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他干的好事……”沈独邪眼中凶光大盛,“虽机关城最后毁于大火之中,他的阴谋也未得逞,但我们却也无法再用了。这样一来圣公他老人家,只怕不会满意。”
听到此处,狄秋一行心中咯噔一下,果不其然这沈独邪与那机关城有关系。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与这所谓的“圣公”是一伙的。
还见那阎魔爱秀眉微蹙,口中又冲沈独邪续道:“属下还打听到,此行华夫人重回京都之后,遭到当今皇帝的严厉责罚,失宠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以说华雄此行,偷鸡不成倒蚀了一把米。于我们而言,也算得上好事一桩。”
“嗯……”沈独邪淡淡道,“以往我们与华雄进水不犯河水,既然他先一步挑破这扇窗户纸,那这明面上的争斗看来迟早都会来临。”
阎魔爱眼睛不住地转动,似在回忆一些事情,过了半晌,口中才道:“属下还打听到,华雄这段时间与阎罗殿的森阎老祖来往密切。其手下有一名唤‘刘三白’的轻功高手,频频被派往京都地界传递消息。虽属下未能探查其目的直至何处,但这阎罗殿向来臭名昭著,只怕这两人之间谋划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阎罗殿……倒是许多年没听到他们的动向了……”沈独邪沉吟一声,淡淡道,“想不到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森阎老祖这头阴沟里的老鼠还非但没死,还重新探出头来。”
当阎魔爱提及阎罗殿诸事之际,狄秋不免凝神静听,不敢放过任何一丝线索。但言至最后,却没见其说到范无救的姓名,不禁露出失望之情。只心中暗自诧异,这‘刘三白’又是何许人也?
正思索间,却见沈独邪手指一撩,让阎魔爱站起身来。旋即笑道:“这次你做得很好,起来吧。那华雄看来也不过尔尔,横竖是个断不了七情六欲的凡人。”
“多谢邪王。”阎魔爱娇笑了一声,将身贴俯过上去,朝着沈独邪的耳边吹着气道,“这还多亏了邪王目光独到,否则奴家此行也未必能够得逞呢。”
地上的长舌鬼见状,口中猛地怪叫一声,嫉妒心大起,冲上前来就要去咬那沈独邪。
沈独邪却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一脚踹出,直抵长舌鬼的心窝,将他重重踹倒在了地上。
长舌鬼惨叫一声,顿时口吐鲜血,想来这一脚踹的着实不轻。一旁的阎魔爱见此,却一点也不在意,只是轻笑一声,用手指朝着自己勾了勾:“快来让我看看,你可伤到哪儿了?”
长舌鬼听到阎魔爱关怀的话语简直如沐春风,身上的疼痛顿消,连忙擦了擦嘴角的血,爬向阎魔爱的脚边,口中又发出撒娇一般的呜呜声。
却见阎魔爱抬起脚将脚底板露了出来,一下踩在长舌鬼的头上,猛地一踏,这一脚突如其来,令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长舌鬼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断去了呼吸,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彻底没了声响。
“好毒的女人……”狄秋望着阎魔爱心中不禁骇然。身后的金门三侠还有宁俊涛也都吓得汗毛倒竖起来,方才对阎魔爱的倾慕之情也都随之烟消云散。
只有云眠霞不忍地别过脸去,心中想着胭脂鬼临死前说的话,原来这长舌鬼之所以没有在她身边,是受了这阎魔爱的魅惑。
这人虽长了一张绝世美颜,但心肠端的却比恶魔还要毒辣几分。不仅玩弄人的感情,还拆散了那样一对鸳鸯,实在是可恨至极。
但此等场景,对于万窟山的其他人而言,早已经见怪不怪。有的捂着嘴巴偷笑,有的则冷眼旁观,无一人对长舌鬼之死有所同情。
然而,就在这时山谷的另外一端忽地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狄秋竖起耳朵一听,这惨叫分明就是那魏无延发出来的。
刚在座位上坐下的沈独邪也第一时间听到了惨叫声,他突然慌张道:“遭了!定是古老四回来了。”旋即,一下从座位上跳起,驾驭轻功朝着人群中飞奔而去。
不过几个瞬息,沈独邪便已经穿越人海到了山谷深处,那惨叫声这才停了下来。不多时,只见沈独邪挽着一个男人的肩膀笑容满面地回来。而那男人口中赫然叼着一只人的手指,正在细细嘬吸着,仿佛在啃一根鸡爪。
沈独邪拉了男人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口中道:“老四,这人却还有用,不能杀了,你瞧这条大彪皮,就是他弄来的。”
男人抬眼看向那条大彪皮,似乎十分感兴趣,连忙丢了口的手指,用血乎乎的手上去摸了几把,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独邪见他喜欢,忙取了大彪皮披到了他身上说:“你中意就拿去好了,说说看这次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男人抱着彪皮忽然露出傻笑来,旋即又塞回到沈独邪的手中,接着也单膝跪下。狄秋还当他也要同那阎魔爱一般,叙述一番此行的遭遇。却不料这男人并不晓得说话,口中呜啦呜啦地嘟囔了半天,又是比划,又是傻笑,说了半天却是教人压根没听明白究竟说的是什么。
但这万窟山的其他人却都听明白了,皆哈哈大笑起来。纷纷夸奖道:“四哥好本事!”
沈独邪也是面露笑容,微微点头道:“我麾下‘爱恨情仇’四大将里面,就只有你古靖仇做事最让我放心。这次……”
“邪王,你这么说却太偏心了些,我张恨水难道就让你操心过吗?”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爽朗低沉的男音。一个白衣书生装扮的男人,踏着众人的肩膀从人群中跳了出来。
张恨水手中折扇一展,收在胸前,潇洒地朝着沈独邪走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沈独邪哈哈大笑道:“你这书呆子,却还晓得回来吗?我还当你在东临过得太自在了些,不愿回万窟山了。”
张恨水咧嘴一笑,单膝跪下道:“回禀邪王,我得到消息了生和尚已经丧生于芙蓉镇上,宋吞酒这厮得到消息后连夜南行,不日就会抵达。而东临造势已成火候,阎罗殿在我的诱骗下已经答应在东临设下天罗地网,只要宋吞酒胆敢回去,即便不死也会被绊住手脚,想来圣公这时便是出关的最佳时机了。”
了生大师!他怎么会……狄秋与云眠霞心中剧震,虽然心里知道,那日一别之后的境况乃九死一生,但面对了生大师已经圆寂的真相仍旧难以接受了。
沈独邪听到这般好消息,急忙扶起张恨水道,“好!今日你们回来复命,带来的都是好消息,圣公他老人家听了,定十分欣慰。”
张恨水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阎魔爱和古靖仇,忽然疑惑道:“吴某人怎么没回来吗?”
“你说他呀,却别提了。”沈独邪一脸不悦地摆了摆手,“蒋涉猎把机关城的事情给弄砸了,吴某人正在替他收拾烂摊子,这会儿只怕又在去寻那渠良的路上。”
张恨水一听机关城有变,忙追问道:“机关城这十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如何会发生变故?再说那渠良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这一时半会如何找得到呢?”
沈独邪恼怒道:“据蒋涉猎来信说,是梅崇祖叛变这厮叛变,放了百花谷的朱谦带着流星火雨这等厉害火器进了机关城。但好在有一个我们的自己人暗中相助,这才免于这机关城落入他人之手。”
“自己人?”张恨水讶异道,“何来的自己人?”
“咦?却不是你吗?”沈独邪忽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猛地提起精神来。
可张恨水却摇了摇头道:“我也是觉得事情有了把握,最近才决定回来,机关城倒是没去过。”
沈独邪心中一惊,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忙假意追问道:“你是说,你和蒋涉猎并没有接上头?”
“蒋涉猎您已经派出去十年了,这人心思细密行事稳妥,一向都没出过差错,更何况,我没有你的吩咐怎敢贸然与他接头?”张恨水道。
沈独邪眯着眼睛盯着张恨水,试图在他的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但瞧了半天却什么也瞧不出来。于是又转言道:“那阿和这个名字你可略有所闻吗?”
“阿和?”张恨水呵呵一笑,“这人要放在以前,我定是不知道了。不过现在这个名字却是如雷贯耳,在江湖上早就传遍了。”
“哦?照你这么说,这人不但不是我们万窟山的人,却还是个刺头了。”沈独邪顿感事情有些棘手。一个在江湖上已经遍地人识的角色,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清楚其底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便蹿上了他的心头。
阎魔爱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沈独邪这样忧虑的神情,不禁开口替沈独邪问道:“张恨水,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这阿和到底是何许人也,怎就弄得人尽皆知了?”
“你是不知道,说来这阿和在江湖上已经闹腾了一阵子,却不是眼下几天而已。只要我一提到他的原名,你就明白了。”张恨水回答道,“你可记得数月以前,在晋州城王洛生府邸上逃走的狄秋此人吗?”
“是他!”阎魔爱对这个消息显然有些吃不消,“他却还活着吗?”
张恨水咬牙道:“不仅活着,甚至还用上了化名。若不是邪王提起,我还当真想不到,这蒋涉猎口中的自己人,竟然会是这小子。”
“蒋涉猎这混账东西,我还当他行事把细,这才敢把机关城的事宜全权交托给他,想不到却着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道。照你的意思,狄秋这小子定是要与我们万窟山作对了?”沈独邪用长长的指教挠了挠下巴的胡须,身上杀气腾腾,俨然一副若是狄秋在此,就要杀之而后快之态。
但他浑然不晓的是,自己恨得牙痒痒的狄秋不在别处,就在身前不远处,正一字一句地听着他们所有的秘密。
沈独邪依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手中的烟杆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熄灭。地下河水涛涛不绝,山谷之中独留水声,却无一人发出声响。
阎魔爱与张恨水各自带来好消息与坏消息,眼下的情况更加错综复杂。沈独邪忽然觉得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沉默许久之后,沈独邪缓缓从椅子上站起,口中高声道:“恭迎圣公大驾!”
万窟山中群雄立时一呼百应,发出滔天欢呼。这一刻他们等了太久,终于能得见圣公尊容,欣喜之情已然溢于言表。
狄秋见状,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倒不是害怕那圣公出现会发觉自己不是万窟山之人,而是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
沈独邪朗声道:“自圣公冕下得机关匣之奥秘,至今闭关已有一十五年之久。我辈兢兢业业布局机关城诸事,捕杀天下机关师,就为今日恭迎圣公出关。诸位须得尽心竭力,不负圣公所托!”
“定不负邪王厚望!”山谷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
沈独邪回首一指那地下河流所处的洞窟道:“启程,恭迎圣公!”
说罢,竟然涉水而下,朝着那洞窟内部行进而去,万窟山数千人也随在身后浩浩荡荡提足前行。
机关匣?难不成便是自己在机关城的地下迷宫中,所见的那石台上雕刻中的匣子吗?狄秋心中这般想着。
可那石台上的刻画,其中手持锤凿的巨人,还有那条巨蛇,端的犹如古代神话,怎会真有上面所载的真物传世?
云眠霞轻轻拉了拉狄秋的手臂,悄声道:“此行只怕会有凶险,我们却还是不去为好。不如等人都散去,我们去寻魏无延吧。”
可云眠霞话音刚落,身后的人已经拥挤上来,推搡着几人催促道:“却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我们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十五年,还不速速跟上!”
这一下,纵使他们想要开溜只怕也做不到了。狄秋脚下一动硬着头皮朝着前面走了几步,另外几人也是无奈,只好也跟着涉水下去,一步一步朝着洞窟的方向前行。
初时,狄秋见到这洞窟不过是一处闭关修炼的僻静之所,料想也不会太大。但真进得洞窟后才发现,这里面的空间竟比自己想象中要夸张得多。
地下河水的上流处,远在洞窟极深的地方,一眼看去根本望不到尽头。洞中斜坡台阶也是一应俱全,一看便知是人为修葺而成。但从其上的青苔与破损的痕迹来看,显然不像是近几十年所造,因此,狄秋不由地猜想这洞窟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闭关之所那么简单。
而正当数千余人差不多都挤进洞窟的时候,走在最前方的沈独邪却忽然举手让身后的众人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子往那台阶处轻轻一抚,口中奇怪道:“这里怎么有人来过的痕迹?”
阎魔爱一听此言连忙走上近前,同样露出讶异的神情:“邪王,这洞窟乃圣公修炼之所,怎会有人胆敢私入?莫非是圣公他老人家……”
沈独邪摇了摇头:“不可能,圣公自闭关之时就曾说过,除非时机成熟否则断不可能出关,肯定有外来之人偷偷潜入进来了!”
只等沈独邪话音刚落,洞窟深处突兀地走出一人嘻嘻笑道:“沈独邪,你还是这般谨慎,我当已经很小心隐藏了行迹,想不到还是被你察觉了。”
狄秋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自己在洛河旁见到的那个背着巨大葫芦的道人吗?他怎么会在此处?
阎魔爱看着那道人更是脸色骤变,口中道:“蛊道人!是你!”
蛊道人招了招手道:“女娃儿好记性,却还认得贫道。”
身旁的沈独邪疑惑地看了阎魔爱一眼,旋即大声道:“蛊道人,你不在南疆呆着,却到我们万窟山来做什么?”
蛊道人面对眼前数千余人没有一丝惧色,只从容地走上前来,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坐了,这才慢悠悠道:“你们婆罗王在这西域地界躲了十五年有余,我当都已经不再插手江湖事,想不到今儿个却让我听见了不得了的秘密。我想拳霸他老人家听到这些个消息,一定会十分开心。”
“呵……你却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回去吗?”沈独邪恶狠狠地盯着蛊道人,口中一声低吼。
古靖仇见状,顿时弯下脊背,身上杀气毕现。嗜血的光芒在他眼中不断闪烁,只等沈独邪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咬断蛊道人的喉咙。
还见蛊道人,却一脸悠然,不以为惧,只是缓缓将北上的葫芦取下立在身前:“别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有恃无恐,于我而言却都无什么大的分别。”
沈独邪目光陡移,落在那葫芦身上,连忙做了一个手势让古靖仇收敛一些。口中道:“小心他的葫芦,所有人都后退,不要轻举妄动!”
“哈哈哈……这就是了,你们是该怕我这葫芦。”蛊道人阴恻恻的笑声在洞窟中不住地回荡着。
面对狂妄的蛊道人,沈独邪显然忌惮颇深,任凭他背后有数千人做依凭,也不敢冒险与之撕破脸皮。要知道这几千人可是他这十五年费尽心思才聚集起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圣公出关,跟随他共谋大业。若是在这关键时刻有个差错,一切却都白费了。
“蛊道人,你当要如何?你知道今日我不可能让你活着回去。”沈独邪威胁道。
谁知蛊道人却似早就料到这一点,口中只是冷笑着道:“不能回去却又如何,若是能以我一命换你这数千人的性命,这买卖也是赚大了。”说着,竟然揭开了那葫芦的塞口。
只听得葫芦里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仿佛有千万只毒虫在里面爬行,稍微一倾下,那葫芦的颜色瞬间便从黄色渐渐变红,发出诡异默名的流光。
沈独邪见状脸色骤变:“说,你究竟想要什么,我却都可以答应你!休要动你那葫芦里的玩意!”
这话一出,狄秋顿时惊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行事果决且毒辣的沈独邪,在面对蛊道人的时候,会如此畏首畏尾,竟然还有要同他商量的念头。那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竟然教他这般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