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杏儿望着云眠霞,不禁暗道:这女人长得好生娇俏,脸上不施粉黛,却如此白皙细嫩。但瞧其说话幼稚,倒不知比我大还是小。遂忍不住问:“姑娘贵姓,可能告诉我们吗?”
“我叫云眠霞,你们叫我云娘就好了。”云眠霞道,“吕姑娘,狄秋当真就在浮云寺里,他刚为了生大师运功疗伤,暂时不便行走,所以才让我来接你们过去,你们可要相信我呀!”
“了生大师受伤了?”宁勋惊道。
云眠霞叹了一声:“此事都怪我,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到底跟不跟我来?”
吕杏儿踌躇了一阵,但见对方武功高强,想要逼迫他们也非难事,却始终好言以对,连擒住的宁俊涛也轻易就给放了,说不定说的是真的。
但即便如此吕杏儿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口中道:“那你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跟着。”
云眠霞本就没什么心机,听了吕杏儿所言顿时心头大喜,狄秋只是让自己带他们三人去浮云寺,却也没说要怎么带,既然他们愿意跟着走,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遂道:“那你们快来,我怕廖亚先那老头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到时候免不了麻烦。”说罢,云眠霞便自顾自地走了。
宁勋见状,不解地看了吕杏儿一眼:“我们是跟还是不跟?”
“反正我们本就要去浮云寺,不如先跟过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对,我们再分头逃跑,晾她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一下子抓住我们三个。”吕杏儿道。
于是,三人便跟在云眠霞的身后朝着浮云寺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云眠霞只是不住地回头来看,似乎生怕吕杏儿他们走到一半又反悔跑了。但到了半山腰后,云眠霞也就不再看了。
总算,四人一起到了浮云寺,云眠霞大喊道:“茶花姑娘,我带他们回来了。”
茶花从大殿里迎了出来,开心道:“诸位施主,我们又再见了。”
吕杏儿赶紧问道:“狄大哥可是在里头?”
“狄施主正与我师父在禅房呢。”茶花答道。
这下,三人再无怀疑。吕杏儿冲云眠霞施礼歉道:“方才是我怀疑云姑娘了。”
“唉,不用这么见外,叫我云娘便好了。”云眠霞倒是不以为忤,笑嘻嘻道,“你们快些进去吧,狄秋可还在等你们呢。”
吕杏儿点了点头,急忙提足朝禅房而去。才别半日,吕杏儿便对狄秋挂念得紧。尤其是一听狄秋为了生大师运功疗伤,使得行动都不便了,更是心中担忧。
推开禅房大门,狄秋正与了生大师面对面席地而坐。见到吕杏儿,狄秋喜道:“吕姑娘,你没事吧?”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吕杏儿红着眼眶一下子扑在了狄秋的身上,口中哽咽道,“你知不知道,你可教我们大家担心死了!”
狄秋抱着吕杏儿,嗅到一阵香气,顿时脸就红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干干地搂着吕杏儿的纤如一握的腰间。
了生大师见状,只是闭目喃喃道:“阿弥陀佛。”
宁勋与宁俊涛后脚赶到,见两人抱在了一起,尴尬地干咳了一声。狄秋这才赶紧松开了吕杏儿,道:“你……你们也来了……”
“我倒是觉得我们此刻不该来,勋儿你觉得呢?”宁俊涛道。
宁勋用手指在鼻尖搓了搓,也道:“我觉得也是……”
“你……你们就别取笑我了。”狄秋尴尬道。
吕杏儿脸上刷地红了,急忙站到一旁:“我这,我这不是高兴吗?”
“咦?吕姑娘怎么脸这么红?”云眠霞正好从后面进来,一瞧见吕杏儿满面飞霞,不由地好奇道。
吕杏儿大窘,口中嗔道:“不和你们说了。”说罢,急忙快步又跑了出去。
“咦?”云眠霞只是瞧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了生大师长出一口气道:“善哉,幸得你们相安无事,狄檀越这下你可相信老衲的决定了吗?”
狄秋淡淡一笑:“了生大师的智慧晚辈叹服。”
一旁的宁勋看了看了生大师,又看了看狄秋,奇怪道:“那云姑娘不是说狄大哥你为了生大师疗伤后,行动都不便吗?我怎么看你们都一如常态。”
了生大师道:“狄檀越内力深厚,已经复原如初了。老衲捡回一条命,虽然看着没有大碍,但这内腑的伤却还未痊愈。”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都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宁勋道,“狄大哥,自你走后同福客栈发生了大事,客栈老板他为了我们,已经被人杀害了。”
“什么?”狄秋又惊又怒,“是不是廖亚先做的?”
“廖亚先?是不是叫这个名字我倒是不知道。”宁勋道,“只是那人顶着一个光头,还是个独眼的,看起来凶神恶煞,横竖不是个好人便是。”
“独眼光头?那又是谁?”狄秋奇道。明明是廖亚先抢走了他的书信,那找到去同福客栈去的又怎会是别人?况且,他所认识的光头唯有凌绝顶一人,可端的凌绝顶又非独目,实在匪夷所思……
宁俊涛亦是疑惑道:“这倒是怪了,这独目的光头进门便喊了我们三人的名字,显然是有备而来。若非是你仇人,又如何知道这消息?”
“罪过。”了生大师叹道,“定是廖檀越还没来得及去同福客栈,半路上便被此人抢去了书信,所以才酿成此番惨剧。”
狄秋细细一琢磨,也觉了生大师说的在情在理,忙问道:“那独目光头的眼睛是不是新瞎的?”
“你怎么知道?”宁勋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人的眼睛还裹着纱布,上面还有点点血迹,确实是新伤的不假。”
狄秋攥着拳头狠狠在手心打了一拳,这时才敢肯定心中猜想,道:“那便不会有错了,定是凌绝顶这厮,没想到廖亚先会遇上这人。既然凌绝顶失了一只招子,那廖亚先估计也不会好过到哪去,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哎……不管是廖亚先也好,还是这个叫什么凌绝顶的也罢,那位客栈老板终究无法死而复生了。”宁俊涛哀道。
狄秋听罢沉默良久,也只是叹息。了生大师忍不住侧目看向狄秋,缓缓道:“狄檀越,你准备怎么做?”
狄秋只是淡淡一笑:“了生大师却又要考校我了。”
“老衲不敢。”
“换作以前,这位客栈老板于我们有恩,我非杀那凌绝顶为他报仇不可。但现在……”
宁勋奇道:“狄大哥此话怎讲,客栈老板因我们而死,这仇定是非报不可的。怎的还要犹豫?”
狄秋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仇自然要报,但却不是眼下,不是现在,亦不是立刻要报的。”
宁勋父子听不懂狄秋什么意思,但还是没有插嘴打断,而是耐心地听了下去。
“仇恨原本只在于自己一念之间,这份心念,该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而不是一直牢记在心头。马进一家利欲熏心,犯下滔天大错,本就非一朝一夕所至。正因为如此,我才顿悟到,仇恨亦是如此。如果我们一直将这仇恨怀揣在心受其熏陶,那迟早会丧失自我。而所谓的心魔,正是由此而来。”狄秋解释道。
了生大师面含微笑,不住地点头道:“狄檀越解得甚妙,看来此番留在浮云寺中,于你而言实在收获颇丰。”
狄秋惭愧道:“了生大师,狄秋此生会永远记得你对晚辈的帮助。未来有一天,若让我遇见凌绝顶,我亦会除之而后快。但那时的我,绝不会再陷入无法自制的地步了。”
“想不到,你在浮云寺短短的这半日就能参悟这么多,真是教老夫羡慕。”宁俊涛酸溜溜道。
宁勋不解地看着宁俊涛:“爹,怎么连你也……”
“勋儿,你狄大哥说的不错,我们不该心怀仇恨而活。我们要做的应该报仇,而非寻仇。”宁俊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你迟早会理解这里头的道理的。”
宁勋也不知狄秋这半日在浮云寺都经历了什么,但听父亲所言,似乎他堪破了红尘俗世一般,心中已然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心里虽然有几分艳羡,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正当此时,大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碧云宗掌门刘家辉拜见了生大师!”
紧接着,吕杏儿快步朝着禅房跑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碧云宗的人来了。”
众人听了都是心中一惊,不禁想到,碧云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却见,了生大师双手合十,冲狄秋道:“狄檀越,下山的路在这边。”说罢,冲着禅房外的左手边一指。
狄秋看了却笑道:“晚辈觉得,下山的路该是在这边。”说罢,提足便朝着反方向的大殿而去。
见到狄秋出了禅房,了生大师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冲众人道:“狄施主已经找到了下山的道路,我们且送他一程吧。”说罢,便跟在狄秋后面往大殿的方向走去。宁勋几人相顾无言,但见了生大师走了,也只好赶紧跟上。
狄秋走入大殿,朗声道:“刘掌门,别来无恙了。”
“是你?”刘家辉见了生大师没有出来,反倒是狄秋露脸,顿时惊了一跳。旋即,手中猛地往身旁一人肩头抓去,一把擒在自己怀中。
见势如此,狄秋亦是意外非常。当定睛一看刘家辉怀中之人,顿时吓得呼吸一窒。万没想到,席明智不知什么时候,竟又落在了刘家辉的手里。
“刘家辉,你言而无信!”狄秋忍不住痛斥道,“是不是你碧云宗的人,个个都是如此!”
刘家辉冷哼一声:“我只答应救席明智,但没答应救了他,就不把他再抓回来。”
“你!”狄秋心中气急,几乎就要大骂出口。却刚好撞上了生大师从身后走来,只好赶紧闭上了嘴。
但见两人剑拔弩张,了生大师连忙打了个稽首,冲刘家辉等人道:“诸位檀越稍安勿躁,敢问昨日才去,何以今日又复返呢?”
“呵!好你个了生和尚,若非我们今日回来,又岂会看清你这道貌岸然的真面目!”栾自义怒道。
了生大师面露不解,问道:“檀越何出此言?”
“还装蒜!昨日你才放了戚成海那巨蠹,今日又让我们撞见你收容狄秋此杀人凶犯。却还有什么说的!”栾自义道。
闻此严厉指控,了生大师不由一愕,连忙摇头道:“狄檀越非是杀人凶犯,还望……”
“我呸!”栾自义不待了生大师话毕,便打断道,“此子杀害了我张家卫张师兄,与长川派的弟子,若非杀人凶手,却是什么!”
狄秋听到又有人重提此事,忍不住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杀了你的师兄,你可有证据可以证明?”
“狄秋,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承认吗?那席守义就是最好的人证,便是他告诉我们,是你还有你那些芙蓉剑派的同伙,杀了我们张师兄和长川派的莲迟姑娘!”栾自义道。
狄秋听完这一番话,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原本只当是那周明礼是个不明事理的浑货,所以你们碧云宗才在他的领导下一日不如一日。本以为换了一个掌门会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缺心眼。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这一家门。”
听着狄秋不仅侮辱先师,还侮辱他们碧云宗,栾自义顿时怒上心头,骈指对着狄秋道:“混账,还敢在此污言秽语,你真当有了生大师护着你,我们就不敢动你吗?”
“就算了生大师不护着我,你们又敢拿我怎么样?更何况我只是借这浮云寺一住而已,可从未想过要了生大师给我什么庇佑。”狄秋冷笑道。
栾自义一听,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了生大师道:“老和尚,狄秋说的可是实话?”
了生大师双手合十,缓缓道:“狄檀越所言非虚,老衲并无心过问狄檀越与诸位的事情。”
“好……这样很好!”栾自义道,“狄秋,有种的就出来与我们比划比划,教我们瞧瞧这雷火石在你身上待了这么久,可有让你有什么长进。”
“且慢!”栾自义刚一说完,了生大师便急忙插嘴道。
“怎么,你这和尚难不成要出尔反尔不成?”栾自义不自信地向他瞅去,狄秋能悄无声息杀了他们三师兄,说明他的武功在这段时间里定是进步飞快,就凭自己这些人要真的与狄秋动起手来,这胜负且还难说,更别提再加上这了生和尚了。
却听了生大师道:“檀越误会了,老衲只是想说,尊师兄被杀一事,只怕另有隐情。”
一旁的刘家辉听了此言,皱了皱眉头,道:“了生大师何出此言,我张师弟被杀一事,当时我是亲耳听那席守义说的,岂会有假?”
“檀越莫急。”了生大师道,“敢问,檀越那位师弟,可留下只言片语,亦或是临终记号,指明狄檀越便是杀他的凶手?”
刘家辉怔了一怔,不知了生大师此番话是何意思,口中答道:“我张师弟死的时候我们并不在场,而是次日才发现了他的尸首,现场也没有留下丝毫蛛丝马迹,那位长川派的女弟子也是如此。”
了生大师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诸位如何能因那位席檀越一面之词就确定狄檀越就是杀害他们的凶手呢?”
“混账,老和尚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那席守义与狄秋无冤无仇,如果人不是狄秋杀的,他为什么要蓄意构陷?”栾自义道。
狄秋听了只是苦笑,席守义虽然与自己无冤无仇,可他那胞弟席寸义可恨自己恨得紧呢。说不定,正是那席寸义授意让席守义陷害自己的。
于是口中直言道:“那席守义虽然与我没有嫌隙,但他的兄弟席寸义却对我仇深似海。不信,你便问问你身边这位仁兄。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他便是席寸义的亲子席明智吧。”
栾自义哼了一声,将席明智掼到身前,恶狠狠地道:“不错,可那样又如何?我可瞧他对你亲近得很,这一路上就算是被我们打得遍体鳞伤,也要处处维护你周全。难不成,他爹与他不是亲父子。否则,怎会一个恨你,另一个却敬你?”
“狄大哥,我爹他……”席明智惭愧地低下头去,不敢与狄秋对视。
狄秋知他惭的是父亲席寸义的所做所为,而非其他。口中忙道:“你别说了,我都理解。”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人为你可没少受罪,你倒好,利用完便将脏水尽数往他们身上泼,我栾自义当真以你这种人为耻。”栾自义忍不住啐了一口。
席明智忍痛道:“不……不是这样的,是我……是我们席家对不起狄大哥。”
“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人杀了我师兄与长川派的弟子。若非你伯父告知,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栾自义朝席明智狠狠瞪了一眼,“如今,他见事情败露,甚至甘愿污蔑你父亲,好推卸责任。怎还身存被利用之地,尤是不知,当真愚不可及!”
说到气愤处,栾自义将席明智推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掷在他的身前。道:“若你甘愿做这狗贼的拥趸,那便以身证道,死去吧!”
狄秋见状又惊又怒,急忙站出来道:“且慢,你们碧云宗与我的恩怨,与我清算便可,何故迁怒于一个无辜之人。有什么事,都冲我来好了!”
“哼!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栾自义嘴角一勾,冷笑道,“你不是说他姓席的与你有仇吗?那他死了岂不正合你意,却还装什么好人!”
席明智默默地瞅着眼前的匕首,心中一沉,他席家累狄秋至此,有何颜面再苟活于世?既然爹冥顽不化,不思悔改,那狄秋于他们的大恩就由自己舍身去报了吧!
刷地一下,席明智抢过地上的匕首,大喊道:“爹,明智来世再报你养育之恩!”说罢,一刀便往自己的心窝捅去。
如此一幕,众人都是始料未及。栾自义不过要逼狄秋承认罪行,此番不过是个激将法罢了,其实并无要席明智自尽之意。见席明智抢过匕首,便赶忙要去拦阻,但却已经来不及。只见寒光一闪匕首已经出鞘。
了生大师重伤初愈,压根无力阻止,但还是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了半步。却见,狄秋身形忽闪,迅捷如风,已经抢到席明智的身前,一把抓住了匕首。
刘家辉大惊,只当狄秋要杀席明智,口中大喊:“快拦住他,他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