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抬头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那时的他还是局促不安的，像是做错了事被人发现一样，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
“没事的，这里的酒水饮料都免费，休息区域的位置还有很多，看你像是很久没休息了，去那边坐会吧。”
老汪还是没说话。
我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太狼狈了。
大概是经历过那种时刻才能感同身受。
但我从未想过这一举动会给我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生，我带你过去，没事的。”
我冲老汪笑着说道，随后在前面带领他。
我没回头看老汪一眼，我知道他肯定会过来的。
对视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双眼布满红血丝，瘦的已经脱相了，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和周围的赌客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大概是跟前面的人混进来的。
来赌厅虽然不强制要求穿正装，但这样的着装打扮肯定会被拦在门口。
既然他已经进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请坐，我去给你倒杯热茶水。”
老汪略显局促的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心有余悸的四处张望着，或许是不想麻烦我，连忙摆了摆手。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也许是长期呆在那种环境之下，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小伙子不用了，谢谢你。”
他怕麻烦我，但那时的我最多的就是时间。
与其纠结着怎么在赌厅里浪费时间，倒不如找个人说说话。
他和我的情况一样。
那时的我也压抑着各种想法，谁也不敢倾诉。
父亲的死对我来说就像梦魇一般，不知多少次半夜惊醒。
我就像是把这当成精神寄托。
换句话说，很难在葡京赌厅里见到比我还狼狈的人。
这样还显得我有点用处。
等我把茶水倒好后老汪还局促的坐在那里。
与之不同的是面前还站着几个马仔。
其中一个便是飞哥的手下三胖。
那时的他也在普通厅，还没认识飞哥，但在普通厅里算是有点地位的，手里有几个不错的客户。
见我端着茶水过来，三胖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说道。
“哟，这不是咱们新来的关系户吗？怎么还给人端茶倒水的？”
“哈哈，怕是达叔什么都没教会你吧，连客户都不知道怎么选，竟然让一个乞丐坐在这里，我要是达叔都因为你感到丢人。”
“那些客户也看不上陈默啊，本身就是个废物，只能和这乞丐抱团取暖了。”
自从达叔领我进门后，所有人都叫我关系户。
我受到的关注自然比别人多得多。
我没理会三胖的话，正如达叔所说。
这赌厅里传的最快的便是风声，最不可揣测的便是人心。
别人可以用任何一种方式让我离开，只要能忍受的那就忍着，不要让别人抓住一点把柄。
我将茶水递给老汪，坐在他的旁边。
三胖觉得没意思，带着马仔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心嫌弃的骂了我几句。
“妈的，就是个怂货，劳资看你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劳资最看不起的就是关系户。”
这天，我和老汪坐了许久。
他只低头喝着茶水，要不就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临走前他再次跟我道谢。
但我觉得他想说的不止这些，看着我欲言又止。
那时的我本以为不会再碰到老汪。
没想到一个月之后老汪再次出现在赌厅里。
这次的他变了样，甚至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来。
他比一个月前胖了一点，至少脸颊上多了点肉，穿着一件得体的衣服。
那是一件黑色的风衣，和老汪现在穿的有几分相似之处。
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打理干净。
好好打扮之后的老汪已经成为所有叠码仔的目光。
但老汪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坚定的选择了我。
“你叫什么？”
“陈默。”
“好，陈默，今天你当我的马仔。”
说罢，老汪便将筹码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
在普通厅里他能拿一百万的筹码出来，对我来说已经很意外了。
明明一个月前还是连温饱都不能解决的乞丐，现在摇身一变成为在赌厅里挥霍的贵宾。
这种落差任谁也想不到。
我站在老汪的身后劝告了几句。
“赌厅不比别的地方，钱在这里如同流水一般，一瞬间就没了，这些赌注还是分批次下注比较好。”
老汪听了我的话。
他分三次将手里的赌注给下了。
第一轮赢得了开门红。
但第二轮就全输完了。
第三轮还是一样输。
他带来的一百万不到十分钟便挥霍一空。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
身为叠码仔自然希望赌客能赢，那样的话我的分红也多。
我想做的不是一次性的生意。
奈何老汪的运气不行。
他输了之后没什么反应，淡淡的站起身，而我还在心底盘算着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老汪接受这一现实。
然而他却毫不在意，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赌厅里这是常有的事，我呀以前在别的赌厅也欠了不少的钱，这不，之前的债给追回来了，想着得上你这里光顾光顾，总不能让你白白帮我的忙。”
老汪今天来这里纯粹是要给我开单。
这让其他马仔都分外眼红。
不久后老汪就离开了这里，对于输钱的事毫不在意。
等老汪走后，三胖闻着味就凑过来了。
他趾高气昂的看着我，恨不得用鼻孔看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别以为你开单了就能高人一等，在劳资眼里你还是个走后门的废物，不就一百万吗，劳资手里的客户多得是，两个月后就是晋升的时候，那时只有一个名额，你别妄想会超过我。”
这是三胖身边的狗腿也附和着。
“那是，唯一晋升的名额自然是胖哥你的，那可是去贵宾厅的唯一机会，听说能去贵宾厅的都不是一般人，一晚上的分红就抵得上普通人一年的工资，随随便便几千万上下！”
达叔就在贵宾厅。
那时达叔便是我的目标之一。
我承认我动了私心。
我必须做到业绩第一。
老汪便是我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