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叙两头,各着一墨。
梁老打伤两名李清知的两名守卫后,便甩掉身后的追兵迅速逃离。为了保险起见,又在镇上兜了一个圈子,这才敢返回聚集地点。
狄秋远远瞧见梁老的身影,赶忙迎了上去,问道:“事情如何,可办妥了吗?”
梁老微微点头:“不过小事一桩,只那李清知是否照你想法,会将搜罗我们的人手召回去,就不得而知了。”
“梁老且放心吧,席寸义会为我们争取时间。”狄秋信誓旦旦道,“只要我们从马进嘴里套出那本账簿的下落,李清知便不得不与我们谈判。”
梁老似信非信地看着狄秋,冷笑道:“狄公子可太想当然了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马进到现在还没撂吧?”
面对梁老的质疑,狄秋只能点头承认。马进虽然无能,但也知道那账簿是他保命的唯一本钱,到现在依旧不肯透露半个字。若是再拖延下去,无疑形势将对他们更加不利。
便道:“梁老有什么好计策能让马进开口,不如说来一起探讨一下。”
“教马进这厮交代的办法我倒是很多,只是这手段都不太对狄公子的胃口。”说罢,梁老阴恻恻地干笑两声。
狄秋愣了一愣,想到梁老的行事作风,向来不甚规矩。若真按他的法子,马进只怕非教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不可。
只是,眼下形势紧急,似也只有从权。衡量再三以后,狄秋咬了咬牙道:“事到如今,既然无法可想,那便按梁老的法子办吧。”
“你们在说什么法子?”
两人正商讨间,吕杏儿忽然蹦了过来,一脸好奇地问道。
“没……没什么法子,只是随便说说。狄公子,你说是吧?”梁老一见吕杏儿便立马换了张面孔,满脸堆笑道。
狄秋亦是明白此事不能让吕杏儿知道,赶紧也顺着梁老的话道:“是……是啊,不过随便说说。那马进呢?他去哪儿了?我正们要去找他。”
吕杏儿见狄秋故意岔开话题,心中顿时不满,也不直说马进的去处,只是道:“黑目大哥先前把马进牵去饮水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饮水?我们还缺水吗?”梁老兀自不解道。
吕杏儿见梁老没听出端倪,咧嘴一笑:“这都是黑目大哥的主意,他给马进的脖子栓了绳牵到河边去了,说是去遛狗呢,还说……”
“杏儿,姑娘家的,这样子成何体统。”一旁的吕城见女儿越说越离谱,赶紧斥道,“你宁大哥他们都去捡柴拾果,还不去帮忙!”
吕杏儿莫名挨了一顿骂,气得一跺脚道:“哼,就你们大男人做得,我就说也说不得吗?”
“还说!”吕城见女儿犟嘴,更是恼怒,“再要这样没规矩,仔细你的皮!”
吕城宠惯了吕杏儿,极少这样发火。但如今却不是在府里做小姐的日子,自然不能再让她如此放肆,说话间语气不自觉地便重了一些。
可吕杏儿骄纵惯了,忍不得这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含着泪道:“要是我娘还在,她才不会由着你这样欺负我。”说罢,捂着脸便跑远了。
“你……”吕城心头一软,也觉自己说得过火,却又碍于脸面,脚下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追去。
梁老见吕杏儿被骂,心中有些不忍。但念这是父亲管教女儿,自己也无置喙的余地,只好任他们自行和好,只得赶紧招了狄秋朝不远处的河边寻去。
可到了河边,两人人环顾了一圈,却不见一个人的踪影。别说马进,就连黑目凌也瞧不见。狄秋心道古怪,这条河河道不宽,能取水处也离得很近,按理说黑目不可能走远。
无奈之下,只好大声喊道:“黑目!你在哪里?”一连喊了好几声,却仍旧不见有人回应。
狄秋心中暗呼不妙,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差错。忙拉着梁老分了两路,要沿着上下游去寻找。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都是神临教的信徒,你何故与自己人过不去!”
狄秋与梁老二人闻声登时警觉,忙朝那方向奔去。才至眼前,只见得两个陌生男人立在那里。
一个面色煞白,瘦得如一根竹竿,头顶高帽,身穿白衣,衣袖随风猎猎作响,手中拿着一把银光烁烁的九节鞭。另一个一身黑衣,却是腹大脸大,满颊络腮胡,虎额豹眼,手持一对钢齿铁锏。
黑目凌此时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显然已经与二人动过手,且没有占到上风。
狄秋心系好友安危,连忙冲上前去,护住黑目凌周遭。却没注意到,马进已经在这二人的护卫下正在往远处奔去。
好在梁老目光敏锐,一眼便瞧见了马进。忙大吼一声道:“姓马的狗贼,给我站住!”话音刚落,便驾驭轻功连忙追了出去。
可那二人又岂容梁老称心如意,才至身旁,便是以鞭一锏迅速拦下去路。梁老不愿纠缠,从怀中抓出几枚铁菱便转身丢去。
偏偏对方却也是好手,几枚暗器轻而易举便被其打落在地。空中“日日”两声,九节鞭已然破空袭来,卷向梁老下三路。
“卑鄙!”梁老喝骂一声,再无暇顾及马进去处,只能回身前去应敌。
喝骂之间,聚集处已经闻到异动,吕城更是率先提剑赶到现场。一见梁老与两个陌生人缠斗在一起,黑目凌又负伤倒地,生死不知,不禁大惊失色,忙高声问道:“马进在哪?”
“跑了!再不追就来不及了!”梁老应对二人,已经十分吃力,只能勉强朝那二人身后一指。
吕城闻言,心中大急,也顾不上相援梁老,直往那指使方向跑去。
“嘻嘻嘻……想跑?”
随着一声冷笑,众人眼睛不过一瞬间,那白衣男人手中的九节鞭已然破空而来,勒住了吕城的脖子。
吕城反应不可谓不快,反手紧握住那九节鞭,没让其彻底缠紧。但这持鞭之人力气却忒地惊人,远超吕城预料,任凭其如何用力,竟都挣脱不开。反倒是对方手中九节鞭一抖,再加了一成力道,将他整个人重重掼摔在了地上。
狄秋见势不妙,赶紧拾起一块石头,运力猛掷了过去。眼见就要得手,却听得“铿”地一声脆响,那九节鞭已然缩回,将石头击落。
吕城脖颈脱困,已是胆寒,才抬头起来,却见那九节鞭倏然回抽,又出一鞭狠狠砸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已然避无可避。却听一声“慢来!”,梁玉舟与狄野及时杀出,左右各持一剑,拦在吕城背上,竟将将接住那夺命的一鞭。
却不曾想,那九节鞭又“倏倏”游动起来,在狄野夫妇双剑上各自一撩,只听得“铛铛”两声脆响,便将二人击退。
黑目凌这时刚刚悠悠转醒,忙道:“大家莫要掉以轻心,他们是阎罗殿的人!”
“阎罗殿!”
狄野夫妇对视一眼,心中不禁骇然,不禁忖道:自己却有多少年未在江湖上听到过阎罗殿的名字,今日怎会在此处重现?
此二人,白衣者名为谢安,黑衣者名为范救,皆为阎罗殿下的人物。因素日杀人如麻,在江湖上得了个黑白无常的煞号。两人觉得这称呼甚妙,于是便就拜了城隍庙里黑白无常两位神祇,改名为谢必安与范无救。
每逢杀人之际,就要说自己是替阎王大人行事。这世道太平,牛头马面、文武判官闲来无事,不得鬼魂问门,地狱一十八层空空如也。于是,索命杀人以添九泉生意。
在场诸人,只当李清知是背后祸首,哪曾料到阎罗殿竟会插手其中。吕城自问绝不是这二人对手,现在唯有梁老的武功尚且有机会突围。
念及如此,吕城连忙向梁老道:“快,传消息给所有人去拦马进,若要被李清知接回,我们所做的一切可都白费了!”
梁老非为铁石心肠之人,但眼前形势却由不得他做丝毫犹豫。吕城话音才落,便立刻伸手入怀,要使上杀招。
谢必安见他动作,只当又要发暗器,连忙抽鞭回护。却不料梁老探手出来,拿的却是一包毒药,对着半空便是一番挥洒。
谢、范二人大惊的同时,瞬间自乱了阵脚,纷纷掩住口鼻向后撤去。而这一疏忽间,梁老已然瞅准了机会,脚下连点数下,便从二人之间穿过,来都了背后。
“拦住他!”谢必安急道的同时,手中九节鞭亦是随声而至,再要卷梁老脚踝。
可一步慢,便步步慢。梁老脱了战局,已经是鞭长莫及。跟何况身后,还有吕城与狄氏夫妇策应。
谢必安一击未中,当要追击之际,梁玉舟长剑已然袭来,一缩一挑,便拦下了九节鞭的去势。
然而,梁玉舟招式未及用老,谢必安九节鞭却已旋回,“啪”地一声,竟然生生打断了她手中长剑。后又甫出一掌,正中梁玉舟的胸前。
“小心。”狄秋见状,连忙奋不顾身冲上前去,拉住母亲便退。却见那谢必安,瘦得皮包骨的身子,竟如风筝一样向后飘去。紧接着九节鞭又复甩出,与伤吕城的那一招如出一辙,直取狄秋的喉咙。
狄秋没应对过这九节鞭,赶紧弯腰闪过。那九节鞭却如活物一般,还未回手,在空中一抖,又向其咬来。
狄秋手上吃了一击,直觉得痛彻心扉,这人看着形如枯骨,内力却十分了得,旁边那人恐怕实力也不容小觑。
“这小子好生奇怪,年纪轻轻这内力却是相当不错,只是招式平平,没什么威力。”谢必安摆动九节鞭,缩回手中冲一旁的范无救道。
“哈哈哈……”范无救听言大笑起来,“死白皮你该不会是怕了这后生小儿了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晓得你吗?”
谢必安见范无救取笑自己,当即啐了一口,并骂道:“谁怕了,怕他就是缩头乌龟!我只是说这哪有人只练内功不练招式的。你就瞧不出来,这小子有鬼吗?”
“你们两个废话够了没有!”狄秋见两人没完没了地调笑,已经不耐烦起来。
“今儿个我倒是见识了,这还有嫌命长争着要早死的。”谢必安道。话音刚落,眼中凶光毕显,九节鞭一招挥出,直拿狄秋项上。
这一招来势凶猛,可比方才还犹有过之,狄秋不敢马虎,急忙撤步躲闪。哪知,这九节鞭使的是绵柔软劲,藏着无数的后招。狄秋进也好,退也罢,都躲不开这九节鞭的索敌范围。
九节鞭长扯一势,回抟又进,狄秋瞅准了这一招回却稍缓,必是用得浅了,赶紧接连闪身迫近。
却不知这谢必安是招无虚发,这一式游龙摆尾不是用得浅了,而是绵劲藏在其中。“嗖”地一声,谢必安右腿后蹬,猱身突前,接着脚上力道,下盘轻轻一带,这九节鞭又重挥了出去。
这一突袭而至,同回马枪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谢必安用不着回首,这九节鞭便已经掠到。
狄秋反应极快,竟然同谢必安一样,脚向后一蹬,平了身子,躲过九节鞭这一掠,人往谢必安又迫近一步。
谢必安吓了一跳,与人比武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不仅不避自己这一招,反倒是迎难而上的。
狄秋眼见着就要一头栽倒,却见一手撑地,翻身向前,内力蓄到胳膊之上,脚下再跟两步,就要一掌打往谢必安的面门。
这招虽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却是出人意料的一招。一旁的众人见了,只当是狄秋要拼命,不禁屏住了呼吸。
谢必安“哇呀”一声怪叫,手中的九节鞭一招已尽,若要蓄招,必须回撤,方能彻底运用这长兵器的优势。这狄秋扑面而来,自己若是与之对掌,却不一定占便宜。
那九节鞭已经垂在地上,谢必安只得运劲一提撩向狄秋的腹股。此招极为阴损,江湖中将其与刺目、锁喉并称为下三滥。便是性命危急,已到万不得已之刻,也鲜少有人愿意去用。
可谢必安又岂是什么名门正派,只是临危之际下意识地便用出了这一招来。狄秋见状,吓得手上连忙收招,竭尽全力翻身才将要害躲了过去。大这一招却还是打在他的发髻之上,将头发打得散做一团。
狄秋在地上滚开数尺,谢必安知自己这一招赢得不光彩,却也没趁人之危再进一招,但已经气得牙痒痒。
未曾想,一旁的范无救却还火上浇油,大声嘲笑道:“死白皮,你这都什么玩意,刚才却不是你说这小子只会内功吗?怎么把你逼到这个地步。”
“少废话,这小子是不要命的打法!”谢必安气得跳脚。
狄秋站起身来脑中急转,心道:看来逼近缠斗是正确的决定,想到这谢必安身形瘦弱,外家功夫定是其薄弱之处,所以才练这长兵器,以补他短处,自己只有近身去斗才有胜算。
可这九节鞭如此迅捷,要想抢到近前绝非难事,倒不如想办法抓住这九节鞭的一端,逼着对方与自己角力。
想到这里,狄秋脚踏蓬莱,目力紧盯。虽然被这九节鞭逼得只是躲闪,却无一招伤到自己。只要瞅准时机,一把抓住那九节鞭的一节定能克敌制胜。
“你小子还要打吗?”谢必安冷笑了一声,见狄秋又重整复战,丝毫不放在心上,顺手就是一挥将手中的九节银龙鞭甩了过去。
狄秋此刻已经打定了主意,自然要贯彻到底。身形晃动之间,已经逐步逼近谢必安的近处。
“狄秋不要!”吕城见狄秋行动,顿时猜出他的意图,不禁吓得大叫起来。
只见谢必安忽地手中长鞭紧缩飞步上前,手中长鞭顿展而出,化作一道白芒朝着狄秋的目间指去。
狄秋无瑕分心二用,没有细听吕城的话,自认这时绝佳的机会不可浪费,双手疾出就要握住谢必安手中长鞭。
“蠢材!”谢必安手中运力猛抽,扣动机括,那九节鞭上顿时生出连排密集的倒刺,接着便猛缩回去。
虽说狄秋还算反应迅捷,一看这九节鞭上出现异样连忙缩手,但还是晚了一步,那倒刺已经刮到了手心,顿时便挂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