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握住匕首的刃身,任凭手上鲜血直流,却是不管不顾,急忙拖着席明智回来,将后背露给了对方。
栾自义见状,此时正是大好时机,再不动手更待何时?瞬间拳劲如注,狠狠朝着狄秋的后背砸去,身后程自立也跟着一拳打来。瞬间,狄秋的后背便中了两拳。
“狄大哥!”吕杏儿吓得叫了一声。
一同发出尖叫的还有那碧云宗的刘家辉,只听他口中大喊道:“留他性命!”心中想着:自己断肠草之毒的解药还在狄秋身上,若他有个闪失,那自己这条命也要完了。
可以狄秋现在的内力,岂是这两拳可以伤得了他的。栾自义与程自立两拳打在狄秋的后背,如同砸在了一尺厚的钢墙之上。不仅未能伤得狄秋分毫,自己还被震飞老远。
狄秋抢过席明智手中的匕首,回过头道:“不错,我与席家确实没有丝毫过节,这下你们可满意了?”
栾自义见狄秋亲口承认,冷冷一笑,自己吃了这亏倒算是值得的,只可惜方才那一拳没有要了他的命。
狄秋杀气腾腾地看着碧云宗的众人,冷着脸道:“席明智这一刀,我替他受了!”说罢,竟然拿起匕首一把插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狄大哥!”席明智猛地抱住狄秋的腿惊呼道。
宁勋三人见状,急忙围到狄秋的身旁扶住他的身子,吕杏儿几乎都要急得哭了出来。
碧云宗的众人都看傻了眼,尤其是刘家辉,他没有想到狄秋会为了这席明智愿意自残躯体。
“现在,你们可放过他了吗?”狄秋道。
栾自义瞧着这一幕,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不住地斜眼去看刘家辉,只盼他来说话。
刘家辉见狄秋如此义气,佩服情油然而生,口中道:“狄秋你有种,但一码归一码,席明智我可以放他走,但我师弟的仇却不得不报。”
“狄大哥……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席明智只是低头垂泪。
狄秋缓缓道:“纵然有错,也只是你爹一个人的错,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他们既然坚信就是我杀了他们的师弟,那无论你说什么,也都于事无补。与其这么死得毫无价值,倒不如好好活着。”
狄秋撒开宁勋与吕杏儿搀扶的手,向前踏了一步。刘家辉等人如惊弓之鸟,急忙后退了两步,手中蓄积起真气,准备与狄秋恶斗一场。
“你们师弟就是我杀的,我狄秋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找我报仇,我毫无怨言。但席明智,还有我身后诸位朋友,都与此事毫无关系,你们不能找他们任何一人的麻烦!”
栾自义笑道:“狄秋,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要关心别人?”
“人活着本就不是为了自己。”狄秋道。
刘家辉立住身形不再后退,朝栾自义使了一个眼色。瞬间,众人便一散而开,将狄秋围在了中心。
复道:“狄秋,既然连你自己也说这是你与我们碧云宗的事,那便不要让你的朋友插手,让我们之间自己做个了断吧。”
刘家辉自问栾自义与程自立武功算不上弱,但偷袭之下却未伤狄秋分毫,可见狄秋的武功着实不容小觑。要真打起来,狄秋与他身后那些人联手,只怕他们此番定是报仇无望。所以,这才提出让其只身与他们了结此事。
殊不知,宁勋几人压根就不会武功,狄秋自始至终也没有让他们掺和此事的心思。听刘家辉这么一说,只是淡淡一笑:“正合我意,只不过你们碧云宗的人却不止眼前这几人,刘掌门却不等你那些师弟们会和吗?”
“哼,小子你休要猖狂,我们几人对付你,已经绰绰有余!”栾自义兀自骂道。心中却不禁悲哀,冯国友这才与他们分道扬镳,自己就遇见了狄秋。若是自己的师兄弟还在,那该多好啊!
正当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际,一旁沉默良久的云眠霞却忽道:“不对不对,你们这样做不对。”
“你又要说什么!”栾自义在晋州城的王洛生府上见过云眠霞,对她的藏云剑印象颇深。方才虽然已经注意到云眠霞,但见她始终不说话,还当不会插手此事。想不到这将要动手之际,却忽然插起嘴来。
却听云眠霞道:“我要说的是,既然人是狄秋杀的,那要报仇就该一个个上,你们这架势岂不是人多欺负人少吗?”
“云女……云娘,你不用管我,这是我与碧云宗的事。”狄秋见云眠霞替自己说话,便急忙道。
栾自义冷笑一声:“听到没有,人家却没要领你的好意。若是你真的心疼你的情郎,不如到时候给他买个好的棺材吧。”
“你!”云眠霞脸色通红,口中骂道:“谁……谁是我的情郎了?你们这样打架,分明不公平!”
“那他狄秋当初杀我师弟的时候,难道就公平吗?”刘家辉道,“我师弟武功虽不如我,但也不是个束手待毙的废人。可我们却在他的尸体上连一丝伤痕也没有找到,这定是狄秋这厮偷袭所致。你倒是说说看,这样算不算得上公平?”
云眠霞不服气道:“那方才,你两位师弟,不也在狄秋后背上打了两拳吗?那也是偷袭不是?”
栾自义与程自立脸上一红,却硬是咬着牙道:“我们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呸!也不羞羞脸。”云眠霞吐了吐舌头,用手中在脸颊上划了划。
狄秋听他们争吵只是无奈,但环顾一周,心中暗忖:这碧云宗不用兵器,自己一人倒是对付得了,若今日来的是长川派,只怕就难说了。
“动手吧!”狄秋大喝一声摆开架势。
“好,就让我瞧瞧,那雷火石是否真的有那么厉害!”刘家辉喝道。说罢,一马当先冲向狄秋。
却见狄秋不闪不避,就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刘家辉一拳打在自己身上。身后的吕杏儿“啊”了一声,吓得捂住了嘴巴。
“砰!”刘家辉也同栾自义一样,打在狄秋身上如同打在了一面铁墙之上,不仅未伤他分毫,自己还被震飞了出去。
刘家辉踉跄几步,这才勉强站住。栾自义见他们中武功最强的大师兄也奈狄秋不得,顿时喊道:“大家齐上!”
狄秋听了却是如若不闻,站在原地任由碧云宗一群人冲到面前。落雁拳法施展开来,如密集的雨点朝着狄秋的身上落去。
狄秋喉中不断发出闷哼,运气抵御着攻击,但自始至终都不曾移动半步,也没有还手的心思。
栾自义见状,已经急红了眼,一拳打在狄秋的伤口处。那柄匕首顿时狄秋的伤口中脱身落下,鲜血汩汩而出。栾自义见状,冲着众人道:“大家打他伤口,对他这样的人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众师弟听见,便急忙转移方位,接二连三朝着狄秋的伤口攻去。
纵使雷火石再奇妙,也无法在这样的攻击之下提供什么帮助。狄秋只得以深厚的内力,强忍着剧痛。但鲜血却无法用内力止住,已然不住地往地上淌下。不多时,狄秋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身后的吕杏儿已经不敢再看,将头深深埋进了宁勋的怀里。宁勋也是憋着一口气,将脸转到了一旁。
碧云宗众人直打得气喘吁吁,狄秋却仍是兀自立在原处不动。到最后,所有人都已经打不动了。狄秋这才哑着嗓子道:“你们今日杀不了我。”
“你……你胡说!我们今日非杀你不可!”栾自义吼道,身后众人也跟着附和。
却见,狄秋缓缓看向刘家辉道:“刘掌门,我知你身中断肠草剧毒,所以今日没有办法无法使出全力是吗?”
刘家辉呆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回答,倒是栾自义急着替他说道:“不错,若是我大师兄没有中毒,今日定教你尝尝那嗜血掌的滋味!”
“既然如此,不如刘掌门待毒解了,召集碧云宗所有的弟子再来寻仇吧。”狄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丢向刘家辉,“断肠草之毒,连服此药三日可解。”
栾自义见刘家辉接过解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口中道:“狄秋怎么会有这断肠草的解药!大师兄可别上了他的当,这肯定是毒药!”
“有些东西,纵然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找上我。”狄秋惨笑一声道,“这解药是我无意中偶得的,你信也好不信好,随你们自己吧。”说罢,朝着刘家辉递去一个眼神。
刘家辉自然知道这解药是真的,当即毫不犹豫揭开塞子服下一颗。口中却硬气道:“狄秋,这可是你自找的,今后可不要后悔!”
“哈哈哈哈……”狄秋忽然狂笑起来,“任你怎么说吧,但今日你们绝杀不了我。是战是走,悉听尊便。”说罢,便在自己的伤口处点了两个要穴,将血止住,该还的与不该还的,今日他已经都还清了。
“我们走!”刘家辉虽心有不甘,但狄秋在众师弟面前亲赐解药,若还决意将他打死,却太决绝狠辣了些。
尤其,这事倘若传扬出去,还会有损碧云宗的名望。倒不如暂且退去,待今后自己身上毒解,再寻机会报仇。
只一旁的栾自义听了,忍不住道:“大师兄!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了吗?既然拳脚伤不得他,那便用刀或者……”
“闭嘴!”刘家辉咬牙道,“你却当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人是吃素的吗?那云眠霞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就算师父还在只怕也要忌惮三分。”
栾自义偷偷看了云眠霞一眼,心里犯起了嘀咕,但不得不承认刘家辉所言非虚。这事虽说是他们碧云宗和狄秋的私事,但想来这云眠霞胆大妄为以成习惯,保不齐自己强行要取狄秋性命之时,她会不会插手进来。这究竟如何是好呢?
栾自义兀自委决不下,正想再劝,但刘家辉已然摆出一副毋庸置疑的态度,道:“听我的,再这样僵持下去,也分不出什么结果。待我们与冯师弟会和再来,也为时不晚。”
“哎!”栾自义恶狠狠地瞪着狄秋,用力地跺了一下脚。末了,朝着了生大师道,“请了!”说罢,便随着刘家辉转身离去。
待到碧云宗一干人都走完,狄秋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身后众人急忙走到狄秋的身旁伸手扶住。了生大师从怀里掏出丹药,喂了狄秋服下。
“狄大哥,我席家对不起你甚多,你何必要为我……”席明智痛苦道。
狄秋虚弱地摇了摇头道:“你爹是对不起我,但你却不能与他相提并论。你是条汉子,既然你连自杀都的勇气都有,那为何没有勇气好好活下去呢?”
“狄大哥,我……”席明智垂下了脑袋,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吕杏儿蹲在狄秋身旁,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了生大师道:“狄檀越暂时去禅房歇息一下吧,这伤还得疗养一阵子才行。”
狄秋点了点头,有了雷火石之后,他的外伤愈合速度本来就快。但此时若提出就要走,那宁勋与吕杏儿他们定是不答应的。于是,便由着他们将自己扶去禅房先歇下了。
吕杏儿放心不下,提出要留下照看。狄秋笑着说:“不打紧的,你忘了当初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也挺过来了吗?”
“可是,狄大哥……”
“好啦,狄秋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云眠霞轻描淡写道,“你就让他安心歇着,等到明天他又生龙活虎了。”
狄秋听了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得道:“你相信狄大哥,我只要睡一觉就没事了,安心去吧。”
吕杏儿古怪地看了云眠霞一眼,口中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就喊我们。”说着,就和众人退出禅房,将门带上了。
“看来我们待不了许久,还得早日离开的好。不然三天后刘家辉毒解,可能又会再来寻仇了。”宁勋担忧道。
“怎么离开?狄大哥还有伤在身呢!”吕杏儿不满道:“况且这些人又不是傻子,说不定表面上说走,暗地里便在这山上山下四处埋伏好了,就等着我们走哩。”
“可不上路,那该怎么办?”宁勋急了,“狄大哥与了生大师都受了伤,我们三人又没有什么本事对付碧云宗的人,若是不走岂不是坐以待毙?”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狄大哥现在万万不能走动。”吕杏儿毫不相让,“那碧云宗再厉害又怎么样,茶花姑娘和云姑娘不都可以帮我们吗?”
宁俊涛见两人争执不休,不得不插嘴道:“勋儿说的不错,我们还是要早些走的好。茶花姑娘是佛门中人,断不能因自己的私事拉上她,而云姑娘亦是与我们萍水相逢,又如何可以……”
“老爷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江湖中人侠义为本,既然教我碰上了,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云眠霞抢道,“再说,狄秋与我也是旧相识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我向来喜欢打架,要不是狄秋说不让我插手,我方才就想上哩。”
宁俊涛沉吟片刻,心道:以自己对狄秋的了解,若是他知道云眠霞帮他抵御碧云宗等人,定是不会答应的。再说,碧云宗人多势众,就算这云眠霞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以一敌众。
“云姑娘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事本就是狄秋与碧云宗只见的恩怨,你若插手实在不合适,还是早些下山去吧。”宁俊涛拒绝道。
一听这话,云眠霞便急了,若是不关她的事,她早就抽身走了,哪里还会留到现在。自己不走,正是因为那碧云宗还有可能上门,到时候免不了有一场酣战,她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云眠霞刚想说自己肯定不会走,却见席明智走到众人面前道:“狄大哥不得不为那真正的凶手背下黑锅,都是因我们席家而起。此事,还是交给我去办吧。他们碧云宗若是要为那逝去的师弟报仇,便由我一命抵一命……”
众人没料到席明智又会旧事重提,纷纷摇了摇头。心道:这人还真是一根筋。
宁勋更是闹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刚才狄大哥还叫你好好活下去,你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再说,那真凶杀的可不只有碧云宗张家卫一人,你没听那刘家辉说,长川派的莲迟姑娘也被杀了吗?你这一条命可没法抵两回!”
吕杏儿也道:“宁勋说的是,他们碧云宗嘴上说的是为他们师弟报仇,实际上却还不止是如此。”
席明智愣了半晌,不明其中缘由,只好问道:“吕姑娘此话怎讲?”
吕杏儿叹道:“你是不知道事情原委若是知道也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他们这些人要报仇是假,为夺这雷火石才是真。而好巧不巧,这雷火石就正好在狄大哥身上。所以,便是你愿意死一千次,一万次,他们也不会放过狄大哥的。”
“阿弥陀佛。”了生大师道,“这雷火石重出江湖当真是百害而无一利,世人痴妄难消难解,委实可悲可叹。”
众人听了了生大师的话都是默默无言,逃不得逃,战亦不得战,此番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