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北辰看着师兄的脸,不由地回想起当日在这府上,雷行云与师兄比试的情形。那天,师兄被雷行云那贼子三言两语诳得神智错乱,若不是狄秋出言道破,恐怕师兄已经命丧当场。
如今捡回一条命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就冲着这一点,那狄秋也是于自己北极门有着不小的恩情。又何必在这雷火石的事情上,依旧不愿撒手呢?若是来日自己有机会面对这狄秋,真不知该如何下得去手。
言北辰自觉现在已经看不透师兄到底在想什么,经历这次重伤师兄仿佛变了一个模样。昔日里对师兄弟温文和睦的言厉,似乎随着那天的大战,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之上。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言厉看师弟还不行动,厉声催促道,“还不快去!”
“好……我这就去。”言北辰虽然心中万般纠结,却还是答应道,转身离开了房间。在他心里言厉依旧是北极门的掌门,也依旧是他的大师兄。只要是他的话,自己便不敢不听。
言厉看着师弟离去的背影,直觉得恨铁不成钢。心道:自己这师弟心肠如此柔软,未来自己如何能放心将这北极门掌门之位传于他呢?
言北辰不知的是,言厉已经伤及关要,便是内伤痊愈,武功也不可能再复往日之威。那星剑十三变,这辈子怕是再也无法使了。正因为这样他迫切想要得到雷火石,甚至不惜到了要去请师叔出关的地步。
言厉身为掌门,深知北极门的状况。凭自己现在的模样,还有门中子弟的天赋与本领,不出意外今后十多年北极门定会逐渐式微。可要是得到这雷火石,未来就算未来没有自己坐镇北极门,至少也有威慑武林的资本,只是师弟言北辰现在却看不透这一点。
那狄秋杀与不杀,其实无关紧要,但雷火石夺与不夺却事关北极门的生死存亡。这一遭他不去说破,要的就是让言北辰多多历练。毕竟成为一派之长,除了武功超群以外,拥有如磐石般坚韧的心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言北辰真的能领着众弟子,将雷火石夺取到手,那自己便能安心将北极门交到他的手上,安然归隐田园了。
言厉强撑起身子,忍着身上剧痛整装完毕朝着大堂而去。临行前,还不忘将师弟言北辰的剑握在手中。
而与此同时,大堂之中的众人已经就狄秋之事,讨论了许久。周明礼为人多疑,抓着席守义不停地盘问。但席守义知多说多错,于是只选挑不出毛病的事情去说。问了半晌后,周明礼也没有什么头绪,只好在焦急的在一旁来来回回地走。
言厉跨入大堂,目光如炬,扫视四周,身上虽然还带着伤,却是气势未减半分。若不是众人都是当日亲眼目睹他受的重伤,却还以为这言厉这么短的时间便已经痊愈了。
“言掌门,身子可好些了?”廖亚先见言厉出现,有些意外道。
言厉“嗯”了一声,却不作答,寻了一处椅子坐下了。
一边的孙言重与周明礼不约而同地想:这北极门南下三人一死一伤,却还惦记着这雷火石,实在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却听周明礼道:“言掌门身受重伤却还亲临,实在教人佩服。我等方才还以为言掌门您对这狄秋已经不感兴趣了,便就先行议论了一会儿,还请不要见怪。”话里话外,说的便是言厉你已经没有资格与我们争这雷火石了,还是有些自知之明早点退出的好。
“有劳周掌门挂怀。”言厉知这周明礼在试探自己,却面不改色道,“我已经写信托我门中弟子带了疗伤良药南下,不日就会抵达晋州城。我这伤势虽重,但只要服了药,便很快就能痊愈了。”
众人一听,心道:这老狐狸却还真会寻借口,这带药南下救命,说白了不就是搬救兵吗?倘若真为这伤考虑,何不早早北上回门静养下来。哪里需要如此兴师动众,让门人南下给你送药来。
“言掌门不愧是条好汉,换做是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估计早就回去养着了。”孙言重出言道。
言厉见她不拆穿,也不多言,只是抬手抱拳,还了个礼。转而对那席守义道:“你便是带来狄秋消息的人吗?具体事宜可否对我说说?”
今日里,席守义已经是不知第几次被人要求说这事,已经是不厌其烦。但为了家人的性命安全,却又不得不再说了一回。
言厉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心中暗忖:如今师弟才将书信传出,待到援助南下抵达此处还需些时日。可眼前这人救家人心切,肯定是不愿等的,需要寻些理由绊住他们才行。
想到这里,言厉连忙又问:“你说你弟弟日前伙同他人劫囚,而被那李清知抓了是吗?”
“确实如此,如今还在牢里关着呢。”席守义老实答道。
“那你可知这劫囚可是本朝的重罪,可没有赦免的先例。”言厉道,“你到此处要我们为你主持公道,可知有多少麻烦在等着我们?”
这话问得很有分量,试让席守义知道救人不是嘴上说说。尤其对方是一方知府,是朝廷养下的人,若明目张胆与其作对,可不是硬碰硬那么简单。
“言掌门说这些做什么?一旁的周明礼忍不住插嘴,“那李清知不过是个小人物,我们这么多人倒怕他了?况且,这狄秋的所在才是重中之重,我们还需赶紧谋个策略将其拿下才是。”
“话不能这么说,周掌门只说对了一半。”孙言重道,“据这个人所说,李清知如今将芙蓉镇上下封锁,我们不先对付他,可连城门也进不去,又谈何拿狄秋了?”
周明礼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便冲席守义道:“喂!那李清知封城可有几日了?中间可有人进出过城门没有?”
“没有,没有……”席守义摇头道,“李清知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芙蓉镇。”
廖亚先“咦”了一声,道:“你说谁都不可进出芙蓉镇,那你呢?你是如何出来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席守义旧气为之窒。骂道:“我在芙蓉镇上的营生是经营义庄的,因这些日来因鼠疫罹难的人数目众多,实在料理不开。所以,李清知才网开一面,方便我进出城门收尸。若非如此,我也没有机会跑来晋州城求诸位大侠帮忙了。”说到痛处,又禁不住哽咽起来。
“好个李清知,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将这瓮中捉鳖之计做到头了,却也不怕染上鼠疫死在城里头。”廖亚先怒道。
席守义见他这么说,赶紧跪倒在地,并乘机催道:“还请廖大侠赶紧启程去芙蓉镇吧,我那家人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是鼠疫一不小心……”
“你先起来说话。”廖亚先见席守义忽地跪下,忙扶他起来,“虽然我很想现在就起身去芙蓉镇,但奈何目前事态并不明朗。我们又无飞天遁地之能,就算随你前去,但进不了城,一切也都只是徒劳。”
听廖亚先这么说,一旁的言厉不禁心中大喜。暗道只要这老头儿不应允,这碧云宗和长川派肯定也不会着急。只要这事情能拖个一二天,那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果不其然,孙言重与周明礼听了廖亚先的话,也都各自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只有一旁的席守义给廖亚先这一番话给急坏了,自己分明已经把事情说得十分清楚,面前这抽烟的老头儿也对这李清知非常不满,怎的又临时变卦不愿出手了呢?
“这位英雄,有一点我还忘了与你说。”席守义忍不住又激道,“那李清知目前已经派出了所有人马,全力在城中搜捕地狄秋的下落。算来已经有三日了,你们若再不去,只怕人就落在他手里了。”
席守义已从说书先生那处得知雷火石一事,知道眼前这些人最为在意的不过是狄秋身上的这件宝贝。自是极力夸大李清知在城中的所作所为,营造出狄秋随时都会被其先一步擒获的假象。
可眼前这些人,个个老奸巨猾,哪里听不出席守义的言外之意。周明礼更是摇头晃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这李清知倘若真抓到了狄秋,那恰好正中我们的下怀。到时候,芙蓉镇城门大开,也方便我等排闼直入。更何况,李清知要真抓了这劫囚的首脑,你家里人不就不用做替死鬼了吗?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可是……”
“我们江湖中人自然有我们江湖中人行事的方式方法,你休要再多费唇舌了。”孙言重见席守义还要废话,已然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在这府上多留几日,等到我们要行动,就找你做向导去芙蓉镇便是了。”
接着,孙言重回头招来冰穗道:“冰穗,你带他去客房休息,可要安顿好一些。”说着,使了一个眼色给她。
冰穗心领神会,也不客气,上去一把搀住席守义的胳膊就往后拉去,口中道:“先生一路来晋州城辛苦,还是听我师父的,先住下吧。”
席守义哪里愿意答应,这一住却也不知这些人猴年马月才会去芙蓉镇救自己的家人。正要抗议间,冰穗急忙出手点了席守义腋下的穴位,席守义顿时半身酸软,再无半分力气,就这样被冰穗拖出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