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和公子说的是,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既然没法可想,那只得退而求其次,方为上策。”季先生道,“只是这机关城的机关还有两日尚解,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要是我们有办法能将这机关提前解除就好了……”
提前解除……
但闻此言,狄秋忽然灵光一现,口中道:“季先生,方才我便想问你,关于这机关城的机关一事。这机关是否必须要等奇兵会结束之后,也就是后天,才会解除?”
“确实如此。”季先生肯定道:“我去年来与会之际,便是奇兵会结束之后,机关才解除的。”
狄秋复道:“那这样说来,这机关城的机关是否有可能是由人为操控,才能做到准时而起,准时而闭?”
“这……”季先生摇头道,“我知阿和公子的想法,这机关若是人为操控,那我们只要提前去解开机关,那大家就可以逃出生天。然而,去年梅崇祖做话事人之际,他全程都在奇兵会的现场没有离开过。我们比试一结束,地底下就传来隆隆声响,机关很快便已解除。是以,照我来看这机关不像是由人操控的。”
“比试结束便立即解除?那会不会是梅崇祖的帮手做的?”狄秋仍旧不肯死心。
季先生考虑了一阵,却也难以下定论。只好言道:“若真由人为控制,那这机关的开关所在应该是由每一届奇兵会的话事人口口相传。毕竟此事极为机密,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照梅崇祖的性格来看,他不太有可能会告诉其他人,就连他的同门师兄弟只怕也不例外。”
“按季先生所言,看来这机关城的机关由人为操控的几率并不大了。”狄秋叹息道,“我还想着若是蒋涉猎知道其个中秘密,冲他下手也不外乎是一个办法。”
云娘听狄秋对那蒋涉猎还有想法,不禁笑道:“你个臭阿和,还真当自己本事那么大吗?连那蒋涉猎也敢去招惹。”
“我一个人自然难说,但要加上季先生也不是不可能。”狄秋断然道,“季先生既然能在去年的奇兵会上夺魁,武功自不必说,要是有他助拳,拿下蒋涉猎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季先生听着狄秋的夸赞却是十分淡然,口中道:“蒋涉猎其人我虽然没有在江湖上听闻过,但想来既能成为这奇兵会的话事人,自当非为泛泛之辈。若是单打独斗,我未必有十成的把握能拿得下他。”
“哎,说来说去还是又重新回到了原处。”云娘气馁道,“早知道当时就该冲出去把朱谦打死,就省得这么多事情了。”
狄秋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事情这么容易就好了。怕就怕朱谦并非一人行事,在百花谷之外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若真是如此,就算杀了一个朱谦,那也是徒劳。
事已至此,再讨论下去也寻不到解决的好办法,狄秋便提议大家先回去睡觉,等着看朱谦接下来究竟会如何行事。说不定,这第二日还会出现什么转机。
这夜,几乎所有人都睡得十分不踏实。只有云眠霞一沾枕头,便鼾声大作,甚至还说起了糖葫芦的梦话来,仿佛对眼下的危机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次日,狄秋早早醒来,展开《狂心诀》又开始了研习上面的“千变奇擒”。昨日,他借着这门武功的细节变化力挽狂澜。说来,虽然也是运气占了大部分,但论这武功对自己的帮助却也不少。
自己虽然不曾练习过兵器,但自熟读“千变奇擒”这门武功以来,遇敌之际,总能得心应手。将上面招式变化,融会贯通到兵器运用之上。
细细回想昨日对战常莫离、伍姓兄弟,还有赵三林时,对方虽有变招,但自己应对起来却并不多么费力,算不上是什么极富章法武功。相比北极门的星剑十三变的门法森严,招式严谨,这些奇兵只能说巧自巧之,但空隙与疏漏不可谓不大。
狄秋恍惚之间,对奇兵一道不禁产生了怀疑。暗忖:若是这携奇兵之人,未能出奇制胜,那岂不是极易失去先手?若非,戚成海那等技高一筹者,将奇兵与阴阳两仪刀法融会贯通,只怕尚且比不过常兵武者。
念及如此,狄秋又翻到兵刃一篇细细查看,试图在此寻找老祖宗是否留有对兵器一道的见解。却见这兵刃篇不过寥寥几行字,写着:武功自始为气,练气健体,体强习技,技精化神。呼吸吐纳强健体魄是为上乘武功,精研技巧运体自如是为中乘武功,携百兵之利外于身,持难化有真气,运自不如手足,是为下乘武功。吾辈当弃之!
观至篇尾,狄秋不由地仰天一叹,暗道这老祖宗何其狂恣。在他眼里,世上百种兵器,竟不过是下乘武功。只不知,当年老祖宗的那个时代是否有奇兵一道。若是有,又是否会改变他对这兵器是下乘武功的看法呢?
接下来,狄秋再心无旁骛,照着“千变奇擒”的招式不断研习,直练到日上三竿,云眠霞从床上醒来,这才将《狂心诀》收起。
云眠霞咂巴着嘴,似乎做了一夜的好梦。见狄秋坐在地上,便好奇道:“你怎的起这么早,比试不是在申时才开始吗?”
“不管比试什么时候开始,现在也该起来了。”狄秋不满道,“你不是要将那地仙酒拿去给姜姑娘尝尝吗?可别忘了。”
“是了!差点忘了还有这事。”云眠霞急忙从床上爬起,伸手就从桌上取了那半坛子地仙酒出了门去。
狄秋不禁感叹,这朱谦虽然人不怎么样,但他这地仙酒倒是端的确有奇效。云眠霞才喝了两大碗,一夜之间就仿佛回到了受伤之前的状态。要是她自己不说,谁会知道她之前是怎么一副虚弱的模样呢?
云眠霞提着地仙酒找到姜水心的时候,姜水心正在楼下大厅与季先生还有小月在吃早饭。见云眠霞提了一个酒坛子过来,三人都有些不解,这一大早怎么就喝起酒来了。
“水心,水心!快尝尝这个,这可是个好东西,是我从朱谦那厮手里骗来的。”云眠霞笑嘻嘻道。
姜水心愣了一愣:“是你和阿和公子昨夜去喝酒的时候带回来的吗?”
“谁说不是呢?这玩意叫地仙酒,听那朱谦说是由好几十种名贵药材酿制而成的,有活血化瘀,治疗内伤的奇效。我昨天才喝了两大碗,今天就已经生龙活虎了。你瞧我这样子,是不是就像从来没受过内伤一般?”说着云眠霞还好不得意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季先生定睛凝视那酒坛子,接着拿到手中嗅了一嗅,接着道:“确实有很重的酒味,看来这朱谦对你和阿和公子很是看重,连这种好东西也不吝拿出来饷客。”
“管他呢,反正这是个好东西,所以水心你快尝尝看,听说有四十年陈呢。”云眠霞忙催促道。
姜水心偷偷看了季先生一眼,接着冲云眠霞道:“云娘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既然有内伤在身,这地仙酒对你大有裨益,我喝了也没什么帮助,还是不要浪费了吧。”
“怎么能说浪费呢?”云眠霞嘟着嘴不满道,“你当初给我那瓶灵芝丹的时候,还不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又怎么能小气,一个人喝这好东西。我们既是朋友,你就别再这么见外啦。”
季先生听到这里,皱着眉头道:“二小姐你将灵芝丹都送给云姑娘了?”
“我也是看云娘她伤重所以才……”姜水心见季先生面色一变,心中害怕得不行,差点舌头都打了结。
云眠霞季先生摆脸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忙拦在姜水心面前道:“你凶什么凶!水心爱送给谁就送给谁,你也管不着。有本事你就从我这里抢回去呀,我这伤刚好正想打一架。”
姜水心被云眠霞吓得不行,正想去拦,却见季先生面色骤变,一把抓住云眠霞的手腕,扣住脉门,冷冷地看着她:“你当我不敢吗?”
云眠霞不料,自己竟然被一招制住,想要运力抽回手臂,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气得“哎呀呀”地大叫起来。
“季先生休得无礼,快住手!”姜水心立马喝止道。
季先生哼了一声:“瞧你的脉象倒是没有大碍了,但这灵芝丹虽有固本培元的奇效,却不能多吃。既然二小姐已经赠予你,且就收下作伴身之用吧,可别做了糖葫芦那样吃了。”
原来,季先生这一抓一扣之间,是要查探云眠霞的脉象看她伤势如何,并非要与她动手。说完这番话后,就立刻松开了云眠霞的手去。
云眠霞揉了揉手腕,一脸惊恐地看着季先生,心道:此人的武功绝对在我之上,幸亏他没有要与我动手的意思,否则现在没有藏云剑在手,我肯定招架不了。
姜水心关切地拉过云眠霞的手:“云娘你没事吧?季先生并非有意的,若有得罪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哼,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才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呢。”云眠霞嘴上兀自逞强,但却不敢去看季先生一眼。这下,她总算知道姜水心和小月为何如此害怕他了。这样的武功,换做谁也都会忌惮三分。
季先生听了如赛没听,只是坐在那里,眼睛重新回到了那地仙酒上。末了,才说:“既然你受了我家二小姐的恩惠,那这半坛子地仙酒,就算是你的回礼了。只是,我家小姐不胜酒力,这酒就由老夫代为收下了。”说着,便从腰间取出一个水囊,将里头的水倒空,将地仙酒缓缓注了进去。
却见,那水囊的口部不过钱眼般大小。季先生一手握着水囊一手提着酒坛,竟然一滴不洒地将酒坛子里的酒全数注了进去,其对巧劲的运用可谓叹为观止。
直到,季先生将酒注完,云眠霞才悄悄在姜水心的耳边道:“水心,那酒可是我送给你的,你且要记得拿回来,可别教这人偷偷给喝……”
“你道谁会偷喝了?”云眠霞话还没说完,季先生忽然怒道,他最恨的就是偷鸡摸狗之事,没想到竟然会被云眠霞如此看扁。
云眠霞气急败坏道:“好啊,你个老不自重的,竟然偷听我说话!”
“哼!是你自己说话声音太大,却说我偷听,岂不是笑话。”季先生反唇相讥道。
姜水心生怕两人再起冲突,连忙打圆场道:“季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偷喝的,云娘你就放心吧。”
“我瞧他就长的一副酒鬼脸,方才一听我说这是地仙酒,眼睛都转不动了,还说不会偷喝吗?”云眠霞不依不饶道,末了还做了一个鬼脸。
季先生受了这番无礼的指控,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姑娘,我也懒得与你一般见识,这地仙酒颇为珍贵,若是身受内伤,饮下几口就对伤势大有帮助,你自己不是也切身体会到了不是吗?我家二小姐的灵芝丹,可不比你这地仙酒差。当初带出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既然二小姐将灵芝丹都给了你,没有了伴身之物,这地仙酒正好补了这个缺。我季某人就算是个酒鬼,那这天底下的酒馆哪里没有酒可以买了,又岂会染指二小姐的东西?”
云眠霞歪了歪头,心道:谁知道你呢,这地仙酒外头可是买不到的。
遂又冲季先生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将这酒囊给水心拿着,不然我不放心。”说罢,伸出一只手来要讨那地仙酒。
季先生见云眠霞信不过自己,恨得牙痒痒。他平生顶天立地,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又有谁怀疑过他的话。这番还是第一次被人怀疑,这口气又怎能咽的下去。
当即将酒囊拍在桌上道:“那我就放在这里了,省得与你这小姑娘费什么唇舌!”说罢,拂袖而起,扬长而去。
当天申时,奇兵会准时召开,狄秋几人再次易容完毕朝着城中的校场而去。
要说这昨夜,众人为了在今日对付狄秋,都在暗地里一起筹谋对策,互相拆解狄秋那几场比试中所用的招式。但这奇兵会上端的都是用奇兵之人,所学招式千奇百怪,难有正统与非正统之说,亦是没有人瞧不出狄秋的武功隶属于何门何派。再加上,狄秋连用了牛尾刀、长枪、钢鞭、双刃巨斧,四样兵器,皆招式各异,更是混淆难辨。
这使得狄秋再次出现在校场之时,众人都纷纷为之侧目。只觉得今年,狄秋定可像去年的仇困龙一般,继续创造连胜的奇迹。
朱谦今日亦是早早到场,见到狄秋几人前来,便热情地上来打招呼。狄秋已经知道朱谦其人的真面目,虽然心中恶心得紧,但表面上还是不得不虚与委蛇。
好在昨夜烟花匠自尽之事,朱谦似乎并未知晓,见到狄秋之后还是诸般客套。冲他道:“阿和公子,昨夜的酒可醒了?”
“醒倒是醒了,不过现在脑袋还有些隐隐作痛。”狄秋佯装道,“朱公子这地仙酒果然是极品佳酿,在下实在佩服之至。”
朱谦笑嘻嘻道:“阿和小兄弟既然喜欢,那来日必须和云女侠一同到百花谷来,尝一尝那更陈的地仙酒。”
“在下自当遵从。”狄秋皮笑肉不笑,心中却想着:要不是我有要事在身,非带着云娘去将你百花谷的好东西都给糟蹋光不可。
与会之人陆续到场之后,蒋涉猎提着伴月剑跃入场内,冲众人道:“想必经过这一夜的休息,大家应当都寻到克敌制胜之法了吧。昨日阿和小兄弟屡战屡胜,连败四位勇士,可谓一时间风光无俩,一人连夺两项兵器比试的魁首。今日,可有手持斧兵的好汉,继续上场挑战的?”
众人大眼瞪小眼,却是无一人应战。这斧兵用的人不在少数,但经过昨天的几战之后,几个本想着要在这届奇兵会上一展风采之士都有些怯了。都想着,自己这武功可能连赵三林也未必是对手,要对付那阿和,只怕更是无稽之谈。
朱谦见无人应战,笑着对狄秋道:“阿和小兄弟,看样子这斧兵比试,你又要赢了。不过也亏得如此,我正好手中也无第二柄斧刃可以借你,要不然真要有人向你挑战,我可有些囊中羞涩。”
正当说话间,忽从人群中传来一声呼喊:“我来挑战!”
众人皆是以惊奇,这还当真有不怕丢脸的,敢与这阿和叫板。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提着斧子的大汉,竟然是那金门三侠中的钱金虎。
场下的云眠霞还有宁俊涛见此,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这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这钱金虎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只怕来意不善。
狄秋急忙手背在身后朝着云眠霞的方向悄悄打了个手势。云眠霞定睛一看,已经知道了狄秋的意思,拉着姜水心就挤出人群。小月寸步不离,见姜水心被拉走,自己也跟在了身旁走了出去。
“水心,你们赶紧会荟云间收拾好行李找地方躲起来,狄秋的身份只怕要泄露了。”云眠霞慌忙道。
姜水心正想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见季先生与宁俊涛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云眠霞的面前冲她道:“怎么回事?那人你认识?”
“那人是金门三侠中的钱金虎,他曾参加过晋州城的英雄大会,所以认得狄秋还有我。这番定是来揭穿狄秋身份的,你们赶紧躲起来,否则只怕会连累到你们。”云眠霞着急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