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磊这时虽然依旧心中存疑,但瞧沈独邪十分笃定,若是不通融一番,倒是显得自己不明情理。更何况,沈独邪也是为自己索拿霍中阳才至身受内伤,这个面子端的更是要给足。
遂道:“既然只是一炷香的时间,我等稍待片刻却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知诸位又是什么意思?”
朱光磊油滑地将话抛给另外几人,试问他们的意见。想着若是他们不允,这沈独邪倒也没有迁怒自己的道理。
众人心中一番计较,暗想:这沈独邪受伤不轻,别说一炷香的时间,便是在过三日,这功力也难尽数复原,自己卖他一个面子又何妨呢?
于是,文丹青便先一步开口道:“既然谷主觉得无妨,那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而叶明与那名百夫长耳语了一番后,也觉此事无伤大雅,也一并欣然同意。
但到于少游时,狭隘之气在这时也不愿收敛。只冷笑道:“你这般借口却是有趣,这时要缓一炷香的时间,说不待会儿又要借什么屎尿屁的借口,又要缓一炷香的时间,却又什么时候是个头?既然明知要输,何不痛痛快快地认了便是!”
“呵!于右使倒牙尖嘴利,精通刻薄之道。莫不是怕邪王这一炷香的时间,便突破内功之巅,轻而易举就将你败了去?”吴情人知他无赖,遂故意激道。
而于少游果然上当,一听此言,顿时怒不可遏道:“就凭他?你们万窟山却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于右使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吴情人冷笑道,“既是如此,你可敢给我们邪王一炷香的时间么?”
“有何不敢!你只管去,我还就不信,这点时间你还能翻了天!”于少游心机本就不深,三言两语便上了套,顿时答应下来。
吴情人见此,心中大喜,不容得他有改口的机会,连忙朝其抱拳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既然连于右使也无异议,那我便同邪王去了。”
“你……我……”于右使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一不小心便落入了陷阱,但再要反对却是已经说不出口。
只能懊恼地跺了一下脚,自我安慰道:“容你去又怎的?临时抱佛脚,却还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而与此同时,沈独邪已经与吴情人到得竹林深处。见左右无人,吴情人连忙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道:“邪王,这焚心丸药效剧烈,我们就算以此来换得这第二场比试的胜利,可第三场却又当如何是好呢?”
“你怎么知道我让你同来,是为了服这焚心丸的?”沈独邪怪道。
吴情人一听此言,只难以索解其中意味,复问道:“若非如此,我们如何能赢得这内功较量?”
“办法自然是有的……”沈独邪眼中寒芒闪烁,猛地抬首朝吴情人的双目逼视而去,“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邪王你……”吴情人浑身一颤,顿时一股凉气直冲天灵之上。不等把话说完,急忙回过身就要逃跑。
可沈独邪已经笃定了念头,岂容有半分闪失。瞬间伸手而出一把擒住吴情人的肩膀,一股浩瀚的真力席卷而至。
只听呜呼一声哀叫,汲髓功陡然发难,顺着其脉络迅速遍布其五脏六腑。吴情人面含惧色,双眉倒竖,眼睛瞪得浑圆,但舌头却是渐渐僵直,再发不出惨叫之声。
不过几息之间,吴情人浑身肌肉便肉眼可见地挛缩干瘪下去,毕生功力已然教沈独邪尽数没收。但至其血色褪去,呼吸渐至,有生之机彻底消退。沈独邪这才渐渐收拢真气,将其枯瘦的尸体掷在了地上。
“你为万窟山尽忠捐躯之迹,我自会禀报圣公冕下,且好好合眼吧!”沈独邪露出难以自制的残忍之色,浑身上下的戾气仿佛化为有形一般,直笼得那张阴冷的脸颊愈发可怖。
待到将这股新鲜的外来内力汇入丹田之中后,沈独邪的内伤顿时好了数成,而功力自也上了一个台阶,这才满意地从竹林深处步出。
而此间,外头众人已经等得略有不耐,正当于少游要出言去问朱光磊是否能派人进竹林一探究竟之际,却见沈独邪已然只身走了出来。
众人一瞧那吴情人没有跟随左右,正当纳罕间,却立马被沈独邪的颜色吸引了过去。只见,其脸上病态已去,两颊之上闪烁着红润之色。浑身上下亦是气势凌然,端的竟比初见时更要显得高深莫测。
向来多嘴的于少游见此,不禁暗暗吞了一口唾沫,再不敢油腔滑调。愣是如何也想不到这沈独邪这一去,竟真教他寻到了什么法子,让功力在短时间内便得如此进益。
“沈大侠,敢问你那位手下呢?”朱光磊虽也意外沈独邪的变化,但见同去的吴情人没有回来,忍不住先问及此事。
沈独邪的汲髓功乃是其秘练的法门,自然不愿透露给太多人知道。遂谎称道:“有劳谷主记挂。我那手下只当我赢不了第二场比试,所以便先一步回万窟山去了。此番没有与谷主知会一声,实在有些失礼。这里,我代他向谷主赔罪了。”
“不敢不敢……”朱光磊连忙回了一礼。虽心中有些许不快,但这吴情人既决意要走,却也没有再将人再追回来的道理。
复向众人道:“既然沈大侠在约定的时间内回来,那这第二场比试便正式开始。烦请诸位,先从这四块紫晶矿中自选一样吧。”
除沈独邪外的其余三人闻言,皆是一怔,心想这石头不过样貌不同,却还不是一般坚硬么,又有什么好选的?
正当面面相觑之际,沈独邪却是抢占先机,快步冲到跟前,抬手就按在最右边的紫晶矿上道:“我选这块!”
“等等!”于少游见沈独邪如此果决,顿时起了疑心,不禁猜测他选的这块有什么猫腻。遂连忙反对道,“这块是我先看上的,你不许选!”
沈独邪回头一望,却也没有动怒,只是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选这块了?”
“没错!你选其他的,这块是我于少游的!”于少游也不客气,只一脸挑衅地走上前去,也学沈独邪般将手按在紫晶矿上。
沈独邪阴恻恻地一笑:“既然这样,那就悉听尊便。”说罢,便将手抽了回来,旋即按在了左手的第二块紫晶矿上。
另外两人见这沈独邪神情玩味,似又在行什么阴谋诡计。皆转到了于少游身旁,看了一番那紫晶矿。但瞧了半晌,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无奈之下,只能各自挑了一块紫晶矿。
朱光磊见四人都决定完毕,便下令道:“比试仍为一炷香的时间,请开始吧!”
话音一落,香也同时被点燃,四人皆急着内力使发,源源不断朝那紫晶矿上输送而去。
但在这陡然发力之间,众人皆是心中一震。这才信服先前朱光磊所言,这紫晶矿端的确实坚硬无匹。
几人之中除于少游外,说来都是上三路的高手。其两只手掌平时开碑裂石犹如捏豆腐一般,但此时碰上这紫晶矿,却如蚍蜉撼大树,丝毫奈何不得其分毫。
沈独邪自觉此时身兼两人的功力,不会在此输给他们。尤其这紫晶矿他亦曾得见过一二,对其性状尤为熟悉。只运力到了七八分时,手下已经略有所得。
却听那矿石不住地发出“嘎啦嘎啦”的迸裂之音,已经有少许碎石滚落在了地上。再运力间,上头更是现出一道道的裂痕,几乎就要对半而分。
左首的文丹青闻见如此响动,忍不住打眼一瞥。但见沈独邪力发不止,不由地心中暗暗吃惊。暗暗怀疑,其是否在那竹林之中服了什么奇诡丹药,才至这功力转瞬之间便得到了如此大的提升。
而那名百夫长亦是惊疑不定,只觉这一场沈独邪必是胜者之一。若要将这麻烦挤出局去,自己与文丹青必得有一胜者才行。
念及如此,他亦连忙使出十成内力,尽数灌注在手下的紫晶矿上。试要赶在文丹青之前,先一步催破出一个裂口。
可谁知,正当其尽力施为之际,形势却忽然陡变。于少游那头竟忽然传来喜讯,他那手下的紫晶矿,在随沈独邪之后也跟着裂开了一个口子。
“成了!成了!”于少游望着眼前的裂缝越来越大,心中满是惊奇。不禁暗道:沈独邪这厮果然阴险,端的他定是瞧出这块紫晶矿是四块中最脆弱的一块,这才抢着要去选它。否则,以我的功力,岂能在文丹青之前先一步成功?
念及自己与沈独邪若是能赢得此局,那四人便又回到同一起点,还有再争第三局输赢的机会,于少游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将平生之能尽数加在双臂之上。
过不多时,那“嘎啦啦”的声音亦在于少游面前的从紫晶矿上传来,竟让他彻底将其一分为二。
“唔……”朱光磊见状,不禁暗暗惊诧。他只当这于少游头脑简单,轻功也差,算不得什么厉害角色。但至这时才发现,其内功却是另有一番修为,倒是自己小看他了。
而待之一炷香燃毕,四人皆是大汗淋漓,但最终得以催破紫晶矿的却只要沈独邪与于少游二人。而文丹青与那百夫长,穷尽所有,却也只能卸下一地碎石而已。
“诸位好功夫!”朱光磊拍了拍手扬声夸赞。
旋即便宣布结果道:“没想到,这第二场比试,竟教沈大侠与于右使得胜。如此一来,四位便是各得一胜,却是不得不再比第三场,才能选出我百花谷的女婿了。”
文丹青见结果已出,只心中多般不服,却也无法,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却是万没料到,自己竟会输给于少游这厮。
当想到方才比试之前发生的种种之时,文丹青意味深长地朝沈独邪望了一眼,道:“哼,你那名属下走得倒真是时候。倒是可惜,没让其瞧到你是如何力挽狂澜,赢下这一局比试的。”
“倒是有劳文判官记挂,不过既然诸位都瞧见我得胜,却又何妨少我万窟山一双眼睛来作证?”沈独邪尖声细气道。
文丹青面含薄怒,却是难以发作。只因这场比试自己端的确实是输了,纵使猜到沈独邪用了不为人知的鬼蜮伎俩,但究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而与此同时,于少游也重新振作精神,一改方才对沈独邪的针锋相对,道:“沈大侠本领高强,能够胜得这第二场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如今大家都回到同一起点,要说鹿死谁手还真就不一定了。”
“哼,见风使舵,竖子匹夫。”文丹青冷眼相讥道,“我且要看着第三场,你能撑得了多久。”
朱光磊虽对文丹青青睐有加,但可惜的是他未能抓住机会,也唯有暗自着恼。遂道:“诸位本事,今日可谓让老夫大开眼界。只这最后一场,还望诸位切莫好好把握。另外,无论胜败,大家都是我百花谷的好朋友,可万万不要伤了和气的好。”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文丹青一眼。
“谷主先生莫用多言,胜败本归常事,我等心胸岂会如此狭隘,教谷主先生为难呢?”沈独邪装模作样地恭维道。
于少游最是懒得去听这这些陈词滥调,见沈独邪又在装腔,顿时不耐道:“谷主还是赶紧宣布第三场比什么吧,在你谷中说来待得也足够久了。我们几个都非闲人,恐怕不能再耽搁下去。”
“于右使贵人事忙,老夫自然知道。”朱光磊面有不预之色,只冷言道,“不过,在这第三场比试之前,我希望诸位能移步回馥郁厅中。好让小女能够亲眼目睹,他未来丈夫的英姿。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想到这朱光磊端的是以嫁女为媒,邀众人入谷。但其女儿究竟其人是胖是瘦,是美是丑,到现在却都不得而知。这时突发这般主意,不知是要教他女儿瞧自己,还是让自己去瞧她女儿了。
叶明虽对这番政治联姻并不抵触,但忖自己身为丛叶将军府的次子,身份尊贵,地位超然。与这江湖之流缔结姻亲,总归有些不自觉的轻视。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带了那名百夫长前来应付一二。想着,若要流星火雨箭便将为红丸国所用,让其手下去当这女婿,也不外乎是一个办法。又何须自己纡尊降贵,自图不快。
只于少游这厮,为天临教右使身份所困,纵使平日喜好美色,却也难得一猎。自与红丸政权交战之后,这野心和色胆才与日俱增。巴不得能尝尽天下女子朱唇,享尽人间艳福。
遂一听朱光磊此言,顿时心中狂喜不辍,连连答应道:“既是谷主所言,我等自然遵从。倒是希望,这第三场比试,较量的是我四人容貌,这般我却占了不小的好处便是了。”
说罢,于少游自信满满地看向其余三人。
暗忖,这文丹青面容丑陋,沈独邪又浑身死气,端的哪里能入眼去瞧。便是叶明与那百夫长,也是各自脸上戴着铁索面纱,多半也是容貌平平,哪里能与自己相抗衡?只要这朱光磊的女儿芳心偏爱,与其父暗通许意,便不怕自己这第三场会赢不下来。
其余人等见这于少游油嘴滑舌,含沙射影,自心中大有不快。但同时也暗暗忐忑,这朱光磊究竟是何意图,偏要教还未出阁的女儿露面。
只朱光磊话至尾处,却不言明许多,引着众人离开奇琉竹林,一路返回到馥郁厅。
而这一去一返间,狄秋与卜师心早已潜入馥郁厅寻了一圈,但却始终寻不到玉萝的下落。
但闻外头人声嘈杂,似关键人物都已返回,狄秋与卜师心只得又退出馥郁厅。而当其待爬上墙头,朝里头望去时,两人皆被惊了一跳。只见地玉萝坐在轮椅之上,正被朱谦缓缓从内屋推入院中。“这怎生得可能?”狄秋纳闷道,“里头我分明搜过,莫不是有暗道所在?”
还见院中,玉萝身着凤冠霞帔,一张芙蓉秀脸略施胭脂,朱唇皓齿风情浅蕴,美得令人难以置信。端的竟在他二人苦心寻觅之际,还被朱谦教人细心打扮了一番。
而众人见她俏丽的容色,亦是大喜过望。只落眼于那双腿之上时,这才不约而同皱起眉头,暗道:怎会是个瘫子?
朱光磊自是早已知道,众人见到玉萝时的反应。直言不讳道:“诸位且都看见了,我女儿身有隐疾,这双腿难以行走。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以流星火雨箭作那嫁妆,想必大家都明白吧?”
叶明见此,犹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暗道:这朱光磊明分明是觉得,自己几人对流星火雨箭志在必得,即便其女是个残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非得答应这婚事不可。
而玉萝见父亲如此堂而皇之地将自己隐秘之事说出,不禁又羞又急。但瞧在场众人的面貌,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文丹青又老又丑不说,那沈独邪与于少游二人,更是眼含淫邪,气质扭曲之辈,却哪里能教她能动心一二?
唯剩下的叶明,虽身怀凛然正气,但其眼中嫌恶,反倒是众人之中最盛。瞧着自己,宛若那青楼女子一般,毫无怜爱尊敬之意。
但见如此之情,玉萝不禁红了眼眶,却是想着:与其要和他们中的一人成亲,倒不如昨日就让那位婆婆带了我走。至少,她待我不坏,总不能容我吃这般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