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的狄秋听到言厉竟然身死,不禁心中大骇,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廖亚先竟然说言厉是自己杀的!这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只见了生大师也皱紧了眉头,口中道:“你说的可是北极门?”
“不错,正是北极门!”
了生大师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狄秋虽然身怀不俗的内力,却还不足以能杀得了北极门的掌门。”
“若两人俱是无虞之时,狄秋自然杀不了。”廖亚先冷冷一笑,“可言厉在与戚成海的对决中,已经身负重伤。别说是狄秋,就算是三岁孩童也能杀得了他。依我看,这戚成海与狄秋说不定已经狼狈为盟,沆瀣一气,这三条人命是两人一同所为也不一定。”
听到此处,狄秋再忍受不住,一个纵身跃下梁来,冲廖亚先骂道:“狗贼,你在此信口雌黄,真当了生大师会上你的当吗?”
廖亚先连退了数步,双眼瞪得硕大,口中颤巍巍道:“你……你怎么在这?”
了生大师似早已发现狄秋躲在梁上,见他跃下丝毫没有意外,口中只是淡淡道:“狄檀越,你不该出来的。”
可狄秋哪里听得进这话,眼睛逼视着廖亚先:“廖亚先你陷我于不义,可知自己下场?”
“我……我……”廖亚先手无兵器,又在这自己构陷之际,忽然被狄秋撞破,早已经吓得够呛,整个人已经入筛子一般剧烈地抖动起来。
狄秋缓缓凝聚真力在手,双目紧盯廖亚先要害,口中言道:“自种恶因,方得恶果。今日,我便是你口中恶魔,你当怎的!”
“你……你要杀我灭口吗?别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掩盖自己就是杀害那三位无辜义士的真相!”廖亚先自知死到临头,却仍旧死咬着狄秋便是凶手,便是死也要拉他做垫背。
狄秋瞬间失去了理智狂性大作,真气随怒而发,狂脉止不住地刺激着身体诸穴,双掌齐出就要打在廖亚先的胸口之上。
“慢来!”了生大师大喝一声,身形已然闪到,双手向上一抬,已经化解了狄秋这两掌。
狄秋如视了生大师于不存,又是一掌要打向廖亚先。这一掌更是用上了浑身的力气,誓要立刻将廖亚先毙命于他掌下。
了生大师面露惊诧,急忙还了一掌,却不料狄秋这一掌势大力沉,竟入泰山一般压来。茶花见状,也是吓了一跳。她竟没看出狄秋这内力如此之强,连师父也几乎招架不住。
廖亚先见了生大师出手,喜道:“狄秋,有了生大师在此,你还敢放肆?还不束手就擒,免得受苦!”
狄秋之觉一股热流从狂脉处涌动,急冲手腕脉门,真气瞬间汹涌而出。了生大师暗道不好,可还未及反应间,已经被一股巨力震倒在一旁。
狄秋红着双目,面色狰狞,口中入野兽般嘶吼道:“杀!”
随即一个蹬踏,将足下地砖踩得粉碎,已经倏地冲至廖亚先身前。茶花见状,也来不及去扶了生大师,瞬间出手要去抵挡。
可狄秋这一冲,却是非同小可,速度之快,连茶花也是惊了一跳。狄秋先到,茶花后发却也已经到得身旁,便急着要去抓住狄秋的脉门。
“小心!”了生大师喊道。
可茶花却已经不及反应师父要她小心什么,已经一把抓住狄秋的脉门。运动内劲,要使出擒拿手,将狄秋左手反折。
殊不知,这狄秋内力浩然,茶花运力相抵却是手中吃紧,整个人被狄秋带了过去,一只手扯着茶花的身体便冲廖亚先打去。
生死关头,茶花若再不撒手恐怕已经要受内伤,却见她足下一点凌空而起,使出一招倒挂金钟。那一掌本该打在廖亚先的胸前,却生生被茶花压低了去势,直往他腹部打去。
廖亚先虽无斗志,却还有求生之欲,见狄秋这一掌来势一缓,急忙一个侧身闪过。而茶花整个人已经被狄秋狠狠掼在了椅子上,瞬间那木椅被茶花的身体砸成了数块。茶花喉头一甜,已经受了内伤,手上再无气力抓着狄秋,顿时松开了去。
廖亚先面色惨白地看着那一地碎片,吓得魂飞天外。这一掌若是打在自己的身上,便是钢筋铁骨也受不住,何况他这肉体凡胎。
狄秋顿了一顿,又回首看向廖亚先。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出低吼,如那林间大虫饿了数日,看见一只迷了路的羔羊。这下一招,誓要拿廖亚先的性命来祭他的空腹不可。
廖亚先吓得双腿发软,再无逃跑之意,几乎已经准备闭目待死。却听了生大师又发狮吼功,只是这一回却不是断喝,而是在唱念经文。
狄秋忍不住痛苦地捂住耳朵,这天外梵音如醍醐灌顶,顿时将他的狂性压制。廖亚先瘫软下来,口中忍不住呕了几下,将方才喝下的茶水都吐了出来。
了生大师一吼已毕,却是内力耗了大半,不由地气喘吁吁。他又急忙走到茶花身旁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喂了她服下。茶花面如金纸,内伤不轻,虽及时服下了丹药,气息还是乱的。了生大师不得已,又输了一些真气给她,这才暂缓了伤势。
狄秋跪倒在地,满面虚汗,如刚从哪蒸笼里出来一般,显然已经力竭。他颤抖着提起双手,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掌心,错愕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哼,怎么了?”廖亚先冷冷道,“大师你可都看到了,这子方才狂性大发要置我于死地。心肠如此歹毒,手段如此残忍之人,配拥有雷火石吗?”
了生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狄秋如没有听到廖亚先的话,怔怔地转向了生大师道:“大师,我……我……”
“檀越不必解释,身不由人,总归于自然而然。”了生大师道。
自然而然……狄秋心中默默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也什么都想不清。
“狄檀越,为何不在梁上再多待上一刻,再多待一刻,这位廖檀越便就走了。”了生大师道。
“你一直都知道我在?”
“我一直都知道。”
狄秋忽地抬起头来,望向那廖亚先,心中恨意却是已经烟消云散。
廖亚先见状,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缩,但见狄秋眼中杀意已褪,总算松了一口气。忽地笑道:“你若还想要取我性命便动手吧,反正天下人都知道言厉、莲迟还有冯国邦都是由你所杀,便是你杀了我,也洗不脱你的罪过。”
“我没杀他们。”狄秋淡淡道。
廖亚先道:“不是你杀的,便是你芙蓉剑派所的其他弟子杀的。横竖,你对我们在晋州城的所作所为怀恨在心,教之同门帮衬,也合情合理!”
“芙蓉剑派……我狄秋何曾……”狄秋闻言,不禁面露苦涩。他如何能知道,当初自己这信口之言,今日会成为这廖亚先构陷之证。只唯唯否否,难为自己平反昭雪。
廖亚先见其对言为难,更是得寸进尺,冲了生大师道:“瞧他面色,定是被我说中了!依我看,此子之歹毒心肠远胜于那戚成海,了生大师可不能容易发落了他!”
“住口,你……”狄秋怒极攻心,几乎又入魔障。
了生大师见此,连忙上前扶住,点了他的要穴。这才道:“廖檀越此言实在苛刻,不知是你一面之词,还是……”
“了生大师若要问人证,我自也是有的。”廖亚先胸有成竹道,“只他现在不在此处,若要见人,我带他过来也未为不可。”
听到有人证,殿中的其他三人都愣住了。狄秋这时总算清醒了一些,口中喃喃道:“难道是席寸义?不……”
“你倒是聪明,已经猜得很近了。”廖亚先道,“可惜不是席寸义,而是席寸义的哥哥席守义!”
“怎么会!”狄秋哑然失色,他与席寸义说来还有几分恩怨,但席守义却与他没有半分瓜葛,可为什么席守义却要陷害自己呢?
廖亚先哼了一声:“是他亲口所说,岂会是假的!不仅如此,你还将那晋州城王洛生的府邸付之一炬,接连十几处民房都遭到殃及被焚为灰烬,是不是!”
“我没有……我没有!”狄秋耳中嗡嗡作响,却是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言至于此,眼看已经将狄秋逼至奔溃,廖亚先仍是不依不饶。口中不留余地道:“那日在晋州城王洛生的府邸之中,你恶意构陷天临教,以掩盖自己贪图那雷火石的险恶用心之时,我便看出你的为阴险狡诈。只可惜,众雄没有看穿你这贼子的真面目,才养下了今日的祸害。自你从戚成海的手中狡猾逃脱之后,韬光养晦潜伏多日,我们还都以为你已经带着雷火石亡命天涯。谁知你这人蛇蝎心肠,我们未去找你,你却反找上门来。竟然连害我武林同道三条人命,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狄秋只是不解,廖亚先的为人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但席守义为何要陷害自己?那杀害言厉的三人又究竟是谁?是李清知?是范无救?狄秋只不敢再想下去。
廖亚先见狄秋一声不吭,口中道:“怎么?你不是向来牙尖嘴利吗?怎么此刻却是不言不语?你道自己是无辜的,那便向了生大师,向我证明出来啊!怎站在这里如木头人一般?”
狄秋手中全是汗水,轻轻一攥便觉湿漉漉的,他看向廖亚先,心中想起吕杏儿与宁勋他们。他们自然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若是让他们出面,无异于是将其推向风口浪尖。
这些人,满嘴的仁义道德,却都是阴险小人。便是吕杏儿他们出面佐证,也会被说成与自己一丘之貉,狼狈为奸之徒。称他们口中所言的每一句话,都绝不可信。到时候别说还自己清白,就连他们也有可能被拖下水去,狄秋又怎能容得他的好友以身犯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