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沈峻皱着眉,上前一步问道:
“你们北疆本来就有寒水石,何必舍近求远,非要从京师的西域货栈购买?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巴图抬眼瞥了沈峻一眼,道:
“就是为了嫁祸!
要是从北疆带寒水石过来,一旦被你们查到,很容易就会怀疑到北疆使团头上。
可从京师购买就不一样了。
你们会以为是中原人买去用的,就算查到寒水石的用途,也只会往世家子弟身上查,绝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我们!
而内廷的李德全被你们查到,也是我没想到的。
他这孙子做事真是不谨慎!”
薛平恍然大悟,随即又问道:
“那第二次怎么就成功了?第一次失败后,拓跋烈肯定更警惕了,你们是怎么得手的?”
巴图张了张嘴,刚想说话,陈昭忽然开口,道:
“其实我倒有个猜想。”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陈昭身上,连巴图也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他想知道,陈昭是不是真的能猜透他们的布局。
陈昭笑了笑,道:
“第二次能成功,关键不在你们的计划多周密,而在拓跋烈的状态。
何老六送给他芸娘的眼睛后,他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彻底压垮了他。
那是一种对儿子的亏欠。
这才给了你们可乘之机。”
他看向巴图,继续道:
“你是不是趁着心神不宁的时候,派人假扮何老六去探视他?”
巴图听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怔怔地看着陈昭,像是见了鬼一样。
何老六闻言,猛地往前冲了一步,双目赤红,道:
“假扮我?你们竟然用我的样子去杀我爹?”
陈昭看向了巴图,又道:
“老六,你先别急。
我记得太后的凌云楼里藏着不少擅长幻术与易容的高手。
既然是太后和国主一起要除掉拓跋烈,那不可能是国主一个人出力。
太皇太后派出凌云楼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那些奇人异士能把一个人的容貌、神态模仿得九成相似,要假扮你,并非难事。”
巴图闻言,脸色一变,道:
“陈大人,你好生厉害,第一次失败后,太皇太后那边着急了。
我表示不能只北疆方面出力气,大周这边也要出力气。
所以,有人制定了一个计划,不知道陈大人猜到没有?
听说你是破案高手,我也想听听你的推理。”
陈昭淡淡一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
在第一次刺杀失败后,你知道拓跋烈已经起了疑心,常规手段再也无法靠近,于是便想到了用何老六做突破口。
他们查清了拓跋烈一直对你们母子心怀愧疚。
这次拓跋烈过来,另外的目的便是派人去接何老六母子回北疆,却被芸娘拒绝。
这份愧疚,就是你们最好的杀人利器。”
巴图点点头,露出一抹冷笑道:
“说得好,有道理,还有呢!”
陈昭又继续道:
“当晚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
拓跋烈在房间里审议互市协议,一直到深夜。
这时,有人从后窗跳了进来,不小心弄断了插销。
这人正是假扮何老六的刺客。
拓跋烈抬头看到是何老六后,第一反应不是警惕,而是愧疚。
他以为何老六终于肯来见他,甚至肯原谅他。
所以不仅没怪罪跳窗,反而赶紧起身,亲手倒了两杯茶,招待这个刺客假扮的何老六。
这就是桌子上为什么会有两杯冷茶,一杯是他自己的,一杯是给假扮何老六的刺客的。”
巴图坐在地上,眼中布满震惊。
陈昭说的,跟刺客所言,分毫不差。
陈昭叹了声,又道:
“纵然是拓跋烈这等武功奇高的高手,在亲人面前也是毫无防备,毕竟他心里怀有愧疚之心。
甚至可能想跟刺客假扮的何老六好好谈一谈。
解释当年的事,说他对不起芸娘,对不起何老六。
就在他低头愧疚的瞬间,那刺客突然抽出拓跋烈放在桌角的匕首。
那是拓跋烈随身携带的佩刀,他以为是何老六要为母报仇,要用他的刀了断这一切,所以连反抗都放弃了。
或许,他还有可能闭上了眼睛,任由匕首刺进来。”
何老六听到这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道:
“我爹……他到死都以为是我杀了他……”
陈昭又继续说道:
“刺客得手后,没有立刻离开。
他先卸了何老六的易容,又易容成北疆侍卫,从窗户处离开了。
而本来此刻就是易容成侍卫,易容成何老六杀了拓跋烈后,又易容成侍卫,所以无人会怀疑,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
这也是整晚守在门外的侍卫没听到动静,拓跋大人却死的原因。
这个计划可谓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连我都苦思良久,找不到任何线索和漏洞。
可见制定这个计划的人是一位高手,或许是刑狱方面的高手。
这也是我们大理寺像是无头苍蝇乱窜的原因。
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谁布置了如此完美的杀局?”
巴图终于撑不住,瘫坐在地上,道:
“你……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连易容成侍卫的细节,你都知道……”
众人也是一脸惊愕地望着陈昭。
薛平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刚要开口,却被巴图抢断。
他大声说道:
“你没有任何证据,为何能完美地还原案发现场的事情?”
陈昭抿了口茶,轻笑一声,道:
“这个计划最大的破绽就是拓跋烈身为高手,居然没有反抗。
而且仵作查验,那拓跋烈也没有死于中毒的迹象。
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被至亲之人所杀,放弃了反抗。
若是有高手刺杀他,他临死之前的反抗,会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很凌乱。
那刺客似乎忘记了布局这一点,没有将房间弄乱,造成被人刺杀的假象。
寒水石此物,只有第一次刺杀有,但是第二次刺杀并没有。
而第一次刺杀,其实正是冲着拓跋烈而来的。
所以,将两个案子并为一起,不难看出,这里面很多细节值得推敲。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