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狄秋不禁摇了摇头,为自己这胡思乱想感到好笑。转而又问宁俊涛道:“那您又是如何与金门三侠一起找上我的呢?这机关城地处隐秘,按理来说金门三侠不该知道才对。”
“此事说来话长,当日我被救出树林之后直觉得神困体乏,不多时就昏睡了过去。醒来以后,已经是第二天了。”宁俊涛缓缓道,“我恢复神智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树林里找你们还有勋儿,但那三位好汉却说碧云宗的人那晚已经捷足先登,只怕你们早就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便劝我先调理好身体再去寻你们不迟。”
“但我挂念你们还有勋儿的安危,自是没有答应,硬是要马上去找你们。那三位好汉拗不过我,只得陪我去那片树林里去找。可到了地方之后,除了一片焦土之外,哪里还寻得到你们的身影?”
狄秋“咦”了一声,暗暗计较,宁俊涛来时,自己多半已经葬了茶花姑娘,带着云眠霞出去了,是以宁俊涛来的时候才没见到他们,这才擦肩而过。
遂道:“那你们后来是如何得知我和云娘去了机关城的?我们一路都在姜姑娘的马车上,应该没有人知道才是。”
宁俊涛道:“这也算是凑巧,我们在树林里没有寻见你们的踪影,只当你们真的被碧云宗的人抓去了。于是,从树林里出来以后,便想要回那小镇去探听一下碧云宗的下落。却在半路上刚好瞧见了你背着云姑娘在追一辆马车,我还当勋儿和茶花姑娘他们也都在马车上,便急忙让那三位好汉带上我策马去追。但还没等靠近,钱金虎老兄却忽然道这驾车的人武功非常之高,要是贸然靠近只怕会有性命之忧。是以,我怎么恳求,他都不愿意再靠近。这才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追到了这机关城里。”
“这就难怪了……”狄秋唏嘘道,“那到了机关城以后又发生了什么?那奇兵会您可也去看过了吗?”
“那倒是没去。”宁俊涛道,“我们进了城以后,便被这里的情形弄得一头雾水。尤其是昨天那城墙忽地升高了起来,还冒出了水银河,更是吓得我们心惊胆战。我还当你们没有落入碧云宗的手中,反倒是被另外一番势力所擒,要被送来囚在这城中。幸得那三位好汉江湖阅历丰富,没有立刻轻举妄动,悄悄带着我在城中搜寻你们俩的下落。”
云眠霞听到此处忍不住道:“这金门三侠行事倒是仔细,怪不得跟了我们这么久都没有被我们察觉。要不是昨夜他们恰好跟到那条小巷里,我和狄秋还真发现不了。”
“是呀,这仔细是有仔细的好处,至少我和那三位好汉进到这机关城里,也没有遇上什么糟心事。但也是因为太过仔细,才教我耽搁到现在才寻见了你们。”宁俊涛道,“那钱金虎老兄还说那奇兵会人多眼杂,你定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参加,是以趁着人都跑出去与会的空当,带着我一家家的客栈去搜寻你们的下落。但找到最后,却偏偏还是钱金豹在奇兵会上瞧见了你。”
狄秋笑道:“这钱金虎倒也算个聪明人,但却不知我不是被人擒来的,而是误打误撞和几个刚认识的朋友进了这机关城。所以我提前易了容,去参加那奇兵会,倒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没想到竟是这样,怪不得我听那钱金豹老兄说你在那奇兵会上与人比试武功呢。”宁俊涛感叹道,“我一开始还不信,虽然我知道你大胆,但也不至于做这般蠢事,只道他是认错了人。”
狄秋心中微微一沉,暗想:自己这般费工夫易容改名,却还是被这钱金豹轻易认了出来,看样子还是不够稳妥。更何况,这奇兵会上人数庞杂,指不定还有别人曾经见过自己的真面目,会瞧破自己这易容。毕竟不是每一个都和赵三林那厮一样,脑袋长着只为了显得个子高的。
于是,连忙冲宁俊涛提醒道:“宁老爷,这奇兵会还有两天才会结束,等结束以后我们就回去找宁勋他们,在这期间你要切记称呼我为‘阿和’,可不要忘了。”
“好,我记住了,可这机关城现在城墙变得如此模样,两天以后我们当如何离开呢?”宁俊涛担忧道。
关于这一点狄秋也不太清楚,但既然季先生去年参加过这奇兵会且安然出去过,那自然是有办法的。说不定到了第三天,这机关自己就解了。
遂道:“我先带您去见几个人吧,关于后天出城的事宜,还要与他们商量一番。关于如何出城,他们比我要了解得更加详细。而且,朱谦此人欲行不轨,指名道姓要对季先生不利,我们于情于理都该与他知会一声。”
此刻,虽然天色已晚,但由于事关重大,狄秋不得不让云眠霞将姜水心还有小月也一并叫起,一行六人都一同到了宁俊涛的房里。
小月一脸倦意,显然是没有睡饱。伸着懒腰十分不满地起来了。姜水心也是因为被打搅了清梦神色疲惫,但却庄重自若,没表现出异样。
季先生在见到宁俊涛时,脸上多少有些讶异。一来,他不解宁俊涛身上没有武功,怎会出现在这机关城里;二来,是狄秋为何声称有要事相商,却不避嫌让此人旁听。
却听狄秋介绍道:“这位是我好友的父亲,这三位分别是季先生、姜水心姜姑娘,还有小月姑娘。”
宁俊涛抱了抱拳道:“老夫宁俊涛,见过三位了。我从芙蓉镇来,之前是个商贾,不会什么武功,是在寻子途中凑巧来道到的此地。”
听到此处,季先生三人更是惊奇,皆想不到狄秋竟然在这机关城里也能遇见故人,但也没有好奇追问个中细节,各自点头示好,等着狄秋说这么晚喊他们起来,究竟有什么要事要商量。
狄秋为防万一,先是小心翼翼地合实了门窗又关上门户,这才开口道:“季先生,您手中的那条长鞭可是叫鬼鞭吗?”
“是叫鬼鞭不错,只是不知阿和公子是哪里来的消息?”季先生呆了一呆,心中没有想到狄秋打头便先问起自己兵器来。
狄秋见季先生承认,心中已经有谱,那朱谦口中所言季先生,当不会是撞名之人。便转言道:“季先生,若我没猜错的话,这百花谷以往也曾派过人来这奇兵会。”
“阿和公子,猜的倒是一丝不差。”季先生同意道,“不过,这与你说的鬼鞭又有何关系呢?”
“阿和公子有什么话烦请直言相告吧。”姜水心见狄秋神色凝重,顿时睡意全消,警惕了起来。也顾不上季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此事说来话长。”狄秋道,“今夜,我与云娘共赴朱谦的酒会大家是知道的。在去的路上,我本就觉得这朱谦热情有余,其人极可能居心不良。是以,在喝酒的时候,佯醉试探了他一遭。这一试,没想到还真教我给试中了。”
“哦?阿和公子我还当你瞧不出这朱谦的本性呢。”季先生淡淡道。
狄秋猛地回过头来看向季先生:“照季先生所言,朱谦此人一直都是个伪君子喽?”
“是不是伪君子老夫倒是不清楚,但我阅人无数,朱谦此人端是再假充正经,也难逃我的法眼。单是他身上的那股戾气,就绝非正人君子所有。想必,他借着兵器与龙涎丸与拉拢你的时候,阿和公子心中也多少有数了吧?”季先生道。
狄秋忍不住点头称是,朱谦确实装得很好,但还是难掩其本心使然。口中又续道:“季先生说的不错,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佯醉回来之后,趁着朱谦放下戒备,又与云娘穿着夜行衣重新找了回去,要看看这朱谦私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却没想到,这一趟还真没有白去。教我发现这朱谦不仅心怀不轨,对季先生满怀敌意,还对这机关城所属更是觊觎颇深。”
“季先生?”姜水心吃惊地看向季先生,心中顿时升起意有种莫名的恐慌。道,“那朱谦与季先生素不相识,却又谈何敌意呢?”
“想必是为了我手中这条鬼鞭了吧。”季先生淡然道,“去年我在奇兵会上拔得头筹,在梅崇祖的手里得到这鬼鞭,想必早已经教许多人眼红。那朱谦对我这鬼鞭有异想,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只是,阿和公子说他对这机关城所属觊觎颇深,我却不能理解。这机关城从不隶属个人,城中既无城主,亦无官府,乃至神临教与天临教这些势力,也不敢染指。他朱谦区区一个百花谷的少谷主,谈何要将这机关城纳入他的门下?”
季先生一番话正说在了点上,这机关城连神临教与天临教也不敢动其半分,他朱谦何德何能敢动这歪心思。也正是机关城地位如此特殊,才使得狄秋对“烟花”一事颇为上心。
若不是这朱谦早就有备而来,只怕也不会与那烟花匠说出要将机关城归为己有这般狂妄的话来。所以,这“烟花”极有可能是一样威胁极大的秘密武器。
“季先生,有一事我想向您讨教一二。”狄秋问道,“关于这烟花,不知季先生有多少了解?”
季先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不知所措。要说武功、兵器、乃至兵法、布阵自己其实都略懂一二,但要说烟花这种玩意儿,他还真是一窍不通。
便道:“阿和公子何出此言?难不成这烟花与朱谦夺去机关城有什么联系?”
“既然我提了,自然是有密不可分的联系。”狄秋叹息道,“我与云娘撞见,那朱谦密会了一个烟花匠。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这烟花便是他们密谋夺去机关城的关键所在。可说来惭愧,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想到这烟花究竟如何能帮助朱谦完成此夺城之举的。”
“那烟花匠现在身在何处?”季先生皱眉道。
姜水心也道:“季先生说的不错,只要找到那烟花匠,那岂不就可以真相大白?”
“说来也是无可奈何。”云眠霞叹息道,“我们其实已经抓住了那烟花匠,他端的不会什么武功,却对那朱谦却是死心塌地。我们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便咬舌自尽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有些气馁。尤其是季先生,暗想:若是那烟花匠还活着,那自己有的是办法教他开口。要说那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把式,自己可是擅长得紧呢。但既然烟花匠已死,他们也没办法从这个角度寻求突破,只得另寻他法。
这时,狄秋又冲季先生问道:“这烟花向来只有逢年过节,盛大庆典之际才有,不知这奇兵会上有没有燃放的先例呢?”
季先生去年才参加过奇兵会,自然记忆深刻。旋即答道:“第三日最终比试结束之后,倒是会由话事人准备庆祝礼仪。是否燃放烟花,倒是说不准。至少去年梅崇祖做话事人的时候,最终比试结束,他只是舞剑助兴。不过我想着,这梅崇祖不过是要炫技于人前,扬其鹤仙派的威风罢了。今年的话事人既然是蒋涉猎,那他要做什么,却也不是我们能猜得到的。不过我想,烟花这烂俗把戏,江湖中人多半是不感兴趣的,他蒋涉猎再蠢也不会在最后放起烟花来。”
听季先生这么一说,云眠霞立即不满道:“谁说烟花是烂俗把戏了,我却觉得好看得很呢!我在北境就经常看人放烟花,那七彩斑斓的烟花雨可别提多美了。”
云眠霞正说中了姜水心和小月的心坎,她们也十分爱看烟花,逢年过节的时候不仅要去看,甚至还要动手自己去燃放才算过瘾。但显然是怕身边的季先生怕得紧,虽然听云眠霞这么说,却也不敢开口赞同。
可眼下正商量着正事,又哪有闲工夫争论这烟花到底是好看与否。毕竟这好不好看完全看个人爱好,不是她说喜欢,别人就一定喜欢的。季先生有一点说的倒是很对,这江湖中人以豪爽不羁者居多。哪有像她这般天真烂漫,有这欣赏这烟花雨的兴致。
只是,要是照这样说来,蒋涉猎在比试结束以后,多半不会燃起烟花。可既是如此,朱谦所备的烟花,却又是如何一回事?
“现在我们且不论这烟花,那些江湖中人喜不喜欢,但有一点肯定的是,只要烟花燃放起来,至少第一眼大家还是会忍不住抬头去看的。也就是说朱谦要想借着烟花来达到目的,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烟花究竟能够有什么作用呢?”狄秋喃喃道。
一旁的宁俊涛沉吟片刻,尝试着猜道:“会不会是这烟花里头藏着毒药,随着烟花绽放,便能瞬间将所有人给毒倒呢?我想着除此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让在场的那么多人一下子都中招。”
“不太可能。”季先生道,“烟花看似在天上能绽放出很大的图案,但其实本体并没有多大体积。况且其中硝石与火药便占了很大一部分,压根分不出多余的位置储放毒物。否则,这烟花还未及发射到天上就会因为自身过重,而提前掉落下来。”
狄秋也是赞同道:“季先生说的不错,而且即便毒药若能被发射到天上,但等到其四散而开再落下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再者,谁也说不准,当天的风向如何,会不会将毒物吹往别处。是以,我想朱谦肯定不会用这种自己无法控制的方法。”
商量到此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心中都不禁猜想着,朱谦到底要用这烟花做什么,难不成要冲这人群发射不成?
“暂时就先不说这烟花的事情了,光是在这里干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了。”狄秋坐倒在椅子上,口中黯然道。
姜水心见他如此,不由地惊道:“难不成就这样任这朱谦胡作非为吗?要不,我们去找蒋涉猎商量一下如何?”
云娘也同意姜水心的说法,口中道:“水心说的对,毕竟他是这皆届奇兵会的话事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肯定责无旁贷。我们去请他帮忙,他必然会应允的。”
其实不用姜水心说,狄秋也想过这一点。现在他们势单力薄,多拉一个人入伙也是极好的。蒋涉猎武功高强,还是这届奇兵会的话事人,其身旁助力之人肯定不少。有他的帮助,说不定能揭穿朱谦的阴谋。
只是,这机关城重建至今,无数人想在此闹事皆一无所成,全仗此处地理独特。诸例在前,但言有人心存夺城之念,不过徒增难以置信罢了。
更何况,现在那烟花匠已死,自己无凭无据,又如何能教这蒋涉猎相信自己的片面之语呢?
季先生也看出了其中的难处,口中道:“二小姐说的不无道理,但知道其中知道关键的人已经死去,空口无凭之下要蒋涉猎相信我们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想要在这机关城里兴风作浪之人何曾少过?可又有谁成功了?即便我们去告诉蒋涉猎,只怕他也只会一笑置之。”
“照季先生所言,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全盘都处于下风?”姜水心担忧道。
季先生虽然不愿承认,但眼下的情况确实如此,倘若朱谦那烟花之物端的确实有惊天之能,那他们就算得到蒋涉猎的帮助也是无济于事。毕竟,现在机关城处于机关矗立之时,他们也没有办法能够逃出去。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季先生道,“若不是我们现在需要瞻前顾后,我恨不得冲去把这朱谦擒过来,好好拷问一番,也省得现在这般苦恼。”
朱谦的话正说在了云眠霞的心坎上,要不是怕连累到其他人,她何尝不想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
狄秋见讨论不出头绪,于是直言道:“季先生说的不错,我们几人之中姜姑娘与宁老爷并不会什么武功,云娘又重伤未愈。要是贸然行事,只怕无法处处都照料周全。现在,我们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将退路先寻好。即便我们无法解决机关城有可能沦陷的危机,至少要保全大家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