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至此处,霍中阳一拍脑门骂道:“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想不到……真是怎么也想不到。好一个万窟山!好一个张恨水!这下可算教我找到了!”
“霍中阳,你想明白了?”狄秋见他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连忙追问道。
霍中阳笑道:“我却不是什么傻子,这么明显的证据摆在面前,又哪有想不明白的?此番算我霍家欠你一个人情了,他日只要我霍中阳没死在万窟山里,定还你这份人情!”
“胡说什么!我却以为你真听明白了!怎还要去万窟山寻仇?”狄秋惊异道,“那张恨水已经死了,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霍中阳怒道:“哪有什么不清楚的?张恨水死在你手里,我自相信。但我霍家雷行八法的秘籍还下落不明,又岂能不去寻回来?他万窟山虽是万烛龙的地盘,但端的也不能不讲道理!更何况,此事错本在他手下张恨水,又岂有不还我家传武学秘籍的道理?”
“你这浑人!”狄秋苦笑道,“他万烛龙若真是什么好人,又岂会纵容手下在东临犯下如此罪过?你不如去问问先前于你交手的那吴情人,且瞧他会不会与你讲道理了。”
霍中阳不认得吴情人,但闻狄秋说方才与他交手之人,顿时有了印象,旋即追问道:“你说方才被我打得还不上手的那个,也是万窟山来的?”
“是又怎的?”狄秋怪道,“你该不会是想……”
“哈哈哈……妙哉!正是送上门的好事。”霍中阳闻言大喜道,“拿了这厮做人质,他万窟山却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小子,此番可真要多谢你啦!”说罢,霍中阳撇下狄秋一人,扭动硕大的身躯,转身便走。
狄秋只心头大惊,连声叫了几句,却是怎么也留不住他。不禁心中暗道糟糕,他这一去,定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吴情人虽敌不过他,但那沈独邪却非寂寂无名之辈。一旦手下遇险,何以会袖手旁观?这两个高手一旦交锋,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念及如此,狄秋只能快步追上,试要赶在两人见面之前拦下霍中阳。
但只行得几步,却见山谷之中一行人径自朝他处走来。狄秋定睛一看,却见偏就是吴情人与沈独邪在首,王盘山、文丹青、叶明等人俱在其身后。
霍中阳行在前头,与众人直接迎面碰上。只放声叫道:“你们就是万窟山来的?”
方才因这霍中阳闯入谷来,逼得得朱氏父子取出流星火雨箭对付,早已惊动了入谷的众人。
在知晓经过之后,便都主动请缨要拿他向朱光磊问罪。尤其,在得知其还进过玉萝的闺房,众人更是将其当做,要来抢夺流星火雨箭的敌人,皆是十分在意。
一路上,吴情人简单分说,将方才如何莫名其妙与霍中阳打了一架的事情娓娓道来。但至于自己如何不济,三招两式间便被打得手足无措,却是只字未提。
此间,两人又重新照面,闻霍中阳突然发问。吴情人只是一阵胆寒,但忖身后有沈独邪撑腰,便硬着头皮道:“我二人都是圣公的手下,你又是谁?”
“我?老子叫霍中阳,霍誓天便是我爹!”霍中阳骂道,“你万窟山若是识相,便赶紧乖乖将我的家传武学秘籍交还回来。否则,我立马就送你去和张恨水作伴!”
吴情人见他提及张恨水,不禁心中一跳,暗想:张恨水喜欢搜罗各类武学,在万窟山中倒不是什么秘密。但他行事向来把细,怎会露了马脚教这小子发觉了?
遂试探道:“张恨水早在三年前就已身故,又怎盗得你什么秘籍了?阁下却不要乱扣帽子的好!”
“我呸!若没十足证据,老子岂会冤枉了你?”霍中阳狠骂一声,旋即身形忽动,运足真气便朝吴情人胸前拿来。
吴情人见他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已是未战先惧,只能勉强展开架势应付。双手一叠,急忙护在胸口,要抵御要害被袭。
但霍中阳已经与其交过手,知其武功不过尔尔。左手运掌,右手持拳,旋即便施展劈山落雷式去抢攻。
在场众人多是武学高手,一见霍中阳上来便下重手,皆是心中一惊。但瞧其一拳既出,直抵胸门,又重又准。吴情人只硬接了一招,便连忙旋身提腿,便还击下盘,要抢脱了身子。
但霍中阳左手柔劲却是非比寻常,一至近身,拳风逼其守卫必救之处,登时连发三掌,拂其肩甲、左肋、面门各处。只听得“啪啪啪”三声连响,皆已得手。
吴情人吃痛之际,脚下却不敢稍歇,虽手上章法全无,打得浑然不成模样,但尤是一退再退,不敢硬接进招。
霍中阳见他如此怯懦,手下更是愈打愈狠,试要一举成擒。旋即一拳招呼面门而去,一式“二郎担山”不待招式用老,急回胸前寸余,左手却是与右手交换,瞬间拳掌异位。只在吴情人面前挥过一道劲风,瞬间掌托上位,拳至曲池,两招衔发,巧妙破了其护手。
吴情人口中呜咽一声,受力不止下,气血登时翻涌。再要护住胸门已经不及,只慌张不迭地双拳下摆,要卸去力道以免重伤。
可霍中阳这一拳来势忒得凶狠,便是臂上吃力,尤是一往无前,直冲向吴情人要害。却听“砰”地一声,已将人打翻在地。
一旁的文丹青见状,不由地暗赞一声:此子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但见这万窟山中人吃瘪,同时心中压抑不住狂喜,只盼他再下重手,好一举了结了这与自己争夺流星火雨箭的对手。
然而,面对霍中阳的予取予求,沈独邪又岂会坐视不理。冲着吴情人怒喝一声:“退开!”旋即,跃入战场直将其后领一提,拖了回来。
“一个也别想跑!”霍中阳见他身形迅速,知道是个好手,也不敢怠慢许多。一掌长出,便要去拿吴情人脚脖。
沈独邪眼酝寒芒,喉咙中一声怪叫,也不管吴情人如何感受,只运力一甩,将其抛在一旁。手中幻阴神爪陡然运作,便反朝霍中阳头顶抓来。
“咦?”霍中阳忽见这肮脏的指甲,只心中反胃,只得赶紧缩手回来,右拳挥击而出,打在其手腕之上,别去杀招。
但守护之间,却是不忘还手。脚猛冲两步,一个正蹬踹出,直抵沈独邪腹部。只瞬眼之间,两人各自接还两招。可尤未互相探得虚实如何,竟都架势回拢身形,目力紧盯彼此,不再盲目进攻。
霍中阳虽行事鲁莽,但在武学之道上却是端正严肃。细察对方手上情况,便知这指甲多半萃了毒物,自己稍不留神就会中招。倘若以雷行八法近身相搏,只怕难占上风。
而沈独邪亦是武学大家,瞧出霍中阳虽身体肥硕,但其骨骼庞大,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内力已经练至一定境界。若非如此,吴情人也不会在他手上被打得狼狈不堪。
自己这幻阴神爪虽然厉害,但端的却是巧在力上,力在巧中,最是难以应付对方这猛扎猛打的功夫。
两人对峙良久,心中皆是颇有眉目。只箭在弦上,就要发作。却不料,霍中阳猛地伸手入怀,抓了什么东西,就朝沈独邪脸上丢去。
众人只当这二人要对付,迟早一人会先出招试探。怎料到霍中阳会使暗器,先声夺人。
可偏沈独邪就是那阴谋诡计的行家,见其举动,下意识手中滑出一枚铁莲子也发了过去。与此同时,身形已经稍移,作势要躲即将飞来的暗器。
却不曾想沈独邪聪明反被聪明误,霍中阳此一举动只是佯攻,手中压根没有暗器。见那铁莲子飞来,只脑袋一侧,便轻易避过。瞅准了沈独邪的空档,已然袭至其跟前。
沈独邪大惊失色,方才一作举动,便已采了守势,此间哪里能快速还手接招。遂连忙退开两步,左手护住腰肋,缩臂反扣,从面前舞过。
但霍中阳这一追身,却是迅捷无伦,顺势接发重峦叠峰式,招招抢攻而去,直打沈独邪臂上诸穴。
连迭的进招之下,沈独邪只有慌忙躲避,手中虽然也试着回敬,却是始终寻不得空档。迫不得已,唯有一个俯身扫堂腿,错开咄咄逼人的霍中阳。旋即,一招“举火燎天”双臂齐上,直冲其下颚而去。
霍中阳只攻不守,本占了优势,却见对方忽递妙招,不得不仰脖后撤。只双手一托而出,就要拿住其手腕。
哪知沈独邪仗着指甲奇长,直勾送回来,竟是不闪不避。眼见就要划中胳膊之下,霍中阳不得已只能卸力一推,拉开身位而去。
可沈独邪招式之快,却是不容他躲,直错了半个身子,手中柔劲使发,数道残影,已然接踵而至。
在这攻守转换之间,霍中阳亦是大骇,不曾想对方会突施冷招。手中当要垂肘护体,却是晚了半分。沈独邪十指如攀藤附葛一般,迅速缠将上来。竟直接擒住其双肩,就要下毒手。
“刺啦啦”,却听得一声声刺耳的怪响,霍中阳双臂之上留下十道寸宽的划痕,袖子已然被抓得稀烂,破碎的布条直落了满地都是。
“好!”霍中阳饶是体型肥大,但这衣服却也宽松。在这奇袭之下,巧妙借力使力,直催发真气,鼓起衣袖,这才没教沈独邪的十指触及肌肤。
但见这被撕作碎片的衣袖,尤是暗吸一口凉气。旋即,一把扯下两条袖管,丢在地上。道:“我倒要看看,他张恨水的本家还有些什么本事。”
一番纠缠间,沈独邪已然琢磨出应敌之策,见霍中阳挑衅,不禁战意更烈。登时,颓势尽去,十指戟张,恶狠狠地反扑而至。脚下更是连迭转动,一个纵身便插往霍中阳喉头与双目。
狄秋眼看这沈独邪出手如此狠辣,不禁为霍中阳捏了一把冷汗。连忙拾起一颗石头,想着随时未其解困。
但在这危及之际,霍中阳端的却是好整以暇,丝毫不惧,只一个拧腰,支起一个铁板桥,双手捏拳,便往沈独邪腹部打去。
“邪王小心!”吴情人捂着胸口惊呼一声,只道这双拳一旦上身,必然重创。
可沈独邪端的艺高人胆大,眼见拳影重重,只是连忙曲腿,轻功更是使发到了极处,一个翻身便从霍中阳的头顶掠过。
这一招未尽,使力已竭,霍中阳亦门户大露,无所能再制敌。正当叹了一声可惜,要起身再打间。却听脑后劲风鼓荡,沈独邪竟是没跃得甚远。
却听“呲呲”两声,沈独邪空中抟身,骤然使发“毒蛇出洞”,十指犹如蛇信狂吐,先后迫至。
霍中阳惊了一跳,已然来不及起身,只能难堪地就地一滚。待抬眼回望之际,沈独邪又已袭来。
万般无奈之下,霍中阳顿生了两败俱伤的念头。手中运起十足内力,猛出一掌便打了过去。
“着!”沈独邪只为抢得这一招只先,哪里容得对方再行反抗。手中亦是催动内力迎上,要与其强对一掌。
两人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这一拼命之下,皆是尽力施为,哪有半分容让。周遭众人,少不得惊呼一声,只连忙退去半尺,抵御将要袭的气浪。
却见,二人手掌一接,内力吞吐,真气陡然爆发而出。直掀起层层无形巨力,将一圈之地所有花草,通通卷倒。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其二人拼了个平手之际,漫天飞尘中,沈独邪又突发鬼蜮伎俩,十指指甲竟骤然扣回就要去抓霍中阳手背。但忖这毒素入体,自己顿时便能胜下。
然而,霍中阳却是一瞬之间便瞧出沈独邪的计谋。拼得极有可能受内伤的情况之下,连忙抽了内力,收了双掌回胸,连换快拳接法,冲沈独邪面门打去。
“唔!”此一惊人之举下,胜负端的已见分晓。只要在霍中阳收力之际,沈独邪一掌印在其胸口,便能取其性命。
但当见这快拳逼至,舞出无数重影,竟是教他欲得不能,欲避难休。只一犹疑之间,已错起念头。毙命的那一掌竟草草收回,连舞数招,反去抓霍中阳手臂。
仓促应对之下,沈独邪已经小瞧了霍中阳这雷行八法第三式快拳。全然不知便是狄秋当年,也没少在这上头,为张恨水处处胁制。
此时,沈独邪虽力有余裕,却眼神难以跟随这如风似影的鬼魅拳法。只跟了几招,便身中数拳。一口血顿时从口中流淌出来,丹田之息犹如翻江倒海,难以维持。
而霍中阳端的也不轻松,只对掌之间强行撤力,已教其受了内伤。但为强出这快拳伤敌,尤是憋着一口气,尽数打了出去。但至穷途末路,力道渐颓,速度骤缓。亦是单膝跪在地上,气息紊乱已极,再难举动。
两人厮杀至此,几乎穷尽毕生所学,直教众人叹为观止。唯有狄秋一阵感慨:想不到这霍中阳当真所言不虚,这雷行八法果然已让他练成。若不是这沈独邪武功诡谲繁复,待他使出雷行八法最后一式,这胜负之数,却还难断。
还见场中,沈独邪与霍中阳两败俱伤之下,几乎难以支撑。但忖周围这么多人瞧着,却是不甘就这样倒下。末了,竟从怀里掏出一个匣,从中取出一颗丹药喂入了口中。
言道:“这世上能伤我沈独邪的屈指可数,今日倒是可以为你添上一笔。”说罢,脸上戾气渐渐锋利,眼中狠辣之色愈熊,强烈的杀意几乎教人透不过气来。
文丹青见沈独邪那手中匣子,与昨晚朱光磊所赠,那装有龙涎丸的匣子一模一样,不禁心中一动,暗暗失神。如何也想不通,沈独邪怎会也有这珍贵丹药。
却见,沈独邪在服下龙涎丸后,很快便稳定气息,整张脸都涨红起来,直把双拳都捏得“咯吱”作响,一步步朝着霍中阳面前逼去,端的要除之而后快。
面对如此之境,霍中阳先是错愕,又是遗憾,最后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你万窟山果然好本事,却是我霍中阳小看了。但我霍家,从来就只有战死的,却没有领死的!”
说罢,霍中阳猛出双指点在身灵墟与中府二穴。强调丹田之气在手,整个人紧接着便也振作起来。
“该死!那是死门,如何能点!”狄秋见状,几乎惊呼出声。但转瞬便知,这霍中阳是要以此,竭生命之源,与沈独邪同归于尽。但凡让他催动半分真气,一旦使发出去,少则寿元短残,多则毙命当场。
念及如此,狄秋也顾不上隐瞒行迹。直扯下身上一块布,蒙在面上便跳将出来,直往霍中阳跃去。
“谁!”沈独邪见忽然蹿出一人,连忙侧过身去,手中软绵绵地出了一招就要拿狄秋手臂。
但狄秋来得虽然极快,却不冲他出手,只虚晃一招,右手一扣,直拗住沈独邪的小指,借力还力,直接将其推飞了出去。
霍中阳愕了一愕,但一眼便认出狄秋身份,忙高声骂道:“老子不用你救!”
“废话少说!”狄秋逼退沈独邪,也不理睬霍中阳的叫骂,旋即一把揪住其后领,施展掠影迷踪,拔腿便跑。
众人见他轻功高绝,不禁都暗暗称奇,却是无一人要去追击的意思。倒是沈独邪,被狄秋巧妙化解了一招,气得满面通红。
可待要举步跟去,一口气竟未喘匀,直逼得满头大汗滚落下来,亦眼睁睁地看着这煮熟的鸭子飞走。
而狄秋携霍中阳奔出甚远,不敢去察身后动向。只落身一片安静去所,这才将霍中阳放下。旋即,一掌便按在其胸前二穴,将其逼入此中的真气都催还回丹田。
霍中阳见此,顿时叫骂不迭。只因这死穴一闭,绝无救还的可能,当时便应该让他与沈独邪来个玉石俱焚才当如是。此间,即便自己暂时脱离险境,但这性命却无疑是白白浪费了去。
可骂着骂着,霍中阳却猛觉体内知觉变化非同寻常。那中府与灵墟二穴的瘀滞竟渐渐回拢于丹田之中,整个人的气力也为之一泄。这死命之尤,竟让狄秋这一番运功之下,给强行搭救了回来。
在一股股暖流行进周天之下,霍中阳心中一阵骇然。不禁暗自惊讶:这世上竟有如此浩瀚的内力!遂嘴上再不敢辱骂,而是怀着感激之情,运气引导,加快身体恢复。
直至一刻钟后,霍中阳长出了一口浊气,身体已经没了大碍。旋即,忙不得地抱拳诚恳谢道:“此番我霍中阳可真欠你一条命了。”
“你这浑人,万事总不听人言,非要以身试法,才见其尤。”狄秋翻了一个白眼道。
霍中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你说的是,我道这雷火石不外如是,如今见了你这身本领,才晓得我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你却当我说的是这个?”狄秋恼道,“我道那万窟山你对付不了,你全都置之不理,如今被伤成这样,却还买不了你的乖是吧?”
一听狄秋提及万窟山,霍中阳只是哂笑一声:“要我说,他们的本事也算不得什么?方才若不是你拦着,我与那女声女气的家伙,也不过一命换一命而已。”
“你倒是会逞英雄,只你这一死,那雷行八法的武功秘籍,却要谁替你去抢回来了?”狄秋故意挤兑道。
霍中阳被问到关键处,肥硕的脸颊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嚅嗫道:“这回算我错了,谁又料到先前那个如此不济,这阴阳人的手段却如此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