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的疑惑,狄秋摇头道:“李清知与马进勾结如此之深,又怎会不知诸位几人对他的重要性,容得这样稀松安排?各位不如扪心自问,若自己是李清知,面对这样重要的事情,又会怎么做?”
面对有理有据的狄秋,梁老一时间也对答不上。刚想问接下来该如何安排,却被狄秋匆忙打断在了半路:“梁老着急追问,这究竟是不是圈套,我们转眼便能知晓。”
“咦?你的意思是……”梁老一头雾水,暗想:事已至此,就算是圈套,如今又哪里还有其他解决办法?
正想着,梁老忽地耳朵一动,察觉到一个脚步声正在迅速靠近,急忙转身过去查看。却见,梁玉舟正握着剑向他们跑来。
狄野见到妻子,又惊又喜,但还没来得及叙旧,便听得梁玉舟带来一个骇人的消息:席寸义已经在去北城门的路上被抓了。
黑目凌这才恍然大悟,冲狄秋道:“难怪今日不见伯母,原来是被你派去跟着席寸义了!”
“不错。”梁玉舟点头道,“秋儿事先猜到这次转移犯人事有蹊跷,因此让我在席寸义父子走后就一路跟去。结果不出所料,李清知早就在城门处埋伏好,席寸义父子的马车直接就被扣下了。”
一番言罢,众人这才知道,这一切果然是那李清知的圈套。不禁击节大骂:“该死!这下如何是好,这城门既被封锁,我们哪里还逃得出这芙蓉镇?”
“诸位不必着急,他李清知有张良计,我自也有过墙梯。”狄秋安抚道,“那李清知引我们劫人,我们便劫了。毕竟除此之外,我们也别无良策。但接下来,我们想的却不是如何逃出这芙蓉镇,而是把马进那狗贼先擒住再说。”
“呀!”吕杏儿止不住惊呼一声,“此时那李清知的兵马都派去了城门口,那马进身边岂不是防备空虚。”
“不错!”狄秋意外地看向吕杏儿道,暗道她脑筋转得如此之快,“我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节,所以才敢铤而走险。只要我们掌握了马进这张底牌,李清知一旦投鼠忌器,便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此计可谓是兵行险着,但却很合吕城的口味。那马进骑在自己头上,污得他女儿入狱不说,还逼得他现在不得不亡命天涯,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一听要来硬的,倒是很是对他这武夫的胃口。当即道:“狄贤侄好计谋,我等现在就去摘了那马进的脑袋!”
可在场的,除了吕城与梁老这样的江湖人士,却也有宁俊涛这般不会武功之人。一听要去找马进,顿时就吓破了胆。犹犹豫豫道:“要是你想错了,那马进家里还有人马留着,我们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见宁俊涛退缩,梁老心中升起一丝不快,不过想着这人不会武功,突然让他舞刀弄枪确实是难为他了。遂道:“宁老爷不会武功,这事自然不劳你们动手,有我与狄秋在,已是手到擒来了。”
刚才劫人之时,梁老兔起鹘落间连斩数人,狄野具是瞧在眼里。尤其是那抢下钥匙那一手,可谓异常的俊俏,自问要论武功自己也远不如他。
这时对方却将狄秋与其相提并论,显然是给了莫大的脸面。一时间,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禁喜上眉梢,脸上放出骄傲之色。
还见宁俊涛,在见识过狄秋非凡的谋略之后,已是不敢在这时候就脱出身去。生怕马进那边另有变故,自己身在远处及时得不到消息。
便道:“不如这样,我这几名打手虽然武功平平,但比我却是好多了,不如你们带去做个帮手,也是不小的助力。”
“对对对,宁兄说的极是!”裴敬之派来的几个帮手一听心中了然,也忙不迭地道,“我这几人是我亲家,也是极信得过的。”
听了两人的话,吕城哈哈大笑:“两位是怕,我们这一去要是有个意外,自己没办法及时做出应对吧?”
宁俊涛见被说中,老脸一红,僵笑了两声,口中支吾着:“这……”
“几位去了也无伤大雅,只是这刀剑无眼,若伤到了诸位那却不好了。”狄秋知他们心中算盘,只好打了圆场道,“不如这样,会些拳脚的就与我们同去,也算得上是一份助力。此行,虽然我成竹在胸,但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要是有任何不测,也方便派人向两位求援安排退路。”
这话说得不仅免了几人的尴尬,又给了台阶下。宁俊涛一听,心中自然高兴,各自与身旁的人耳语了几句。又道:“那老夫就不拖狄贤侄的后腿了,若有什么需要狄贤侄派人知会一声,我等定全力相助。”
“那就麻烦两位,带我娘先回我们日前夜会的茅草屋等候。顺便将消息,通知到那裴老那处。”狄秋吩咐道。
宁俊涛颔首道:“记得了,区区小事我等定会办妥。那我们家中的小辈这就与我同行了,宁勋还不快谢过你狄大哥。”说着,宁俊涛拍了拍儿子宁勋的后背。
“可是……”宁勋看了父亲一眼,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太不讲义气,便甩开父亲的手道,“那马进害我至此,既然要去擒他,我也要同去。何况狄大哥冒这么大的风险,我身为宁家子孙,怎可以畏死退缩!”
“胡闹!”宁俊涛一听儿子也要跟着去,不禁大发雷霆,“勋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了,爹,那马进欺我们至此,难道你忍得了吗?”宁勋反问道。
在场的人每一个人何尝不想手撕了马进,可现在又岂是谈论忍不忍得了的问题。若是性命都保不住,那还说什么报仇的事情?
“你快闭嘴吧!”宁俊涛只当儿子被气糊涂了,忙劝阻道,“你狄大哥自然有他的打算,你去了只会添乱,快快与我回去,我们另有事要做。”说着便去拉宁勋的手。
可宁勋热血上涌,压根不听宁俊涛的劝:“不行,我不依!狄大哥说了,那李清知的人手散在各处,马进身旁没有援护,有什么可怕的?”
裴朗见状,也不甘落于人后,跟着附和道:“是了,宁兄说的不错。吾辈读圣贤之书,难道只晓得空口说大道理,不理会何谓‘知行合一’吗?”
几人见连裴朗这书呆子也跟着起哄,更是着急上火,忙朝着狄秋递去一个殷切的目光,等他说话。
狄秋当然知道,这帮手越多成事的概率越大,但若答应下来,这几人定也放心不下儿子,也要跟来了。但倘若如此,裴敬之岂不是没有接应?
眼下也只能劝道:“两位的好意狄秋心领了,但你们刚从监狱里出来,身体久未活动,加上这一路疲劳,到时候未必能帮上大忙,不如随你们父亲先回去。”
“可是……”宁勋还想说些什么,向前踏了一步,却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些日里在监狱吃糠咽菜,足足瘦了十来斤,身体虚弱不堪,也就只有嘴巴上还能说说大话。
一旁的宁俊涛急忙扶住,口中道:“你说说你,你就不能听你狄大哥的话吗?就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连站都站不稳了,还逞什么英雄?”
顺带着也劝裴朗道:“还有你,你却忘了圣人曾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两人思量了一下,这话却是不错的,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到最后,裴朗总算是放弃了坚持:“那狄大哥,还望你留了那马进的狗命,之后好让我打上几拳出出气。宁兄,你看如何?”众人一听,这言下之意,便是不跟着同去了。
宁勋见裴朗这般说,也只好悻悻作罢:“既然狄大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宁勋便听狄大哥的。”
“好,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必争这一朝一夕呢?待我们把马进抓来,自然由你们处置。到时候是游街示众,还是戏耍取乐,都听你们的。”
狄秋嘴上这么说,心中却知这一趟过去能否成事却都还难说。要是马进顽抗到底,别说是生擒,恐怕自己这边也难全身而退。
这边总算说罢,狄秋便问父亲:“您的身体怎样,可随我们同去吗?”
狄野倒是想要同行,只是这几日连受大刑,还有伤在身,去了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若一着不慎,失手被擒,那还可能成为马进要挟狄秋的人质。
于是道:“爹倒是想同去,只是身上的伤势有些……”
话说了一半狄秋便明白了,便冲狄野道:“那你先和娘回去,好好裹伤,我这里事成第一时间便去见你们。”
各自安顿妥当后,众人便分道扬镳各奔去处。一行人前往梁玉舟所在的茅草屋处,另一行则直奔那马府。
天临教教堂为大火焚毁之后,距今已经过去半月有余。镇上居民因那鼠疫之事,死的死,逃的逃,如今街道上几乎不见人影。唯有几个行医的大夫,踏着地上的满是脚印的纸钱急行路过。众人行得既快且急,但没遇到半点阻拦。倒是有一大半沾了这所谓“天谴”的光。
那吕杏儿跟在人群之中,黑目凌几次三番偷看她。心中奇道:那几人个个都是爱子心切,巴不得远离,怎么吕城却放心让他女儿跟来了。
殊不知,这吕城向来胆子就大,否则日前也不会由着吕杏儿去为狄家说情。他自诩虎父无犬子,虽爱女心切,但这区区马进他却是看不上眼。更何况,有梁老在旁,即便有什么硬仗至少也保得了吕杏儿性命无虞。
不多时,几人已经到了那马进的府门前,吕城一脚便踹开了大门,怒吼道:“马进速速出来受死!”这一声运上了内劲,吼得气势非凡,恐怕这半条街都听得见。
只见内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马进便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走了出来。见到狄秋他不禁讶异道:“狄秋你还活着?”
狄秋冲着马进怒目而视,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每天做梦都会梦见自己将刀子插在他的胸口,看着他痛苦死去的模样。口中道:“你当然希望我已经死了,我又岂能如你的愿?”
“哈哈哈……”马进愣了一愣,忽地又大笑起来,“真没想到,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竟然在救了人之后不往那城外跑,却还敢来我的府上,倒是我小瞧了你们。不过,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你们的项上人头且就再多待个一时半刻,待会儿便就让你们死个痛快。”说着,便朝身边一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转身便往后院走去。
梁老见此,岂能容他在眼前放肆,那人还没走两步,一只铁镖掷出,打向他的后背。这一手来势迅猛,出手又快,这院中几乎没人看清。之见那人闷哼了一身,滚翻在地上。
梁老手中又握了几枚飞镖,眼放冷光从诸人身上扫过:“现在要通风报信可太晚了些吧?我倒要看看谁敢踏出这里半步!”
马进脸上阴晴不定,他本就只会几路拳脚,自然也没什么眼光看得出梁老的武功。可他身边的几人都是花钱雇来的打手,见到眼前这驼背老头一出手便已经将他们吓住,一时间再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且不论梁老这把年纪,光是这背上的驼子,晾他再高的武功也会受些影响。可刚刚这一镖掷出却是又准又狠,正好打在那人的脊梁骨中间。就算不致死,却也难逃半身残疾的下场。
吕杏儿见马进等人悚惧梁老威势,不由地满心得意,踏前一步道:“马进,怕的话就赶紧束手就擒吧。否则待会儿梁伯出手,你就连跪地求饶的机会都没了。”
“就凭你?”马进见这些人都不言语,偏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出来说话,这分明是小瞧自己,口中讥讽道,“你这丫头却还不配和我说话,大家紧着点精神,且看今日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