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转而看向严映雪,道:
“可是那些脚印、破坏的插销以及那两杯茶怎么解释?”
严映雪被薛平问得一噎,显得有些窘迫,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皱着眉站在原地,眼神里满是思索。
陈昭笑了笑,正好开口,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白凤凰上前一步,帮腔道:
“薛平,你说的这些痕迹,未必是凶手留下的。
说不定,是拓跋烈自己故意弄出来的。”
“自己弄的?”
薛平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道:
“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弄这些?这不没事找事吗?”
白凤凰笑了笑,道:
“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你想,他若是直接自杀,那北疆使团就不会像是现在把责任丢给我们大周了。”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道:
“所以他故意在窗外留下脚印。
或许是自己穿着陌生的鞋子来回走了几趟。
又故意破坏了插销,伪装成外人闯入的样子。
甚至倒了两杯冷茶,让人以为他当时在招待客人。
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被外人杀害。”
薛平猛地拍了下大腿,眼神瞬间亮了,道:
“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
严映雪转头看向陈昭,问道:
“昭哥,你觉得我们说得对吗?这会不会就是真相?”
陈昭笑了笑,道:
“你们分析得都在理,现场的脚印、插销、冷茶,往自导自演上靠,确实能圆上逻辑。”
话锋一转,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道:
“但有一点说不通,拓跋烈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自杀?”
“这个时候?”
薛平挠了挠头,没明白其中的关键。
陈昭抬眼看向众人,缓缓道:
“就是互市协议还没签成的时候。
拓跋烈是北疆宰相,更是这次互市的主导者。
他费了近半年的工夫,才说服北疆各部落同意和大周通商,甚至不惜亲自带队来京城谈判。
这份协议对他来说,不仅是政绩,更是稳住北疆局势的关键。
如今北疆遭遇雪灾,牲畜死亡无数,他们急需中原的粮食和布匹。
他若是真有愧疚,想为芸娘的死赎罪,为什么不等到协议签完、互市落地,了却这桩心事再动手?”
众人皆是一愣。
觉得陈昭分析的也有道理。
那拓跋烈毕竟是朝廷大员,他是个政治生物,足够冷血。
虽然芸娘的杀人诛心,触动他心弦,但是不可能在这个自杀。
白凤凰皱了皱眉,顺着陈昭的话往下想,道:
“你是说,以他的性子,不会在大事未竟时轻易放弃?”
陈昭点头,拿起那份协议草案,说道:
“你们看,这是在他房间发现的。
他死前一天还在跟使团成员讨论协议细则,连战马交易限额这种细节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这样一个对事情极度上心的人,怎么会在最关键的节点突然自杀?”
严映雪也反应过来,道:
“是啊……他完全可以等协议签完,私下了断。
现在协议没成,他一死,北疆那边乱成一团,恐怕要发生战事了。”
陈昭沉声道:
“而且一个能走到这一步的男人,不会这么容易崩溃。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收到这盒子里的眼珠子后,短时间内,应该心神不宁。
凶手就是趁着这个空档杀了他。”
薛平这下彻底明白了,咂了咂嘴,道:
“这么说,我们之前的推测还是漏了关键?那现在该怎么办?”
陈昭点点头,道:
“这个案子还需要再查!”
他看向白凤凰,道:
“悬镜司那边,能不能再查一下拓跋烈死前最后见的人?
除了何老六,他还跟北疆使团里的谁单独见过面?尤其是和王部相关的人。”
白凤凰立刻点头,道:
“我马上去查!之前只重点查了外来人员,没细查使团内部的接触记录,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陈昭又转头对薛平道,道:
“你再去鸿胪寺西跨院一趟,仔细看看那扇被破坏的窗户。
重点查插销的断裂痕迹,是被外力强行掰断,还是无意的。”
“好!我这就去!”
薛平应声就要往外走。
陈昭最后看向严映雪,道:
“雪儿,你带人将何老六送回牢房。”
严映雪点头,道:“我知道了。”
众人各自领命离去,大堂内又只剩下陈昭一人。
他拿起那份互市协议草案,心中暗自思量,究竟是谁杀了人呢。
拓跋烈的死若不是自杀,那必然是有人趁他心神不宁时下手,而能做到无打斗痕迹、用他自己佩刀的。
要么是极亲近之人,要么是早有预谋、摸清了他所有习惯的人。
可亲近之人除了何老六,那就是沐颜雪了。
她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可是据蛮族侍卫的口供所言,沐颜雪开门后,两名侍卫看到沐颜雪进入发现了尸体。
再加上死亡时间对不上,所以她显然又被排除了。
陈昭放下协议,目光扫过堆在一旁的证物记录,最终落在了刘金的供词上。
他忽然清醒过来:寒水石这条线索,从一开始就没真正理清。
之前只查到世家子弟用它替代五石散,内廷有人买它,却没查清这些买主之间有没有关联,更没查清市面上用寒水石配制迷药的人是谁。
而之前刺杀北疆使团武士的凶手,用的正是含寒水石成分!
刺杀案和拓跋烈的死或许有关系。
想到这里,陈昭不再犹豫,起身走到门边,扬声唤来在外待命的衙役,道:
“去把刘金带过来!”
衙役愣了一下。
之前刘金已经审过两次,都没问出太多有用的,此刻大人突然要再审,想必是有了新的查案方向。
他连忙应声:“是!小人这就去!”
不多时,走廊里传来镣铐拖地的声响,刘金被衙役押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副惶恐的模样,看到陈昭,腿一软就想跪,嘴里连连念叨,道:
“大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寒水石的买主我都报了,真没藏着掖着!”
陈昭抬手示意他起身,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道:
“坐。这次,我就问你寒水石的事。你仔细想想,最近一个月买寒水石有哪些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