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正堂内烛火通明。
两侧衙役手持水火棍,站姿笔直,气氛肃穆。
巴图被两名衙役押着走进来,刚跨过门槛,脚步顿住,突然沉默起来。
陈昭坐在公案后,淡淡道:
“巴图,方才在偏院你说愿意招供,怎么到了大堂反而哑了?”
巴图喉咙动了动,却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心里突然打了退堂鼓。
若是招出太皇太后与北疆国主的协议,不仅自己会被王部灭口,连远在北疆的家人也会受牵连。
可若是不招,何老六那吃人的眼神又在身后盯着,他实在怕了那顿打。
不……何老六肯定会杀了他!
这小子是什么性格,他很清楚。
当初香香公主嫁过去,这小子居然在成亲当天刺杀公主。
若不是因为这件事,香香公主也不会派他去追杀这对母子。
所以,这小子从小就心狠手辣!
要是陈昭将他交给何老六,不只是丢命这么简单,恐怕这小子会把自己折磨一番。
刚才这小子还说,他被杀手砍中了那里,而这小子也要将他的根也去掉。
这……
这宁死也不能成为太监啊!
所以……所以,这件事两难,让他一时间无法决断。
“怎么?想反悔?”
何老六站在一旁,见巴图沉默,冷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
“你忘了在偏院是怎么求饶的?
忘了是谁派人追杀我们母子二十年?
忘了老子是如何不能生育的?
你要是敢不说,我现在就阉了你!”
何老六厉声喝道。
巴图被何老六的气势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衙役身上,脸色瞬间惨白。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何老六,对方的眼神恨不得将自己扒皮抽筋。
现在只能将这个事情闹大,闹得越大,那他身上的罪责就越少。
呵呵……
顿时,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陈昭见状,眼神一凛,沉声道:
“巴图,你现在说,还能争取从轻处置。
若是执意不说,何老六的脾气你见识过。
你是想痛快招供,还是想何老六收拾?”
陈昭心中一笑,慢悠悠地端起茶,抿了口,想起何老六刚才的话,心中一动,又补充了句:
“对了,你让何老六无法生育,那何老六也可以让你变成太监。
这叫一报还一报,很公平吧。
反正大理寺的刑具也都有,还有空置的牢房可以办这件事。
既然不说,那我就让何老六带你下去做点小手术。
反正北疆使团来问,那我也只能说是你们北疆内部矛盾,他们自然也无话可说。
要知道这何老六可是拓跋烈的亲生儿子,对了,跟你好像还是亲戚关系吧。
你们亲人之间的矛盾,我大理寺可插不上手。”
何老六嘴角一勾,看向巴图,露出阴恻恻的笑容,然后对着陈昭拱手,道:
“大人在上,在下愿意给巴图做一些小手术。
让他跟我一样,变成太监。”
陈昭见状,笑了声,挥挥手,道:
“沈峻,你去准备吧,别弄得太脏了,溅得到处是血!”
沈峻冷瞥了眼巴图,笑了声,抱拳一礼,道:
“大人,这何老六也不是大夫,更不会阉割人,到时肯定弄得都是血。”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巴图的心理防线。
他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好在被衙役扶住。
他喘着粗气,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别……别……我说……但你们得保证……保证不让何老六阉我。”
“好说,那你就说吧。”
陈昭冷冷道。
巴图咽了口唾沫,叹了声,道:
“杀……杀拓跋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是太皇太后和我们北疆国主……早就定好的协议……”
他的话像一颗惊雷,在大堂内炸开。
整个大堂内,倏然一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薛平、白凤凰、严映雪、王崇等人都愣住了。
他们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谁也没想到,这桩命案竟牵扯到大周太皇太后与北疆国主的秘密协议!
“什么?!”
沈峻猛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上前一步,道:
“太皇太后和北疆国主?
你这不是胡诌,说的可是真的?”
巴图咬了咬牙。
现在都到了这一步,索性都说了。
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于是,他心一横,大声说道:
“我们北疆国主忌惮拓跋烈把控朝中的权势。
而你们的太皇太后又不想看到互市协议落地。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决定除掉拓跋烈。
而我便是领命行动的人。
所以,我暗中提前一个月来到大周,便是提前布局杀拓跋烈。
你们也清楚,拓跋烈武功高强,乃是北疆刀圣,若是除掉他,谈何容易?
跟我对接的便是李德全。
是他设局,用寒水石制作迷药,谋害拓跋烈的。
因为拓跋烈是武功高手,想要直接动手杀他,不可能办到。
而寒水石制作的粉末,可以让这等高手的气息紊乱,所以……”
薛平听得火冒三丈,道:
“好你个巴图!
第一次刺杀北疆武士的人,原来是你带来的!
你们从哪儿找的人手,居然能伪装成江湖人?”
巴图缩了缩脖子,叹道:
“其实,就是我从北疆黑风部挑的死士……
特意让他们假扮中原武林人士,就是为了混淆你们的视线。
可没想到他们出手时,还是忍不住用了北疆的功法,露了破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刺杀没成,我就把三人藏进了鸿胪寺的杂物房。
你们肯定想不到我们敢把人藏在眼皮子底下。
另外我还故意让几个随从假扮刺客逃走,踩出脚印,就是为了扰乱你们的查案方向。”
沈峻咬牙道:
“难怪我们一直没有线索,也查不到原因,原来刺客就在眼皮子底下。
你这一手玩得还真是妙啊!
看来,你早就针对拓跋烈,做好了各种预案吧。
不然,你这怎么能瞒得住我们?”
巴图轻叹一声,点点头。
陈昭开口问道:
“拓跋烈是个极其聪明的人,难道当时就没怀疑你?”
巴图苦笑道:
“怎么没怀疑?
刺杀第二天他就把我叫去了他的住处,拿着刺客留下的刀鞘问我。
那是黑风部高手的刀鞘。
正是我安排的刺客遗留的。
他从上面看到了破绽。
我当时吓得后背都湿了,只能装傻说黑风部人多手杂,我哪能都认识。
随后,又把话题扯到中原江湖人故意模仿北疆武功嫁祸上。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没再追问,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