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无奈,只得也跟了出去。钱金虎更是气得心中暗骂:这热酒都还没喝上一口,就又得动身,我这没事犯浑跟个女娃子吵个什么劲呢?
但此时此类,这屋外头漆黑一片,加上地上的雪已经融化了许多,脚印已经并不明显。狄秋左右辨了辨方位,却因为视野不好,什么也没有瞧见,当即便急了。
“咱们分头找,你们去左边,我去右边。”
宁俊涛见狄秋乱了分寸,连忙揪住他的衣袖:“你别急,这昏天黑地的,咱们又不认得路,要是分开走,别说人找不找得到,自己自怕都回不来了。还是叫上许方带路吧。”
“对……是我急了,是该叫上许方。”狄秋连忙又回到屋里,叫上许方,说明了情况,几人点了火把,这才敢出去寻人。但这一耽误,云眠霞早就不见了踪影。
狄秋想到这老鹰夜间视力极好,便是不用灯火也瞧得清楚。于是。又连忙放出小雨让它帮忙。但这铸生山脉的树木端的棵棵都参天入云,小雨在里头也难瞧得清一切。
几人寻了一刻多钟,愣是没寻到云眠霞一点踪迹。到最后,狄秋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起来。
而此时的云眠霞,其实就躲在那屋子的后头。在狄秋出来寻自己的时候,故意不现身,想要让他干着急。待他走后,便溜回了屋子,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口烈酒,这才心满意足。
却不曾想,他这一躲竟然玩得过了火。本以为狄秋找一会儿不见自己,便就该回来,但左等右等都等不见人,不禁也跟着急了。于是,也举着火把,出去要找狄秋回来。
这两拨人,互相寻找彼此,正如瞎子走夜路一般,都是没个头绪。末了,除了心急,还是心急。
云眠霞伤势未稳,脚下又多刚融化的积雪,走着走着竟一下滑倒,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哎哟!”只听得她大叫一声,竟然滚落到一个洞里。
远处的狄秋这时正急得脑袋冒烟,忽然听得这一声惨叫,心头顿时咯噔一下,只当云眠霞出了事情。连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急寻了过去。
不过,好在云眠霞落的洞并不深,身子倒是没有摔伤。只是,这洞里头腥臭难闻,惹人恶心。而她有重伤刚刚复原,却如何也运不了轻功,便是这浅洞也跃不出去。只得大声叫嚷起来:“狄秋、宁老爷,你们在哪儿,我掉在这洞里啦!”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只见洞上头露出钱金虎的脑袋,手中举着火把,朝着下面指道。
狄秋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口中哀怨道:“叫你乱跑,这下总算是吃到苦头了吧?”
“哼,反正甜头我也尝到了。这也不算亏……”云眠霞嘻嘻笑道,“还不快接我上去?”
几人见云眠霞都这个模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不由地摇了摇头。可还没等狄秋动身,下面忽然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云眠霞吓得连忙靠在了一边,抽出了手中的藏剑道:“谁?”
上面的狄秋也吓了一跳,以为下面有蛇,连忙跳了下去,拔出伴月剑护在云眠霞身前。
却听,那“嘶嘶”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耳边。狄秋赶紧又让钱金虎丢了火把下来,心道:这野兽多是怕火,只要有火在,就不怕了。
可这火光一照亮之下,两人却差点被眼前所看到的事物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这洞里头有一张巨大的蛇脸,足足有两人那么高。正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上面两颗毒牙,一副随时就要咬下的模样。
“妈呀!这是遇到蛇祖宗了!”云眠霞吓得赶紧捂住了脸。
但就在这时,细心的狄秋却发现,自己眼前这蛇脸竟然不会动,只是光张着嘴巴,好像石化了一般。于是,便壮着胆子,将那火把举近了一些。
云眠霞见狄秋在这个时候还敢朝前走,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你却不要命了,还敢过去!”
“不,你仔细瞧瞧,这不是真的蛇,却是个雕像而已。”狄秋拍了拍云眠霞的手,安慰道。说着,又朝前走了几步。
云眠霞心中兀自想着,都能发出蛇嘶,怎会是个雕像?但耐不住心头的好奇心,也跟在了狄秋的身后朝前进去。
直到走到了跟前,才瞧仔细,这还真是个雕像。但是刻得栩栩如生,在这昏暗中,一时间还很分辨不出真假来。
“这蛇脸怎会生在这个地方,却忒的怪异。”狄秋又摸又掰,可半天过去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但云眠霞却是越看这雕像越觉得瘆人,不住地劝道:“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这玩意看久了只怕要做噩梦的。”
这时,上面钱金虎也忍不住叫嚷起来:“狄公子,下面怎么样了,可没事吧?”
“没事,我们这就上来。”狄秋无奈,只好暂时放下心头的疑问,毕竟这趟是为找云眠霞而来,安全带了她回去才是正事。于是便抱着云眠霞,展开轻功跳出了洞去。
洞上头的许方见两人都平安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们呀,还真是爱胡闹。幸亏没遭见什么野兽,要不然我们几个人加起来都不够它们打牙祭的。”
“麻烦你了老许。”狄秋歉然道,“不过,这洞里头怎么会有一尊巨大的蛇脸雕像呢?刚才可属实吓惨我们俩了。”
“蛇脸?狄兄弟只怕看岔了吧,我长这么大却从没见过什么蛇脸雕像。”许方只当两人吓破了胆,没有当回事。
云眠霞见许方不信,有些不乐意,连忙信誓旦旦道:“真有蛇脸,不信你下去一瞧就知道了。而且啊,这蛇脸还会发出‘嘶嘶’声哩,可吓人了。”
“哦?还会发出声响?”许方面色一凛,猛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但还未等众人说个明白,便忽然换了个脸色道,“那可能是我没掉进去过,所以才不知道吧。不过,只要你们没事就好,咱们快些回去吧。这一入夜,林子里就不安全。咱们还是少让野兽打我们的主意了。”
许方一直都是十分朴实耿直的性情,这一番顾左右而言他,一副藏有秘密的谨慎模样,顿时教狄秋心中生起疑窦。心道:难不成这洞,却有什么隐秘不成?可正当他想问个明白的时候,身旁的宁俊涛却偷偷捏了下他的手心,脸上竟露出了极不自然的神情。
狄秋心中一紧,旋即明白此中确有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便缄口不言,先与众人回到了许方的屋里。
这忙活了一晚,众人也困乏了,便席地躺下,整理铺盖准备睡觉。许方也不缠着众人喝酒说话,吩咐了小心篝火,也跟着回了里屋休息。
但许方才走后不久,狄秋不等众人把被窝睡暖,就又喊了几人起来,口中道:“你们却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不对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一路过来却有什么事是对的?”钱金虎嘟嘟囔囔,拉着被子就要睡觉,完全没把狄秋的话放在心上。
狄秋见他不在意,只好冲宁俊涛道:“宁老爷,您觉得老许这人是不是有些奇怪?”
“嗯,我也觉得确实有些……”
钱金虎一听狄秋觉得不对劲的是那许方,一下就打滚坐了起来,还未等宁俊涛把话说完,就急急道:“这话从何说起,许方给我们住处,又好酒好菜地招待,哪里像个坏人了?”
狄秋瞥了钱金虎一眼,口中道:“我倒也没说他是坏人,只是方才你可能没有注意,当我提到刚才那洞下面有一张巨大蛇脸雕像的时候,许方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对劲。这一切,宁老爷也都瞧在眼里,不信你可以问问宁老爷。”
“这……”钱金虎连忙坐直了身子,“你是说,那下面的蛇脸雕像有猫腻?”
狄秋点点头道:“有猫腻是自然的,但是和许方有什么关系,我却不大清楚。”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老许先前倒是和我们说过这铸生山脉的一些密事,却也不知道和这蛇脸有没有关系。”钱金虎道。
狄秋轻“咦”了一声,连忙追问:“他却和你们说了什么?”
于是,钱金虎便把昨日老许说的话,又大致复述了一遍,说着说着,一旁云眠霞不禁听得入了迷,人也凑近了过来。
末了,狄秋忽然拍了一下膝盖,口中道:“这可怪了,要是真如老许所说,他们这些先朝遗民这么多代人在此,从未发现过渠良等人的踪迹,那这蛇脸雕像又该如何解释?要说那洞却又不深,距离此处更难说得上远,绝不该漏察才是。”
“会不会那蛇脸雕像,在渠良以前就已经存在呢?”云眠霞尝试着分析道。
狄秋摇了摇头:“不会如此,老许也说了,在红丸国建国以前,从未有人踏足过这铸生山脉。而且,倘若是古老的文明所遗留下来的,与渠良等人无关,那老许更没有理由隐瞒我们才对。”
“狄贤侄,你这疑心却也太重了些,老许说与不说那是他自己的权利,我们却又不能逼他一定要与我们推心置腹。”宁俊涛颇有些不满道。他初时不让狄秋在老许面前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是为了不伤了人家面子,这下可好,狄秋倒是钻起牛角尖了。
可谁知,狄秋却是叹了口气道:“宁老爷,你未知我以前经历,所以才会这样轻描淡写。倘若与我一样,受过背叛、欺辱、威胁,只怕也难免会像我一样疑心重重。便如老天告诉我要下雨,我带了油纸伞出门,却又出尔反尔落了冰雹下来。虽不至于被淋个满头,但油纸伞上被砸得都是缺口,下一个雨天,就如何也不敢也不能够出门了。”
众人听了狄秋所以,尽皆沉默,他们都知他身上背负甚多,经历坎坷,要教他这性子如常人一般,确实是太难了。
于是,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睡下,答应他明日陪同一起再去那洞里探个究竟。
狄秋亦是无言,合衣躺下,心中无数个念头不住地穿梭,临到三更天才在混混沌沌中睡了过去。
等到次日天明,几人草草用过早饭,便一同从许方的家中离开,寻往昨夜发现那蛇脸雕像的洞窟。
好在,这日天气晴朗,积雪消融,路上虽然有些泥泞,但也不算难走。众人一边记认着方位,一边缓慢前进,不多时便抵达了目的地。
可到了洞窟里头,几人却傻了眼,那昨天分明在此处的蛇脸雕像,竟然不翼而飞。
钱金虎不禁纳闷道:“狄公子,你和云姑娘不会看错了吧,这里分明什么也没有啊。”
“怎么会这样,这里分明就有那蛇脸雕像的。”狄秋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直言道,“不可能我们两个人都看错了。”
云眠霞跟着点了点头:“我确实也看到了,就是在这里,不会有错的。”
“那就怪了。”钱金虎抬头看了看上面的洞口又道,“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却不是这个洞,而是另外一个?”
云眠霞摇头道:“不可能,我昨夜是从那边滚下来的,路上还能见到那滑坡的痕迹哩。”
狄秋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这蛇脸雕像分明就是与这洞窟的墙壁连为一体的,要想在这一夜之间就将这雕像弄走,却如何才能做得到呢?即便是生挖硬凿,这墙上也该留下痕迹才是,可端的自己一点也瞧不出来。
“这下我却相信你说的,这许方有猫腻了。”钱金虎道,“但他究竟在隐瞒什么呢?我瞧这老许不过是一寻常猎人而已,却哪里来的这么大能耐做这些事?”
狄秋这时本还一头雾水,可一听钱金虎所言顿时茅塞顿开。瞪大了眼睛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渠良,果真个不世出的天才!”
“怎么回事,你想明白什么了?”云眠霞急忙追问道。
可狄秋却连忙摆了摆手:“暂时还不能下定论,但我想也该八九不离十。我们赶紧回去,今天肯定有好戏看了。”
众人见狄秋又卖关子,个个都一脸的不高兴。但料准了自己无论怎么问,狄秋也是不会说的。于是,只好跟着他又回到了许方的住处。
而此时,许方已经在屋里头等他们了。见几人进来,连忙展开笑容道:“我还正担心你们迷路了,想要去找你们哩。这午饭我已经炖上了,你们且在这里坐坐,待会儿就可以吃了。”
“不忙,老许我这正有事要和你说。”狄秋在许方身旁坐下,脸上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许方愣了愣,忙点了下头:“你说,我听着哩。”
“昨夜,我不是同你说,我和云娘在那洞里头瞧见了蛇脸雕像吗?”狄秋试探性地问道。
“哈,你说这个呀。我昨儿个就说了,那定是你看错了。”许方脸上又一次出现了不自然,但这一次却是转瞬即逝,“在这住了这么久,就算有什么蛇脸雕像,我也该比你们早发现才对。你说呢?”
狄秋也跟着干笑了几声:“确实如此,但有时候也难免会遇见灯下黑不是?我们方才又去看了那蛇脸雕像,要我说这雕像很有可能与那渠良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我们决定再去这铸生山脉深处看看,说不准还会有更重大的发现。要是教我们寻到了渠良留下来的宝贝,这下辈子的吃穿可就不用愁啦。”说着,狄秋还露出了商人般狡狯的笑容。
身后的几人听了,都兀自莫名其妙,不明白狄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一下,怎么又牵扯到这事上面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
却见许方听了狄秋的话,只是嗤笑一声,旋即又道:“你怎么会又去看了那雕像,昨夜我明明已经……”
“已经什么?”狄秋见许方说漏了嘴,顿时精神一振,连忙要追问。
谁知,许方脸色大变,忽然面露狰狞,竟然跃起身来,朝着后面退了一步,口中喊道:“动手!”
狄秋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动,头顶竟落下一个巨大的铁笼,将几人罩在了那里。
“老许,你这是做什么!”宁俊涛吓得大喊起来。
可许方没有回答宁俊涛的问话,而是朝背后招了招手。旋即几个手中拿着兵器的人便跳了出来,将铁笼里的众人团团围住。狄秋定睛一看,都是前日与许方一行的猎户。毫无疑问是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经藏在屋后就位了。
“狄兄弟,我许方自问此番并没有什么漏洞,敢问你是如何瞧破了我的?”许方问道。
狄秋本无与许方为敌的意思,想着自己既然有伴月剑在手,要出这铁笼不过只用吹灰之力。
于是,便坦然道:“你的漏洞岂是并无许多,只是蛇脸雕像是我与云娘亲眼目睹,又岂会有错?倒是你连夜将那雕像弄走,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露出了破绽。”
许方听罢狄秋的解释,冲着身边的众人环顾了几眼,眼中充满了怀疑与责难。而被他盯到的人,先是疑惑,接着又是惭愧,竟连连低下了脑袋。
“老许,你且不用怪他们。”狄秋笑道,“你们机关师的本事我早就领教过了,那蛇脸雕像处并没有留下丝毫的蛛丝马迹,就算我再去瞧上千次百次,也一样寻不到破绽。”
这“机关师”三个字一出,云眠霞几人顿时愣在了那里。忍不住道:“狄秋,你在胡说什么呀,他们怎么会是机关师呢?”
“你说不是?”狄秋道,“那你还能找出这世上,能将那雕像一夜之间尽数弄走,并不留下任何痕迹的人吗?”
听到这里,许方忍不住笑了:“好!狄兄弟非但武功卓绝,这聪明才智也是天下少有。我等确实是机关师不假,以前,也有不少人来得此地,我们用同样的办法,全都骗了过去,今天倒是头一遭被人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