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啊,你这话却太耸人听闻了些。先前我们见着了那大彪,已经很是稀罕了。我们在南方可从未见过那等生物,方才虽然见了那巨蟒的尸体,但再怎么也比不过那大彪吧?”宁俊涛道。
许方见宁俊涛拿那大彪说事,只是低笑了一声,旋即冲身后的一猎户道:“老刘啊,我地窖里头有几张皮,你却去拿出来教这几位朋友看看我方才说的可有假话。”
“得嘞。”
许方趁着老刘去取东西的间隙,又向宁俊涛道:“老先生,话说你们可知道我们这里为何要取名铸生山脉吗?”
“愿闻其详。”
“呵呵,这第一个原因,我方才也已经提到过了。我们这里非凡生物数不胜数,乃得天独厚,神择仙选之地。而第二个原因,则来自一段古老的传说。”许方眯瞪着双眼,思绪开始飘散到那许多年以前,开始述说起那历史中尘封的秘密。
话说这铸生山脉以前,乃与世隔绝之地。其北仅有一条冰栈道,通往那千里寒霜的冰封谷去。虽京都距北境不远,但因再往北去,便是隔绝生灵的千里冰川,是以无人敢越此地进犯。
于是,红丸开国国主姜太守,便省下了高筑城墙的念头,据这天然屏障立下国都。但在红丸建国,划分领土,区别疆域之际。铸生山脉为因地处偏远,又毫无战略只用,初时暂无将其划为领域的想法。
可这么庞大的山川在此,姜太守的铁骑却未曾踏足过。便组织了一对人马,由机关师渠良带队,深入其中查看一二。
而这次经历之后,谁都未曾想到,渠良竟一去不回,连同他所带的人马一同消失在这铸生山脉之中。
自那之后,渠良所主导的机关城一脉也开始渐渐没落下去,直至所有机关师散落天南海北,手中技艺传承无门,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宁俊涛几人听得聚精会神,但却没有领悟到这个故事与许方前面所说的有何联系。便追问道:“这渠良失踪在这铸生山脉里,那后来呢?红丸国的国主却有什么反应吗?”
“要说后来,国主姜太守,也曾派人来此寻找过渠良的踪迹,但都无功而返。直至他大行西去,也未再探听到关于渠良的蛛丝马迹。”许方道,“于是,他留下遗旨,让他继位的儿子,仍旧不断派遣人马到得此地。这久而久之,前往铸生山谷的人越来越多,开销也越来越大。而物资往来路途艰险,不仅慢不说,还容易遭遇半路上的劫匪。那些授命之人无奈,只得因地制宜,在此处建造房屋,就地猎物,并开通了商道,用来自给自足。最后,到了康盛年间,当朝皇帝觉得再派人到此处来,耗费颇大不说,还没有丝毫所得,于是干脆彻底断了再派人前来的念头。而那些留在这铸生山谷的人,早已熟悉了此地的环境,也不愿再回去,于是便都留了下来,一代代地生存下去。”
“竟是这样……”宁俊涛一阵唏嘘,“原来你们是上古的遗民,却也不是这土生土长之人。”
这时,猎户老刘正好将东西从地窖里头取来。许方见了连忙招了招手,让他放在宁俊涛几人的跟前。
钱金虎一瞧,那竟然是一张巨大的蟒蛇皮蜕。他捏在手中,只觉得十分轻盈,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腥臭,料是活蛇身上取下的。只是这蛇蜕,却也没有狄秋斩杀的那只来的大,不明白许方让他取了这东西过来做什么。
“老许,这蛇蜕端是好东西,不仅可以入药,也能泡酒。”宁俊涛道,“但这在我们南方也不算什么新鲜东西,毕竟南方多雨林、沼泽,还有湿地,蛇虫鼠蚁也早看得惯了,你却让我们瞧这玩意做什么?”
许方见几人不知其中奥妙,不由地笑了起来:“我知你们南方也有蛇,但那蛇却绝没有我们这里的这么大。狄兄弟杀的那只虽说不小,但在我们这里却是常见的很哩。你细瞧这蛇的纹路,便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了。”
宁俊涛不明其中奥秘,便凑近了火堆,看起上面的纹路来。但这一细查之下,才发现方才自己却错拿了方向,这蛇蜕纹路的走向竟然是往另外一头。
“我的天,我却当这蛇蜕是一整条蛇顺着剥下来的,竟然只是蛇围的一圈。”宁俊涛惊得眼珠子险些都要掉出来。
钱金虎与钱金狮两兄弟不敢相信,连忙把脑袋凑了过来。只见这蛇蜕的纹路正如宁俊涛所说的,不是顺着,而是垂直而生。也就是说,这一块皮从头到尾,连在一起一圈,便是这条蛇的腰身粗细。
宁俊涛拿在手里一比划,这蛇蜕要是没断过的话,那在其或者的时候,足足有一颗七八十的年参天大树那么粗,少说要四五个人合抱才能围得住。
“我活到这个岁数,还当自己见多识广,此间却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这么无知。”宁俊涛感慨道。
许方见宁俊涛如此夸张,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先生,现在你却信了我的话吧?”
“信了,自然是信了。”宁俊涛怔怔道,“话说回来,当初渠良入得这铸生山脉失踪以后,这么多年以来,你们当真没有发现一点行迹吗?”
许方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纵使我们经过我们几代人的不懈努力,也从从未发现过那传说中的渠良。不仅如此,我们连山中一丝人生活过的痕迹也没有见到过。毕竟我们人不同于这山中野兽,既没有锋利的爪子,也没有厚实的皮毛。想要御寒,或者取食,总会留下生火的痕迹。您说呢?”
“倒是这个道理。”宁俊涛同意道,“渠良这一去,却连尸骨也不曾留下,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倒也难怪姜太守会对他的下落如此执着,换做是我我也会想着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可不是吗,我们前几代人还曾经猜想,那渠良进入这铸生山脉,会不会只是个障眼法,其实他本人早就带着人从穿过山脉走了。亦或者,被什么遇见了什么神仙,传道授法于他们,一起羽化了去。”许方道,“但我却觉得更有可能是被某条巨蟒给吞了,也只有这样才会连个尸骨都没留下来。毕竟再北边的冰封谷吹气成雾,滴水成冰,却哪里是人能活得了的。那机关师也不会武功,想是没有可能会往那里去了。”
“看样子,这渠良的踪迹还真成一个永远解不开的难题了。”宁俊涛笑道,说着便把蛇蜕还给了许方。
接着,又转眼去看狄秋与云眠霞两人,只见他们此时各自红着面庞,汗水不住地滴落下来。只是头上的蒸汽却是不在散发,想必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关头。
宁俊涛心中不禁想着,若是狄秋听了这段故事,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随着夜深,众人酒劲上涌,昏昏欲睡。许方等不到狄秋来陪酒,便先困觉了过去。宁俊涛几人,因这长途跋涉,也是身困体乏,打了几个哈欠,背上盖了大彪皮与寒衣,也席地而眠。
狄秋兀自运功不止不敢停歇,直到第二日天明,宁俊涛几人从宿醉中醒来,回头一看,两人却还像昨日那般盘腿坐着。
钱金虎不禁道:“看来云姑娘这伤势实在非同小可,这都一宿过去了,却还没有结束。”
“是啊,看样子我们在此地还要多耽搁些日子。”宁俊涛叹道。心中想着自从被那蛊道人骗去了西域万窟山,再又辗转飞鹰堡与这铸生山脉,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也不知道宁勋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几人低声叽叽喳喳说了几句,不慎吵醒了睡梦中的许方。只见他翻了身子,揉了揉眼睛,朝着狄秋那把瞧去,见两人还保持着昨日的姿势,也不由地怔了一怔。
“狄兄弟却是一夜都没休息吗?”许方问道。
钱金虎点了点头:“云姑娘伤势不轻,更何况这路上还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这一时半会看着是结束不了了。只怕,我们几人还要在这里多叨扰几日,可不碍事吧?”
“哪儿的话,你们却要住多久都可以,现在也不是忙猎的时节,我们也是窝在家里熬冬。你们在这正好可以陪我们闲谝些南方的轶事,也算给我们解闷了。”许方笑道。
许方性情淳朴,慷慨好客,很是对众人的胃口。钱金虎几人本就是走江湖的,天生便就豪爽。得了这恩惠,自然满口邀许方日后路过金门的时候,定要去他们家里坐坐。
几人闲坐到下午,中途吃了些野味,又喝上了酒。将将等到天色擦黑,狄秋这才松开手,将云眠霞放下。
宁俊涛见状,连忙凑了上去问道:“如何?云姑娘却无碍了吗?”
只见,云眠霞面色红润,气色健康,睁开了眼睛道:“总算是又活过来了,真是****。”
可狄秋却是一脸疲惫,嘴唇泛白,十分虚弱。嚅嗫道:“你倒是舒服了,我可要先睡一阵,真是太累了。”说罢,席地躺下,背过了身去就要睡去。
云眠霞见状,调皮地朝许方抬了抬下巴:“快给我拿碗酒来,这会儿可没人管我了。”
“我可还没睡着,你休要打那主意。”狄秋头也不回,口中嘟囔了一句,想必真是困极了。
云眠霞苦着脸瞪了狄秋的背影一眼:“你就比我师父管我还多些。”
许方见了,只是哈哈大笑:“狄兄弟言之有理,你这伤才刚好,还是别碰这酒要妥当些。”说罢,便去舀了一瓢水,放锅里煮了,等着待会儿让她喝这热水。
云眠霞一面不情愿地看着那火上的坩埚,口中低声道:“等你睡着了,我还不是照喝不误。”
一旁的宁俊涛见状,只得耐心劝道:“你却还是少给狄贤侄添麻烦了,你信不信待会儿你一动那酒碗,他定会跳起来拦你。他都累了一日一宿了,就让他踏实睡个好觉吧。”
“您就晓得护着他,我却还不是一宿没睡吗?”云眠霞瘪着嘴道。接着,抓了一只烤熟的兔腿塞在嘴里大嚼起来。想必是饿极了,三两口就将那兔腿啃了个干净,后又吃了些腌菜和炖汤,这才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
许方见她也是豪爽之人,不由地十分赞赏。冲众人道:“那条巨蟒,现还在雪地里头,这会儿也是时候该给它弄回来脱皮去骨了,几位能为我一道去搭把手吗?”
“先生吩咐自然不在话下了。”钱金虎连忙抱拳道,这不过出些劳力的事情,自然难不到他们几人。更何况人家好酒好菜地招待自己,要是连这都不愿帮忙,实在说不过去了。
于是乎,几人随着许方出了屋子,一道往昨夜狄秋斩蛇的地方走去。云眠霞刚疗伤完毕,却也闲不住,硬是要跟来看热闹。众人无奈,只好也带上了她,免得又在屋里头想方设法地偷酒喝,到头来又没办法向狄秋交代。
此时,天色已经尽黑,许方举着火把走在前头,手中提着网兜和斧子以备不时之需。到了地方,只见那巨蟒的血冻成了冰,紧紧与躯干粘在地上。而地上又积了不少雪,将其埋得只留了一半出来。
许方徒手将那巨蟒身上的雪推了下去,用力扳了扳,见不起作用,这才用斧子开始凿那冻成块的蛇血。钱金虎几人见状,也寻了些尖利的石头,开始在那蛇身上划拉。只有云眠霞,裹着寒衣在旁边看着。
但众人费了半天的劲,这蛇血没砸下来多少,倒是将手都弄得起了水泡。钱金狮忍不住抱怨道:“早知道,昨夜就该把这蛇给弄回去,这下可好,冻成这副模样。”
“你这话可不对。”许方笑道,“昨夜可如何也不能动它。这蛇不像别的生物,刚死的时候可没死透,绝动它不得的。”
钱金狮不明其意,忙追问了一句:“此话何解?怎会没死透,这头和身子都分开了,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
“这你就不懂了。”许方解释道,“这蛇是冷血的生物,就算是头和身子分开了,也分别能动弹。尤其是那脑袋,掉下来好几个时辰也能咬人。以前啊,我们就不少人着了这道。”
云眠霞一听,立马来了兴趣:“老许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可太新鲜了,我倒要看看这蛇头会不会咬人。”说罢,便用她的藏剑,去挑那掉落在不远处巨大的蛇脑袋。
许方见状,刚想喝止,可还是慢了一步,那蛇头猛地就合拢起来,将云眠霞手中的藏剑死死咬住。
“妈呀!”云眠霞吓了一跳,连忙要将藏剑抽回来,可那蛇头兀自咬得紧紧的,压根就拔不动。
钱金虎见状,苦着脸上来道:“我的姑奶奶,你就歇会儿吧,可别添乱了。”说着,一脚踩在那蛇头上,帮着云眠霞把剑拔了出来。
“哼,我这不是没见过,觉得好奇吗?”云眠霞不悦道,俨然一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模样。
宁俊涛早就见识过吕杏儿的性子,这云眠霞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知是劝说不得。于是,连忙拉了钱金虎到身边道:“就随她吧,你又不是不晓得她贪玩,只要不出事就好了。”
“宁老爷,您可真能纵容,要教狄公子见了,可非怪罪我看守不利。”钱金虎俯首道。
宁俊涛叹了口气:“我们早些弄停当回去就是了,便不怕再出什么事,你就快些搭把手吧,莫要说其他了。”说罢,又去帮许方料理那巨蟒去了。
钱金虎无法,只得让二弟钱金狮帮忙注意,自己上去搭手。几人只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是将那巨蟒从雪地里给撬了起来。接着,便用网兜兜着,一同背回了屋子。
此时,狄秋已经醒了,正坐在火堆旁嚼着兔肉,见几人扛着巨蟒回来,不禁“咦”了一声:“我道你们怎么不见了踪影,原来是去取这玩意了。”
“可不是吗?你这好妹子,方才还差点被那蛇头给咬了。”钱金虎不满道。
云眠霞一进门见狄秋已经醒了,正烦躁自己没法偷摸着饮酒,又被钱金虎这么一挤兑,顿时发起性子来:“得得得,就你好本事,我啥也不是成了吧。却又没真的咬着,还和他说我坏话。”
“嘿,要真咬着了,你可就说不了这便宜话了。”钱金虎忍不住反驳道。
“你……”
“好了,好了,可别吵了。”狄秋连忙制止道,“没事那就最好了,云娘你也是,这伤才刚好,元气未复,就赶着东奔西跑,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
云眠霞见连狄秋也帮着钱金虎说话,顿时气红了双眼,口中道:“你们就晓得欺负我,我受伤怎么了,还不是帮你们打架打的!我……我不理你们了!”说着,竟赌气起来,转身冲出了屋子。
“你……”狄秋没想到云眠霞还真生起气来,旋即也脾气跟着发作,“真是小孩子性子,那架就算不是为别人,你自己横竖不一样要打!”
众人难得见狄秋发这么大火,顿时大气也不敢出。可等了好久,却也不见狄秋有想要去追,也没有让他们去追的意思,宁俊涛便忍不住了,口中连忙催促道:“狄贤侄,外头天这么黑,云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又刚刚伤重痊愈,孤身一人在外头可不妥当,还是赶紧追回来吧。”
“放心,她会回来的,你不见这里却还有酒吗?”狄秋兀自嘴硬,但心里却也是不放心。
宁俊涛见狄秋还这个样子,不禁摇了摇头:“你们这对冤家,却让我说什么好!许方说了,这铸生山脉可不同别的地方,怪异的生物多如牛毛。你却忘了昨天遇见的巨蟒吗?此处,可不止那一条。要让云姑娘遇见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狄秋一听,连忙从地上站起身来,“快……快带我去,可不能让她遇见那怪物。”说罢,提了伴月剑就冲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