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艺恩跟陈主任单独聊完之后,她便回到傅谨译的病房里来。
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看着他安静的睡容,她不忍心打扰他,走上前来,帮他把被子盖好。
然后,她搬了一只凳子,坐在他的床沿边上,静静地守着他。
此时此刻,他睡得很熟,吃了药,头不疼了,他才会睡得这么香。
另外,他跟夏艺恩坦白了一切,所有事情都被她知道了,他不用再隐瞒了。
这样的话,他的心理上也就没那么大的压力了,睡得自然更加舒坦了一些。
夏艺恩坐在旁边,一只手托着腮,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手落下去,抚在自己的小腹上,心里默念着,宝宝,你们可一定要保佑爸爸啊。爸爸要是离开了妈妈,妈妈也没勇气活下去了。
傅谨译是她生命里的一道光,是他拯救了她,治愈了她,让她有机会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她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他离开了她,她要如何生活下去。
越想,她的心里就越难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落到傅谨译的手上,把他给惊醒了……
他睁开眼眸,看到她在哭,莫名地有些心疼,手臂缓缓地举起来,往她的脸上伸了过去。
温热的指腹,揉捏着她的脸颊,他扬起唇角,关心地问道:“老婆,你怎么又哭了?”
“我……没事!”夏艺恩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急忙抬起手来,把眼角的泪都给拭去。
然后,她看向他,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把你给吵醒了。”
“是我自己醒来的,你没有吵到我。”傅谨译摇着头,抿着唇角,解释了一下,不想她再自责,再难过。
夏艺恩吸了吸鼻子,努力地把情绪平定住,再然后,她看向他,就着她跟陈主任之间谈话的内容,跟他商量了起来。
“老公,我可以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吗?”她问道。
傅谨译听她这么一问,心里面早有了答案,他没有拒绝,直接点了点头,“好啊,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我想让你做手术,切除脑部的肿瘤。”夏艺恩说。
傅谨译听完,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又反问过去:“老婆,你确定你想让我做手术吗?”
“嗯,我跟陈主任聊过了,陈主任说手术是对你最好的治疗方案,它可以彻底地根治你的病,治愈的希望还是比较大的。不像药物,它只能暂时性地控制住你的病情,是没有办法治愈的。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对你的病情越不利。只会让你错失了做手术的最佳时期。”夏艺恩拧着眉头,认真地说道。
傅谨译听完,点了点头,而后,他才又说道:“但手术也是有风险的,它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的手术不成功,那该怎么办?很可能,我会死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圈渐渐地红了起来……
不单单他,夏艺恩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泪水在眶底萦绕就在它们快要涌出来之时,她连忙抬头望着天空,硬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握住他的手,迎上他的视线,激动地说道:“傅谨译,我相信你的运气不会这么差的,我跟宝宝们都会在外面等着你。你一定会挺过这一关的,对不对?”
“老婆,我……”到了这一刻,傅谨译已经给不出承诺了,因为这种事情是个未知数,他根本就控制不住。
他倒是很想答应她,但又怕会食言,到最后,反而更加让她难过,难以接受。
夏艺恩见他不说话,腾出一只手来,往他的脸上伸了过去,她抚着他瘦了一圈的脸颊,语气哽咽地说道:“老公,你怎么不说话呀?难道你真的舍得离开我跟孩子们吗?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真的离开了,我根本就活不下去,我不能没有你……”
“对不起!”傅谨译最不想对她说这句话,却又不得不说,因为他现在真的很无助,很无奈,给不出任何的承诺,只剩下这一句“对不起”了。
听了这句“对不起”,夏艺恩的眼圈红得更加厉害,她摇着头,情绪颇为激动,“不!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说你能好起来,你能继续陪着我们。傅谨译,你倒是说啊,你说你不会有事的,你会永远永远地陪着我跟宝宝们的。”
“我……”傅谨译很想说,可又说不出口来,他只能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哄着她。
“老婆,别哭了,你这么哭下去,我会心疼的。你放心,不管我还能活多久,我会把我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你们。”
夏艺恩听了他的话后,既心痛,又绝望,脑子开始不做主,说出一些浑话出来,“傅谨译,我不要你死,你要是死了,我就带着宝宝们跟你一起去……”
“夏艺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现在可是个母亲,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的话来呢?”傅谨译似是被她刚刚的浑话给激怒了,双手扶住她的两只胳膊,看着她的眼睛,情绪变得异常的激动。
夏艺恩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反而紧盯着他的双眼看着,而且,她的情绪比他的情绪更加得激动。
“那你呢?你是我孩子的父亲,你也要对他们负责,而不是让我有了他们之后,你就放弃了治疗,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她看似是在控诉他的不负责任,而事实上,她这是在激他,希望能激起他心底深处跟病魔战斗的那股毅力跟决心。
傅谨译边喘着气,边回应着,“我也想对他们负责,关键是我做不到啊。你以为我想生病吗?你知不知道我生病之后,最最担心,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跟孩子们?”
“既然你说你放心不下我们,那你就接受手术,起来跟病魔做斗争啊。不就是生个病吗?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你有决心,我相信一定可以战胜病魔的。”夏艺恩语气坚定地说道。
尽管她心里也很清楚,脑瘤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病,但她依然怀抱希望,没有丧气过。
因为她爱他,她依赖他,包括她的孩子们也都需要爸爸。
傅谨译听完她的话后,眼泪哗哗地流淌下来。
情绪激动到一定的地步,他的身子都在发抖,嗓音也跟着发颤,“你……以为我不想做斗争吗?关键是我这个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它的治愈率没那么高的,与其我拿着生命去做赌注,还不如多争取点时间,多陪陪你跟孩子们。这样的话,我的遗憾会少一点。”
“傅谨译,我要的是一辈子,不是短暂的那么几个月或者一年。你知道吗?这样短暂的时间反而会令我心里不安,让我难受。因为我每天都要担心你的身体状况,怕你突然就支撑不住,狠心地离开我。这样下去,只会让我更加得痛苦。
而且,现在的医疗技术那么先进,你还没去尝试,又怎么知道你不能被治愈呢!如果你执意要放弃的话,那好,我们现在就离婚。我会带着我肚子里的孩子嫁给别人!”
“什么?夏艺恩,你要跟我离婚?带着我的孩子们嫁给别人,让别人来做孩子的爸爸?你是不是疯了?”傅谨译的情绪异常得激动,他再也忍受不了,心底里那个强大霸气的他,终于被她一点一点地激发了出来。
没等她回话,他一把捉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面前一带,撑开双臂,猛地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揉进了自己的怀里来。
“夏艺恩,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你也别想着让我的孩子们认别人爸爸。”
夏艺恩挥起拳头,在傅谨译的后背上,轻轻地捶打着,情绪异常得激动,“你都说你要离开我跟孩子们了,那我为什么不能替我的孩子们重新找一个爸爸?别的孩子都有爸爸,我的孩子们没了爸爸,他们该有多难受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好,我答应你,我接受手术治疗。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不管手术过后的结果如何,你都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不许伤心难过。”傅谨译抱紧她,薄唇慢慢地贴到她的耳边去,在她的耳畔承诺了起来。
夏艺恩听完,开心坏了,立马激动地大喊了起来,“真的吗?你真的同意手术了吗?”
“嗯。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做手术吗?那我听你的,跟病魔博一次。”傅谨译扶着夏艺恩的双臂,轻轻地将她从他的怀里拉了出去,然后,他抬起一只手来,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地对她说道。
夏艺恩听他这么一说,万分得感动,她点了点头,道:“好,不管怎么样,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不过,我也不敢保证我一定能赢。如果我输了,你也不要难过,到时候,你就带着两个孩子改嫁,找一个对你们好的人……”傅谨译指腹轻轻地揉捏着她那细嫩白皙的脸颊,顺着她之前说过的话,又再对她说道。
尽管一开始听她那么说的时候,他很气愤,慢慢地,他也就释怀了,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倒是希望她能找个对她跟宝宝们好的人,一起过完下半生。
夏艺恩听他这么一说,眼眶立马就红了,以为他这是生气了,她连忙跟他解释,跟他道歉,“老公,对不起,我刚刚说那样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跟你赌气而已,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这辈子,我夏艺恩生是你们傅家的人,死是你们家的鬼,不会再改嫁了。”
“傻瓜,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生气呢?我都不会照顾你跟孩子们了,还生什么气啊。”傅谨译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说道。
夏艺恩看着傅谨译,语气坚定地对他说道:“谁说你不能照顾我跟孩子们了,你一定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你自己,可以打败病魔。”
“好,我一定可以打败病魔。”傅谨译也不再自我怀疑了,干脆就信了老婆大人的话,凡事都往好的地方想。
或许,上天真的会眷顾他一下,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呢?
陈主任得知傅谨译决定手术的事情之后,挺高兴的,已经跟院里的几个脑科方面的教授成立治疗小组,对他的病情进行讨论,再最终确定出一个治疗方案出来。
蓝芷柔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也挺开心的。
第二天,她过来傅谨译病房这边来看望他,特意买了一束花,带了一些吃的过来。
“谨译哥哥,我来看你了。”蓝芷柔敲了一下病房的门,得到应许之后,她这才拧开房门,捧着花走了进来。
看到傅谨译,她远远地打起了招呼来。
傅谨译靠坐在病床上,正看着一本杂志,看到蓝芷柔过来看他,他眉头拧了一下,疑惑地问道:“芷柔,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今天休息,正好也没什么事,索性就过来看看你。不错啊,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挺好的,看来有老婆陪着就是好一些。”蓝芷柔臭屁地调侃了他一句。
傅谨译听完,嗤嗤地笑了一声,“你个小屁孩,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
“嘻嘻,开个玩笑,谨译哥哥,你可别生气啊。”蓝芷柔讪讪地笑了笑,道。
她也是看傅谨译今天的气色不错,才跟他开了这样的玩笑话。
傅谨译笑着摇了摇头,“呵呵,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呢?你老婆呢?怎么不在?”蓝芷柔四处看了看,没有寻见夏艺恩的身影,又疑惑地问了一句。
傅谨译说,“她回去给我煲汤了,一会才能过来。”
“哇,嫂子可真够贴心的啊,还知道回去给你煲汤啊。还是有老婆比较幸福啊。”蓝芷柔无形之中被投喂了一嘴的狗粮,整个人又羡慕了起来。
傅谨译笑笑,“臭丫头,别急,你以后也会遇到一个对你很好很好的人的。”
“嗯,我觉得也是。像我长得这么好看,又那么能干的女孩子,一定可以找到一个不错的对象。”蓝芷柔点点头,自信地说道。
以前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傅谨译的身上,一心只想着做他的妻子,而现在,她真的释怀了,已经开始对自己的另一半充满了期待跟幻想。
“对了,谨译哥哥,听说你决定做手术了,是吗?”蓝芷柔说完那句话后,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她忙又问了一句。
傅谨译点了点头,“是的,我决定赌一把,战胜我脑子里的那颗肿瘤。”
“太好了,谨译哥哥,我相信你一定会赢的。”蓝芷柔看着傅谨译,语气坚定,眼睛里充满了期待跟美好祝愿。
傅谨译眨了眨眼睛,嘴角牵出一抹笑容来,“好,谢谢。”
“那陈主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给你安排手术呢?”蓝芷柔接着问道。
傅谨译顿了一会儿,才回答她道:“应该快了吧!陈主任他们已经在小组讨论我的病情以及手术的方案了,结果应该就会在这几天出来了。”
“嗯,谨译哥哥,等你手术的时候,我会去手术室门外等着你出来的。”蓝芷柔说。
傅谨译点头,“好,谢谢!”
“你是我哥,别老跟我说谢谢了。以后等我出嫁的时候,你跟嫂子可得去参加,千万不许缺席哦。”蓝芷柔跟他变相地有了一个约定。
傅谨译,“好,到时候我们一定去,给你们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蓝芷柔又再陪了他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她的妈妈打来的。
蓝芷柔当着傅谨译的面,这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妈,什么事啊?什么?又给我安排了相亲啊?我不是跟您说了,我不想相亲了吗?哎呀,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聊完电话之后,蓝芷柔一脸苦涩的表情,不停地叹气。
傅谨译方才已经听到她跟阿姨聊天的内容,薄唇扬了扬,笑着问道:“怎么了?阿姨给你安排了相亲?”
“是啊,每次我一休息,我妈她准会给我安排相亲。哎,烦都烦死了,搞得好像我嫁不出去一样……”
“好了,阿姨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你也别生气了,多体谅体谅阿姨。”
“嗯,知道了。那谨译哥哥,我先走了啊,下次再来看你。”蓝芷柔说着,站起身来,举起手,跟傅谨译挥了挥。
傅谨译点点头,嘴角上始终牵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你好好休息,下次再见。”蓝芷柔边说着,边往病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蓝芷柔前脚刚走没一会儿,夏艺恩提着一只保温饭盒,过来了。
一进来,她就问傅谨译,“刚刚芷柔是不是过来看你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傅谨译抬头,看向她,反问了过去。
夏艺恩解释,“刚刚我过来的时候,跟她碰到了,是她跟我说的。”
“哦,待了一会儿,她就走了。”傅谨译说。
“啊?她怎么不多待一会儿呢?是有什么事吗?”夏艺恩拧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傅谨译,“她妈给她打电话,让她去相亲,然后,她就走了……”
“哦,相亲去了啊……”夏艺恩随口接应了一句,接着,她将保温饭盒放到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拿最上面的一层碗汤,从里面盛了一小碗鸽子汤出来。
傅谨译闻到鸽子汤的味道,觉得好鲜美,“哇,好香啊……”
“饿了吧?”夏艺恩边说着,边端着汤碗,坐在他的床沿边上,然后,拿着碗里的勺子,一勺一勺地舀着汤,往他的嘴边送去。
“来,先喝点汤。”
“我自己来吧?”傅谨译不想她这么辛苦,他想要自己来。
夏艺恩看了一眼他手背上的吊针,“你还打着针呢,还是我来喂你吧!”
“那好吧,辛苦你了,老婆。”傅谨译这就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只要你听话,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尽快把身体给调理好,就算是报答我了。”
“好,我一定努力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嗯。来,张口,喝汤。”夏艺恩又再舀着汤,往傅谨译的嘴边送了去。
由于身体的关系,傅谨译这段时间要少吃食盐,所以这汤汁里面没有什么盐味,喝在嘴里边清汤寡水的。
其实早在他喝了那么一两口之后,他就没什么胃口,不想再继续喝下去了。
但为了不让夏艺恩失望,他只能咬着牙,硬逼着自己,继续喝着难以下咽的汤汁。
夏艺恩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喝着,心里倒是挺高兴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等他把一碗汤都喝光了之后,她忙对着他举起一只大拇指来,跟夸小孩子似的,夸起他来,“哇,好棒!”
“那……有没有什么奖励呢?”傅谨译被她夸着夸着,他也学坏了起来,身子往她面前凑近了过去,挑眉笑着,问道。
夏艺恩抿着唇角,反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你懂的。”他笑着应了一声过去,然后,把脸侧了过去。
夏艺恩看着他侧过来的脸,大抵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便往他的面前凑近了过去,然后,在他的脸颊上面,吧唧亲了一口。
“怎么样?这个奖励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