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指挥我将碗摆在地板上,用酒撒一条线横在碗前,然后在线上摆四个凳子连成一排。
午夜十二点一到,周围的温度又猛降一大截,更低了,这次连空调的制暖都没有用了。
我用手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紧张地问苏御是不是来了,在哪里。
苏御坐回凳子。
“踩到第一个凳子上。”
我按照他所说的踩了上去,可是接下来苏御却让我闭眼往前走。
这……
我站的摇摇晃晃,要是不小心踩错摔下去怎么办。
“按照本太子说的做,不许睁眼,更不准回头看。”
苏御提醒我。
我只能紧闭眼,试探性地往前走出一小步。
同时感觉到一股很难受的冰凉气息从背后压了过来。
我知道另一个难产的女人这时候跟上我了,站在我背后与我离得很近,我害怕地问了一句苏御还在不在这里,可是却没有得到苏御的答复。
我也不敢睁眼,又往前走一步,想远离后背那股难受的寒气,但那个难产女人也一步一步,始终紧紧贴着我,并且往我脖子后头吹冷气。
就在我走了几步之后,我是闭着眼,可眼前却出现了真实的景物变化。
我看见我脚下的凳子变成了一座石桥,而我用酒洒的那条线则化为了一条黑黢黢的河。
周围也出现了很多男男女女,他们头上都顶着一盏油灯,火苗的颜色绿幽幽地,与我一起朝着桥的另一个方向走。
背后的女鬼依旧亦步亦趋地贴着我,哀怨地在我耳旁吹了一口鬼气。
“你回头看看我,我太惨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吗。”
我可不敢回头,心里牢记苏御提醒我的话。
然而那股鬼气钻入了我的天灵盖,我浑身顿时不舒服起来。
然后我就像被拖进了一个到处乌黑的空间,我明白这是又进入鬼物造出的空间中了。
乌黑的空间中突然出现一点光亮,而后迅速扩大将我笼罩,紧接着我就听见十分吵闹的人声,和女孩的哭泣哀求。
“爹!求你不要把我嫁给程家的三少爷!”
一个只有十四五岁面相的女孩儿坐在家门前,死死抱住门框哀求她爹,周遭围满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对着女孩一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个头上带着大红花的媒婆俯身离近了对女孩儿劝道。
“程家的三公子虽然是个瘫子,但人家生来富贵啊,你嫁给他做妾,但过去后实际也和正妻差不多了,要不是三公子因为身体条件无法娶门当户对的姑娘,这种好事哪轮得到你头上?”
“可是,听说三公子快死了,他娶我是为了冲喜,我,我不想在他死了以后给他陪葬啊,爹,求求你别答应他们好不好?我留在家里可以做女红卖钱,一样可以补贴家用!”
媒婆白眼一翻。
“你都多大了?能留在家里再赚几个钱?”
女孩儿的爹则直接脱了一只鞋往女孩身上死命地抽。
“你不嫁给三少爷,你大哥娶媳妇的钱从哪里来?老子送你进程家当妾,那是好心送你去享福,你看看别人,有谁像你这么好运?你去不去?信不信老子把你卖窑子里!”
女孩儿还是被强行送进程府做了妾,新婚夜的洞房内,程三公子瘫痪在床一动不动,圆房由程府安排的两个老嬷嬷监督逼迫,强行完成。
自此这个女孩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生活,程府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将她当人,白天她要为瘫痪的丈夫擦身喂饭,收拾排泄秽物,晚上则必须为丈夫留后。
三个月后女孩怀孕了,然而三公子的身体此时变得每况愈下,迅速病入膏肓,转眼就撒手而去。
女孩怀胎十月迎来了生产的那天,她本以为悲惨的命运能凭借这个孩子改变,到时母凭子贵,可上天偏偏要向她开玩笑。
产房内的女孩儿难产了,三天三夜合不了眼的煎熬,血染红的水一盆接一盆地端出去。
程府的老夫人做下决定去母留子,一定要保小。
所谓保小的办法就是,将手伸进难产妇人的肚中,把孩子一点点硬生生拽出来,结果导致大人血崩而死。
女孩儿在产床上绝望地一点点失去生机,她的肚子虽然依旧隆起如球,此刻却已经变得空荡荡了。
我虽然在旁边目睹,却如切身带入了一遍似的,害怕恶心到想吐。
忽然我的耳边响起苏御的声音。
“废物,孤让你别回头看。”
我没回头看啊,苏御的声音将我拖回了桥上,不知道何时,我居然回头转身与那个女鬼面对面了。
她的脸色惨白发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而桥上的其他鬼也如发现我了一样,齐齐地将我围成一个圈,静默诡异地注视打量我。
我被它们包围了,此时苏御又在我耳边说话。
“转身继续走。”
我的腿有些控制不住地发软,听苏御的话转身默默往前走,而周围的鬼看了我一会儿,又逐渐恢复成原来的状态,一起呆滞地过桥。
终于走到桥的对岸,苏御让我停下。
此时我的脚下出现了数条铁链,一起缠绕锁住背后的女鬼,这时候女鬼才发现了不对劲一般,可是已经为时晚了,地面下陷出一道裂缝,铁链将她往裂缝底下拖。
我看到裂缝之下是翻滚的红色血池,里面挤满被鲜血染成红色的女人,她们尖叫哀嚎着向上爬,池边青面獠牙的小鬼狞笑,手持长矛不断地刺向企图爬出血池的女人。
原来这里是地狱。
苏御说我可以睁眼了。
我将眼睛睁开,我正站在最后一个凳子上,而我的下方是那碗鸡血。
再闭眼,我只能看见一片黑,再没有方才地狱的场景了。
我不解地问苏御。
“那个女人因为什么原因下地狱?”
她都那么惨了,就不能通融一下吗,可是苏御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所有意料。
“难产的女人必须堕入血池受罚。”
什么意思,我感到不可思议,问他。
“难产生不出孩子也是一种罪?”
苏御的语气残酷。
“这是千百年来的规定,女人无法为夫家开枝散叶便是罪,你若问孤为什么,因为规则是男人定下的,以往的历朝历代都没有你们如今讲究男女平等的特例。”
我想问的话全被苏御堵了回去,他告诉我一切规则都是男人制定的,如果我问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太特殊,讲究男女平等了,所以我才吃惊,但其实这件事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