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亚先这烟杆乃自王洛生家宝库寻得,虽镶金嵌玉,却尖利不足。自然无法扛得住雷行云这把奇兵弯刀。前面守了几招,都用那烟斗去抵,却是让自己这烟斗被砍得沟沟壑壑,已经变成了一团烂铁。
廖亚先转手为攻,不再守势,却小瞧了雷行云阴两仪刀法的精妙。既能转攻为守,亦能转守为攻。正当其使“勾”字诀,胁下穿上,作势欲点之际,雷行云已然刀刃回至,一下便以制住。
只听“叮”地一声,两柄兵器相撞,众人只当招已拆毕,却不料雷行云回手反握弯刀,那刀柄之后的机关悄出,又往前一进。
廖亚先脸上冷光一闪,刀刃已经迫近。急忙举起烟杆横架在喉结处,旋即,“咔啦”地一声脆响,那烟杆被刀刃刺穿,直抵向廖亚先的喉咙。
廖亚先“哇呀”一声大叫,双手急放开烟杆,向后退出数尺。一摸喉咙,上头竟然留下一点血迹。只觉得仿佛有一枚针从喉部穿过,那痛觉若有似无,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廖亚先的冷汗涔涔而下,手上没了兵刃已经无力再战。阖目叹道:“我输了。”
“你说你输了?”雷行云哼了一声:“既然输了,那为何不敢睁眼看我?你是觉得面对不了你自己的失败吗?”
廖亚先闻言,猛地睁开眼睛,咬牙切齿道:“输便输了,你何必再羞辱于我!”
却不曾想,雷行云有意相激,另有深意。但见睁眼怒视,当即拔下弯刀上的烟杆抛向空中,右手临空一击。便如在晋州城王洛生府邸那般,将廖亚先的烟杆击得粉碎。
“这不叫羞辱,而叫自取其辱。哈哈哈……”雷行云狂笑道。
“你……”廖亚先气急攻心,剧烈地咳嗽起来,万想不到今日浮云寺一役,他们竟然全部惨败。
雷行云在身上点了几处穴位,将血止住,此间却一点也不怕有人再敢发难。随后,又走到紫萝的身边道:“你!去把我的刀捡回来给我。”
“你!”紫萝呆了一呆,正要发怒间,孙言重却猛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师父!”紫萝极不情愿地道。
孙言重何尝甘心听这雷行云颐指气使,可现在她们哪里还有其他的选择,只能无奈道:“你去便是了。”
紫萝狠狠地剜了雷行云一眼,咬牙去捡起弯刀回来,掷在了雷行云的面前。
雷行云见状眼中凶光陡现,口中道:“方才我将这刀掷向你,你将其打飞,拾回还我本就是应该的。”
“你还想怎样?要杀便杀,休要再让我为你做半件事。”紫萝道。
孙言重以及一众师姐妹听了都是面若寒霜,惊出一身虚汗。
雷行云笑道:“哈哈哈……想不到你倒是块硬骨头,考虑到你们败在我的手下,此刻心中正值不忿,我便饶了你这无礼举动。”
雷行云狂妄地笑着,似乎没有将眼前的所有人放在眼中。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仿佛事先排演过一般,天衣无缝毫无疏漏。每一句话都说在人的心坎上,教他们战不敢战,逃亦不敢逃,就连回嘴都无半分心力。
雷行云收回双刀,缓缓走向张痞子,回首指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冲在场的所有人道:“从今往后,你们当中谁再敢觊觎雷火石,今儿个这几人便是你们最好的榜样。我们走!”说罢,就要堂而皇之带着张痞子离去。
“慢着!”忽听得大殿里一声喝止,让在场所有人都耸然动容。只当是了生大师出面了,却见现身的是方才为他们看茶的茶花姑娘。
雷行云一见出来的是茶花,忍不住笑道:“了生和尚不出面,倒是派出一个女人来,却是……”雷行云本想说缩头乌龟,但想到此时自己情况不佳,还是不说这激人之语为好。便换言道:“却是菩萨心肠,要与我说道说道佛教了?”
众人一见不是了生大师,也是垂头丧气。瞧这茶花身子纤弱,即便是会武功,又岂足够与这雷行云为敌呢?
唯有孙言重在茶花为自己沏茶之时,仔细观察过茶花,知她武功绝不弱于自己,不由地眼中放出光来。
却听茶花道:“谁说要与你说佛理了,便是说了你也听不进去。”
雷行云不解地看向茶花,道:“那你待怎样?”
“我要教训你!”
不只是在场的众人,连梁上的狄秋也是吃了一惊。方才他也没有听到了生大师授意茶花出面,而且口口声声说不管此事,为何茶花却擅自做主出得大殿呢?
雷行云听了茶花的一席话,也是错愕万分。但他向来不打没准备的仗,茶花的武功路数他不仅一无所知,甚至她连她究竟是自己出面还是了生和尚指使也不清楚。
遂道:“小姑娘,你既然是浮云寺之人,那便要好好听了生大师的话,他既然都不管此事,那你又掺和什么?”
“要你管!”茶花不悦道,“了生大师是我师父,我师父说你们一心求死,佛亦难渡。我本该听我师父的话不管此事,但我见不得你造下如此杀孽,所以才自作主张要教训你!”
“呵呵……小姑娘,看样子你尘心为泯,佛学尚浅,连你师父也约束不了你。”雷行云笑道,“既然你要教训我,那便随我下山来,让我瞧瞧你的本事。”说罢,头也不回,带着张痞子就要走。
“呔,谁要随你下山了?我在此就要教训你!”茶花怒喝一声,快步奔来,手捏掌就要拍向雷行云的后背。
雷行云似早料到这一幕,自是方才那话是诱敌之言,为的就是骗得其慌忙出招,自己好占先手。遂当茶花欺近之时,其早已经运劲在手,回首便一掌拍来。
“小心!”众人皆惧雷行云内功深厚,便是周明礼也败在他的手上。这茶花若对这一掌,可是非同小可。
却不料,两人猝然接招之下,只停了一息之间,便各自退了半步。还见茶花,却是面不改色,似还游刃有余。
雷行云自负武功,虽然此间伤势不轻,但也没想对方这区区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功力,亦是倍感惊诧。暗想:若非此人也习得了逆脉之诀窍?
正当雷行云疑虑之际,却听茶花哼了一声,忽然运气架势,身上真气外泄,卷起三尺气浪,掌中缥缈模糊已经运劲化实。
廖亚先忍不住惊道:“是金钟罩!”
众人一听顿时面露喜色,皆是想到:佛教本就戒杀,因此其武学多以制敌为上,杀敌为下。这金钟罩便是最强的制敌武功,只要其罩门不破,则无人能伤得了习此功之人半分。当下,茶花姑娘有此神功在身,便是拿不下雷行云,亦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雷行云此间也是乱了阵脚,没想到临走前还出了这么个硬茬。口中问道:“你当怎样?难不成要杀我于此地吗?”
“你少巧言相讥,我只说要教训你,可没有说要杀你。”茶花道。
“是吗?”雷行云狂笑道,“你难道没有瞧见我已经身负重伤了吗?以你的武功,这教训我可担待不住。一个不留神,可就教你破了杀戒了。”
茶花聪明伶俐可没有其他人那么容易上当,口中道:“我自然拿捏得住分寸,你就乖乖忍受就好了。看招吧!”说罢,又是一掌拍来。
雷行云眼中发疼,只觉一股真气逼来,澎湃傲然,势不可挡。连忙双掌齐出,真气逆行而开,要殊死一搏。
一瞬间,雷行云所点大穴,因其强动内力全被冲开,伤口的鲜血再次汹涌而出。
茶花双掌一递,身上内劲外泄,卷起满地的尘土与落叶。以她为中心,身旁硬生生迸出一圈空地。雷行云与其抵掌伊始,忽的传来“嗡嗡”之声,宛如晨钟暮鼓,不绝于耳。
这一掌其威力远驾于方才雷行云与周明礼对掌之上。雷行云吃力万分,掌心渗出汗水,脚下马步扎得严实,后脚跟却硬是被那巨力狠狠嵌到泥土之中。
可即便如此,茶花仍是不依不饶还要催力,抵着手掌强行将其推移数尺。直逼至绝处,雷行云额上不住青筋鼓胀,丹田如刀斧砍斫,痛彻心扉,俨然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
正当此时,孙言重忽地大喝声起:“廖老先生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唔……”廖亚先一听,才觉自己方才看得呆了,却忘了这是个出手的好时机。旋即,急忙依言站起身来。
那雷行云一听这话,暗道不好,忙冲茶花言道:“你虽无心杀我,我却要因你而死!”
孙言重深知机会稍纵即逝,不待茶花分辨雷行云的惑语言,赶紧将手中的峨眉刺朝廖亚先掷去。口中道:“杀了他!”
茶花闻言惊骇,只听话音刚落,已觉身后劲风扑背。便知廖亚先已然纳言接兵,就要冲到杀人于当下。不禁心中焦急万分,暗想:自己未想杀雷行云,若雷行云因自己而死,岂不也是罪过一场?
“住手!”正当时,却听得冲天的一声断喝,几乎振聋发聩。廖亚先几乎就要到得雷行云面前,却因这声怒吼,瞬间捂着耳朵倒向一边。茶花与雷行云也被逼得不得已撤掌倒向身后。
殿中梁上,灰尘扑簌簌地往下飞落。狄秋亦是震撼为这狮子吼功夫震撼当场!而当其往身下去找了生大师的身影,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跃出殿外。
“茶花,难道你这些年的修行都已白费了吗?”了生大师失望道。
茶花眼中闪烁着不解,口中道:“师父,弟子不懂,弟子真的不懂!”
“阿弥陀佛。”了生大师双手合十道,“众檀越心已死,你又何必苦求?求亦不得,轮回往复,又何以休止?”
“我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何师父就是不愿救他们?难道这三位就真的该死吗?”茶花怒道。
了生大师步下石阶,冲周明礼与雪蓉还有硕荷的尸体稽首行礼,继而道:“茶花,你可知佛祖为何教我们渡心?”
“因为只有先渡心才能渡人?”茶花道。
“不错,若心已死,人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臭皮囊罢了。众人心都已无生机,何苦为其求生?”了生大师道,“莫道人还活着便有希望渡其心,救其人。不过是痴念尔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