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是纳罕,万没想到王盘山一众,却非为这正教大典而至,反倒另有所图。更是为其闻风收悉之利,筹算计划之能,大为震慑。
只这朱雀鸾羽翎,飘杳历史翻枝末节之中,所闻者万不足一。此间众人虽来自五湖四海,各具千秋本领,但晓其来历者并不甚多。
唯朱雀鸾羽翎,是为红丸国建国伊始,机关师祖手中无上之秘,倒是为数不少所闻者皆知之事。
但显然王盘山与他人不同,对朱雀鸾羽翎诸事早已了若指掌。当见庞隼性子不甚强硬,便知在他身上寻求突破最为容易。
遂道:“二堡主,我知你兄弟二人情深义重,想必你也不愿看你大哥吃苦吧?”说话间,眼神不住在他兄弟二人之间徘徊,隐隐透着一股阴森杀气。
“二弟,别听他的!”庞鹰显然比王盘山更了解自己的兄弟,连忙替其开口道,“我们落在你手里,横竖都是一死,却又怕什么肮脏伎俩。此事他本一无所知,我一个人扛着就好,休要再多言!”
“呵,好一个兄弟情深。也不知道待会儿我将你二弟挂在那外头,受着飞鹰崖上秃鹫、鹰隼啄食的时候,还忍不忍得住一声不吭。”王盘山一扬手,“来啊,将这人拖出去,挂在外头!”
“是!”随着王盘山一声令下,两名属下,即刻将庞隼用刀架起,就要带到外头。
庞隼见状,急得不行,可他确实不知那朱雀鸾羽翎是何物。口中不迭地叫唤着:“快住手!快住手我当真不知道你说的那东西在哪里!”
“不要浪费力气说那些废话。”王盘山威胁道,“你大哥若是心疼你这弟弟,将那朱雀鸾羽翎的下落告诉我,我自然会住手了。”
庞隼闻言,只好一个劲地呼喊着:“大哥救我,救我啊!”
“二弟,大丈夫死则死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庞鹰见自己兄弟如此懦弱,忍不住斥道。但尤是不愿松口,说出那朱雀鸾羽翎的下落。
王盘山见其如此嘴硬,已是没了耐心,口中道:“好,既然你舍得看着你兄弟赴死,那我便遂了你心意。”说罢,王盘山摆了摆手,让人把庞隼押了出去。
庞隼本就胆小,见此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口中哀嚎着:“不,不要……我确实不知道……我……”
“记得将他身上划几个道子,出些血腥,好教多来些野物。”王盘山冷冷地吩咐道,脸上尽显残忍之色。
众人见这王盘山如此没有人性,无不为之色变,长川派几名女弟子更是吓得脸色煞白。
不多时,那野鹰振翅的声音徐徐响起,开始咀嚼起庞隼身上的皮肉。窸窸窣窣的响动,如同跗骨之蛆,让人浑身麻软,却又驱之不得。
而王盘山则更是有意要教众人了解他的手段,将那门窗洞开,好让庞隼的惨叫不断传进来。
过了不久,庞隼的惨叫渐渐低了下去,显然已经断了气。而那使人汗毛直立的咀嚼声,却还是不绝于耳。
末了,下人走到神鹰殿中禀报道:“大人,已经断气了。”
“这么快?却有说什么吗?”
“倒是什么也没说。”
“去吧……”王盘山显然对这结果显然并不满意,又复走到庞鹰面前,“便是如此,你也缄口不语吗?”
庞鹰此时就差咬碎了牙齿,但他曾发过毒誓,绝不会让这朱雀鸾羽翎有半点差池。当即一口唾沫吐在了王盘山的脸上:“要想知道朱雀鸾羽翎的下落,便是痴心妄想。就算你杀尽我飞鹰堡的所有人,我们也会化作厉鬼,永生永世缠着你!”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王盘山用袖子抹开脸上的唾沫,“所有人听令,即刻搜查飞鹰堡上下,不惜一切寻找朱雀鸾羽翎。若有任何发现,立刻回来禀报。”
“是!”众人得到命令,除了几个看守,即刻离了神鹰殿开始搜查。
但庞鹰见此却忽然狂笑起来:“王盘山呀王盘山,我飞鹰堡西部百里戈壁,东临西山峡,北接荒瘠冰原。纵使你再多十倍的人,也不可能找得到朱雀鸾羽翎的所在。我劝你还是早些断了这妄想吧!”
“是吗?”王盘山摸了摸胡须,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我却料准了你决计不会放着飞鹰堡这天险之地不藏,却会舍近求远,放到别的地方去。今日,我就算翻遍你飞鹰堡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也定要取得这朱雀鸾羽翎。”
话到此处,庞鹰只觉万事皆休,忍不住阖上了双眼,不再去看王盘山。心中暗自祷念,那朱雀鸾羽翎切莫落到此贼手中。
随着阎罗殿的爪牙在飞鹰堡上上下下一顿搜索,神鹰殿中的众人越来越难沉得住气。他们知道,无论这朱雀鸾羽翎是否被这王盘山找到,他们的性命迟早也要断送在此处。
只有狄秋一人,此时还兀自保有活下来的希望,运力不断催逼着体内的毒素排出。
可好不容易才使得手腕能够略微动弹,却见王盘山的手下突然传来捷报:“大人,有发现!”只见一人手中提着一只老鹰,从旋梯上走了下来。
王盘山不明所以,走上前一看,口中怒道:“我让你找的是朱雀鸾羽翎,你提了这只畜生过来做什么?”
“大人,你看这里。”那手下见万盘山不解,连忙掀开老鹰的一只翅膀,露出了下面的一条羽毛。
众人看在眼里,也是惊愕异常,这条羽毛端的与其他完全不一样,竟浑身朱红,散发着流光溢彩。
“咦?”王盘山接过那老鹰,细细查看了一番,但也说不准这是否就是那朱雀鸾羽翎。
便又拿到庞鹰面前道:“庞堡主,现在你却有什么好说的?”
“哼,不过是一条染了色的羽毛,却也值得你大惊小怪什么?”庞鹰道,“我飞鹰堡上飞禽甚多,却是什么没有见过,由得你这没眼力的来显摆。”
“是吗?”王盘山冷笑一声,“那我便看看这条羽毛究竟是染的色,还是那传说中的朱雀鸾羽翎。”
“来人,将灯盏提来。”
说罢,王盘山扯下那根羽毛,将老鹰随手撒了出去,将羽毛凑近手下取来的灯盏开始烘烤。只见,这羽毛遇火不焚,反倒红光更盛,娇艳欲滴。众人越看越奇,不由地昂起了脑袋,就连西门烈也忍不住凑近了身子去细瞧。
“果然是朱雀鸾羽翎。”王盘山喜道,“庞堡主,你倒是有胆量,敢将这天下至宝藏在这畜生身上。若非这畜生觅食回来,我还真就错过了。”
而庞鹰见到王盘山教人取来灯盏的那一瞬间,便已经失去了一切念想。端的王盘山早就已经将这一切密事调查得妥当,就连如何辨得这朱雀鸾羽翎的真假也是一清二楚。
面对这一切,自己却还有什么话好说呢?要怪,自能怪自己太信得过这飞鹰堡居在天险之上,属天下易守难攻之极处。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这天临教的叛徒给抄了底。
“朱雀既出,北斗星动。天上流火,生灵涂炭!”庞鹰念出这一十六字后,猛地紧扣齿门,一道血色从嘴角缓缓而下,竟当场咬舌自尽。
“该死!”王盘山连忙出手掐住庞鹰两颊,另外一手骈指抵住下巴。可庞鹰两排牙齿死死咬住,却连救也来不及,脑袋一垂便就撒手人寰。
群雄瞧着庞鹰竟因这朱雀鸾羽翎失却而羞愤自尽,无不为之惋惜。皆垂下脑袋,口中既是暗暗祷祝,又是不停咒骂。
西门烈见庞鹰身死,冲王盘山道:“他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想必是临死之际还要混淆视听,且不用管他。”王盘山故作随意道。
但狄秋早已经观察到王盘山脸上的异样,心中暗道:此贼定知道更多内情,却故意瞒着这西门烈。想必这些日在阎罗殿里,也待得并不安分。
须臾之间,狄秋已经感觉到身上毒素尽褪,力气又回到了身体。可正当他瞅准机会,就要一跃而起偷袭王盘山时,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王盘山忽然回过头来,双指齐出,一下点在了西门烈的檀中穴上。西门烈大吃一惊,万没有想到王盘山会这样做。顿时,便跌倒在地上,浑身失去了力气。
“王盘山,你做什么!”西门烈难以置信地瞪着王盘山,不知他要搞什么鬼。
谁知,王盘山压根不理他,反倒是手中暗器疾发,射倒了几个守卫。
“封步寒留下的好东西,你当我会拱手让给你们阎罗殿吗?”王盘山吃吃笑道。
西门烈大吃一惊,知他要杀人灭口,口中还未来得及呼喊,却见伴月剑已然斩下,霎时了结了他的性命。
狄秋见此变故,心中又惊又喜,西门烈虽然受伤,但依旧难以对付,这下可好,这神鹰殿中便只有王盘山一人了。
“诸位有幸在此得见这朱雀鸾羽翎,也算不白来这世间一遭,这就都见阎罗王去吧!”说罢,竟将手伸向那灯盏,似要引火起来,将所有人烧死在此。
此时不动却待何时?狄秋不再犹豫,一下从王盘山的背后跃起,径直朝他手中伴月剑抢去。这遭突然发作,不仅王盘山没有想到,其他众人也一样没有想到。
狄秋当机立断,用手一扣,抓住王盘山的手腕,顺势绞在其背后。已用霹雳手段,抢到了伴月剑在手,横着架在其脖颈之上。
“你!”王盘山只当狄秋中毒无法动弹,万没想到对方竟尚有余力。顿时身子僵在了那里,不敢移动半分。
狄秋冷冷盯着王盘山的双目:“你这狗贼心狠手辣,却连同伴都不放过。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先挑了你的手脚筋,再让你尝尝飞鹰堡二堡主方才受的滋味。”
王盘山眼睛一转,连忙瞥向身边甬道,但却不是要逃跑,倒是嘴上一动,想要喊救兵。
但狄秋何等眼疾手快,当即不由分说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之上:“少动歪脑筋,我可知道你既会认字也会写字。我想你不会教我按你那法子对付你吧?”
“不……不敢……不敢……”王盘山身子发软,论阴谋诡计,自己倒是有的是,但这武功却实在平平无奇。狄秋若是真要对他如何,自己还真没的办法。
遂指了指怀中道:“里头有一个纸包,红色的,教他们服下便可解毒。”
狄秋哼了一声,点住王盘山的穴位,接着便从他怀中搜罗了一阵,果不其然找到了那红色的纸包。随即,便忙走到云眠霞身侧要喂她服下。
但正当狄秋掀开纸包之际,一旁的温可风却说话道:“这狗贼诡计多端,你却如何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要是毒药,她可就送了命了!”
狄秋一听,手中动作猛地听了下来,觉其言之有理,又复返回万盘山身旁道:“你这最好是解药,若是不是,那你被自己的毒药毒死,也算是活该了!”说着,便捏着王盘山的鼻子,要给他喂下去。
王盘山见状,急得哇哇大叫:“不……别喂我,喂我可就要出人命了。”
“这果真是毒药!”狄秋顿时怒不可遏抓住王盘山的衣领道,“真正的解药在哪里,快说!”
“狄大侠,这……这就是解药,但他本就有毒性,没有中毒的人万万是吃不得的,吃下去可就完了。”王盘山哀求道。
狄秋这时那厉害会信他,连忙里里外外搜索了一番,却见万盘山身上并无其他,只有自己这手里一包。
这下狄秋却也拿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虽说自己早《皓首经》上学了一些毒理,但却远没有那样火候可以辨得这解药是否奏效。
王盘山见狄秋犹豫,又道:“我却真的不是骗你,这解药只有中毒的人吃了才有效果。要是你怕那姑娘出事,不如便让其他人吃吃看,却也不迟呀。”
众人一听,吓得骤然色变,这节骨眼上却有谁敢以身试毒呢?这王盘山端的狡猾至极,分明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要拉个人陪葬。
但狄秋何等性情,要教他验证这解药的真伪,而枉顾他人性命,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王盘山的话从左耳进,右耳便就出了。
正当他犹疑不定之际,却听肖九拙忽然出声道:“狄公子,若信得过我,便拿来让我看看如何?”
“表哥不可,这王盘山的话可不能信啊!”孙言重只当肖九拙要试毒,急忙劝阻道。
可肖九拙却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要辨一辨这解药的真假,并非要试他。”
狄秋早就在晋州城就领教了肖九拙识毒的本领,见他开口心中一动。在场有能力证明这解药是真是假,还真非他莫属。于是,连忙捧着解药走上前去。
肖九拙低下头嗅了嗅,先是皱了皱眉头,过了半晌,口中嘀咕道:“不当是这样啊。”
狄秋以为情况不好,连忙追问道:“如何?可是解药吗?”
“现在还说不准,你却喂我吃一些,教我尝尝味道。”肖九拙道。
此言一出,不仅是狄秋,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孙言重更是厉声叫道:“表哥,你疯了吗?这定是毒药,你怎可以用性命去试他!”
“你别担心,我只是觉得这解药有些古怪。我又非犬类,怎能凭鼻子就嗅个究竟。要知真假,还得尝过之后才有结论。”肖九拙从容道,“狄公子,我自幼识毒,这身体好过常人,倒是不怕的。你且用指甲勾出一点,让我吃了,辨出最重要的成分便就有把握。”
孙言重见肖九拙一意孤行,劝说不下,心中更是火急火燎。冲着狄秋就大骂道:“狄秋,我表哥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你偿命不可!”
狄秋只是瞥了孙言重一眼,没有说话,见肖九拙如此坚持,心中又敬又佩。可一想到当初自己寻找解宁俊涛身上的毒,而被刺毒红花折磨得不成样子,此番却如何也不忍心让肖九拙以身试毒。
“肖大侠,你却要尝这药中什么成分,味道可有特征吗?”狄秋问道。
肖九拙不解狄秋的意思,但还是如实说:“是一种独特的腥味,还有银杏叶的清甜,你问这个做什么?”
狄秋重重点了下头,旋即便用行动解答了肖九拙的疑问,捏了一撮粉末便朝自己嘴里塞去。
“你!”肖九拙大惊失色,想不到狄秋会做此举动,就连身旁的孙言重也都愣在了那里。
狄秋吃下那解药,嘴巴细细品尝了一番,果不其然有一个独特的腥味,还有说不上来的淡淡清甜,想必便是肖九拙说的那银杏叶了。
“确实有这两种味道。”狄秋淡淡一笑,“肖大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解药究竟是真是假?”
“狄公子,此番胆色我肖九拙佩服。”肖九拙十分欣赏地冲狄秋点了下头,“这药确实是解药无疑,但其配置的分量远远超出真实所需。你只需用方才那剂量溶在水里,就够在场所有人解毒了。若我说的每错的话,王盘山这狗贼是有意这样为之,为的就是让我们错服了剂量,导致旧毒一解,又中新毒。”
听到这里,狄秋总算松了口气,连忙找来一个神鹰殿中掉落在一旁的酒杯,将解药溶了进去,递给云眠霞喝了。之后,酒杯又在神鹰殿中其他人手里互相传递了一圈,自不在话下。不多时,一大半的人已经恢复了力气,纷纷站起身来将那兵器握得紧紧得。
“狄秋!”云眠霞才解了毒不久,只当可以暂时松了一口气,却不料狄秋忽然跪下了身子,捂着那喉头露出一副可怖的神情。
“是那解药……”狄秋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后,旋即垂下了脑袋竟昏了过去。
云眠霞见此,顿时乱了分寸,连忙冲肖九拙道:“肖大侠,快想办法救救他呀。”
肖九拙这时才刚恢复过来,但面对云眠霞的恳求,却是冷着一张脸道:“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与我无关。”
“什么叫与你无关!若不是他,你哪里来的解药!”云眠霞气急败坏地冲肖九拙骂道。
谁知,孙言重立马冲上前,给了云眠霞一个重重的耳光:“休要在此大呼小叫,他杀了我的弟子莲迟,身上还背着数条人命。我没立刻杀他已经算忍得许久了,却想要我表哥去救他?简直是白日做梦!”
“你!”云眠霞气急攻心,呕出一口血来,若不是自己有伤在身,哪里会忍得住这般屈辱,只怕早就提剑冲上去与孙言重打起来了。
一旁的钱金狮与钱金虎见状,连忙将狄秋与云眠霞护在身后。还见温可风、仇困龙等人,却也是目光闪烁不定,既有犹豫也有愧疚,但更多的却是好奇与贪婪。
“着!”就在两方对峙之际,忽听得身后一声响动,竟是王盘山从怀中抽出了火折子,抛向远处的尸堆。却听,“呲呲”的声响骤然冒出,瞬间便引燃了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