似的俞氏夫妻和俞平野联系在一起。
不用我妈多说,我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和俞家儿子在一起。
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踩着爸爸的尸体才抓住了所谓虚幻的幸福。
不求此生幸福,但求一生心安。
当初俞平野的母亲跪下求我,让我不要把真相告诉她儿子。
看着在我脚边痛哭流涕的女人我心里泛起大仇得报的快感。
转而陷入无尽的内心空虚的虚无。
在我妈服安眠药被救下之后的很长时间。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却都是我妈躺在床上,怎么也唤不醒的模样。
我太怕了,除却按部就班地学习,我开始昼夜兼程地做着兼职。
我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我必须把自己高度紧张的神经转移到别的什么事情上。
和俞平野在一起的时间我很轻松,在不知道他身份的岁月里,是他给了我救赎。
我没按我妈的要求,把他父母犯下的罪告诉他,却也接受不了,他享受着父母压榨我父母获得的既得利益,顺遂地成长。
自此我带着对我妈的隐瞒,对我爸的愧疚,对俞平野的放手,堕入地狱,陷入了烈日灼心的煎熬。
我的痛苦与日俱增,在这具行尸走肉般的身体里,疯狂滋长着。
此生我就这样了。
12
我又开始相亲了。
半年后,我结婚了。
我妈很高兴,催着我们趁年轻生个孩子。
婚礼那天,新婚丈夫拿着不知哪位亲戚送的信封。
打开一看只有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怎么了?”丈夫轻抹掉我眼角的泪珠。
“只是太开心了。”
几天后,我收到一条短信。
内容是一个六位数的数字,是我的生日。
结尾是:“祝你幸福。”
“我应得的。”
我在心底回应,拉黑了这个号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