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赌*场的一年里，这样的场面我不是第一次遇到，却是我最为之动容的一次。
所谓十赌九输，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钱根本就没有概念。
金额越大，越像是一串串虚拟的数字，更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身为叠码仔，我自然希望他们借的筹码越来越多。
可唯独眼前狼狈不堪，赌狗一般的老谭却让我陷入深深的无力感。
此时此刻，我像是回到了当年无能为力，仅有十五岁的我。
得知父亲的噩耗，面临母亲改嫁。
眼睁睁的看着她和我父亲生前的兄弟在一起，被侮辱，浑身是血狼狈的倒在路上的时候。
我不禁握紧了拳头，在心底问自己。
“我还能救回十五岁的我吗？”
这时，一阵刺耳的声音再次将我拉回现实。
老谭浑身颤抖，双眼发红的跪倒在地，一只手不依不饶的拽着飞哥的裤腿，嘴里始终重复着一句话。
“飞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能把那些钱给赚回来，不就两亿吗，劳资分分钟就能赚回来，求你了！”
“妈的，给劳资滚蛋，你现在就是一废物，十几亿家产都被你输光了，还觉得自己能赚回来？”
飞哥毫不留情的猛踹了他一脚，他身后的马仔也迅速上前，一脚一脚用力踹着。
五分钟后飞哥慢悠悠的喊停。
他走到老谭的跟前一脸嫌弃的啐了一口，慢慢蹲下，似笑非笑的看着老谭，伸手用力甩了他几-巴掌，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即便如此，老谭依旧哀求着飞哥，希望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在赌-场中，这样冥顽不灵的人太多太多。
他们总觉得下一次一定会走运，能把输的那些赚回来。
我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时飞哥突然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近乎疯癫的老谭突然安静下来，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走咯，白得一小姑娘，劳资正好看看这个嫩丫头有什么姿色，看得过去就把她弄到赌-场来，有的是赚钱的办法。”
飞哥笑眯眯的走出去，身后的马仔拍着马屁嘿嘿笑着。
“还得是飞哥有手段，三两下就让这老谭颓的和狗一样，还白得一小姑娘。”
这一幕并未有多少人关注。
赌-场中没有朋友，只有所谓的狐朋狗友，不知道多少人是被忽悠来的。
没人在意如此狼狈的老谭。
我抽出一支香烟缓缓点燃，走到老谭的跟前缓缓开口。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一切你怪不得别人，我给过你机会，连你女儿都能出卖，你就是个人渣！”
说完我一脸厌恶的走了出去，打算和达叔汇合。
这一路我脑子里都蒙蒙的，像是过去的记忆碎片混乱一般，停留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父亲死去的画面。
“噗通。”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阵的尖叫声。
我刚走出大门，上空突然出现一人重重的摔在了一辆废弃已久的车上，砸出一个大窟窿。
大量的血迹，以及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是老谭！
我猛的后退了几步。
这一幕像是和我的记忆重叠一般。
我抬头看去，窗边站着的正是静静注视这一切的飞哥。
他微微眯起眼睛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久后，救护车的声音传来。
在这里，死亡并不稀奇。
可我没想到跳楼自杀的竟然是老谭。
他绝对不是因为我说的话感到愧疚。
飞哥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几个女人尖叫着走了出来，吓得脸色苍白。
“啊啊！死人了！”
“有人跳楼了，听说在赌-场欠了两个亿，连自己的女儿都卖掉了，所以这才绝望的跳楼自杀，听说还是飞哥的客户！”
“以飞哥的手段，就是死人也能从中拿下不少钱，依我看这老谭的女儿要惨咯，才十五岁就要被糟蹋了，啧啧啧，真是遭报应啊。”
我的耳边再次传来议论的声音。
两个马仔正站在门口抽着烟议论，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我上前一步冷声训斥道。
“工作时间在这谈笑风生？他们的事也是你们能讨论的？”
二人见到我后立马低头弯腰道歉，将烟扔到一旁。
“默，默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现在就上去！”
在这赌-场中，身份代表着地位，新来的马仔只要看到我就得点头哈腰的打招呼，即使有人进来时间比我还要久。
而身份取决于手里拥有的“优质客户”有多少，能给赌-场带来多少的利益，能给多少筹码出去。
我来这里一年就坐到了数一数二的位置，可和飞哥这样的老油条相比还差得远。
见到他我也得客客气气的打个招呼。
会所内。
达叔坐在我的对面。
他脸上的愁容已经消散，今天他可是专门做局把老谭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如今也不用躲着风头了。
桌子上摆满了酒。
“达叔。”
坐下后我就打了个招呼。
他将倒好的酒推到我面前，自己猛的喝了一口面前的，爽快的笑着说道。
“妈的，终于从这孙子手里把钱给拿到了，好好的上亿家产就这样被他糟蹋了，赌狗一条，不过这也是好事，咱们今天就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我举起酒杯，不敢扫了达叔的兴致。
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是达叔带我进了这行，让我能够立足在这城市。
“达叔，恭喜你。”
达叔笑着看向我，摆了摆手说道。
“你小子进步倒是大的很，这么小年纪在这赌-场中就能做出不错的成绩，当年带你进来我还以为你不是这块料。”
我笑着点了点头，再次给自己倒满酒，对着达叔一饮而尽，也代表了我的诚意。
“都是达叔不嫌弃我，教的好。”
这句话说的达叔眉开眼笑。
他将老谭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谈。
“这种客户就要榨干最后一点然后扔的远远的，否则像我这样还得专门出面对付，这孙子以后怕是不会再来赌-场了。”
听到这里我嗯了一声。
“老谭跳楼自杀了，死在赌-场前的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