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璐推着购物车，紧紧跟在男友陈显身后半步的距离，眼睛始终黏在陈显背上，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走到薯片货架前，陈显停下脚步瞧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爱吃薯片吗？拿两袋。”
“好啊。”李璐点头应着。
其实在认识陈显之前，她很少碰这些膨化食品。倒不是因为怕胖，而是因为她吃这些容易上火。
“哎！你怎么拿黄瓜和番茄味的啊？”陈显一转头眉头就皱了起来。
还边说边把她手上拿着的，和已经放进购物车里的两袋薯片捡出来，放回货架。
“这两种最难吃了。拿烧烤和小龙虾的吧，这才好吃。”
“我觉得番茄味的挺好吃啊……”李璐小声说着，还是按陈显说的拿了他要的口味，同时小心翼翼把一袋番茄味的又放进购物车。
陈显“切”了一声，转身就走。
看着陈显的背影，李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袋番茄的拿了出来，匆匆放回货架，赶紧推车追了上去。
走到水果区，陈显在一堆车厘子礼盒前停下打量。李璐立刻凑上前：“买这个吧？你最喜欢吃车厘子了。”
陈显目光依旧放在礼盒上，“嗯”了一声，然后随手拎起一箱放进购物车，又继续低头看手机。
李璐看陈显一直盯着手机，忍不住凑上前：“跟谁聊呢？工作吗？”
“没有，同事发消息。”
“下班了还聊，别看了，我们再看看还要买什么。”
陈显含糊地“嗯”了一声，这才把手机塞回兜里。
“你有什么想喝的吗？”陈显忽然回头。
李璐赶紧推车上前，挽上陈显的手臂，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样子，“我都行，看你喝什么。”
“是你要买东西才来超市的。怎么变成我要喝什么？”
“我要买的都买完了呀，牙膏，洗衣液，护发素。”
“那走吧。结账去。”
“不买喝的了？”
“算了，不买了，我家里还多着呢。”
“可我那边没有了，你来了喝什么？”李璐小声提醒。
“那就拿几瓶可乐吧。”
结账时，陈显又掏出手机，走到一旁聊天。李璐默默付完钱，把几个沉重的购物袋都拎在手里，手指被勒得生疼。她调整了一下握姿，走到陈显身边：“我们还去哪儿？”
陈显抬头想了想，“我想买套衣服，去商场逛逛吧。”
“行。”
“哪袋是我的？”陈显看向她手里的袋子。
“这个……还有这水果。”
“这些我拎吧。”陈显伸手接过。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李璐低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加快脚步跟上去：“陈显……这次买衣服你自己付钱行吗？你也知道，我刚毕业没多久，现在又找不到室友，一个人要付两个人的房租，实在有点吃力……”
“嗯，没事儿。总会找到新舍友的，别着急。”陈显回应得漫不经心。
“我都开始找中介帮忙了……你又不肯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不都是两个房间吗？我就不明白了，你在哪里付房租不是付？”李璐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唉呀~璐璐。我现在不是没钱换过去嘛，搬家也是一笔费用，而且哪有空？再说了，我要是搬过去了，干嘛还跟你分两个房间住？出一份房租不就好了？咱俩还没结婚，你们女孩子住一起方便，你还能时不时给我拍拍照片，对吧？”
听到“照片”两个字，李璐心里总像被什么刺着，产生一种强烈而短暂的不适感。这种不适感不仅是对陈显，更多是对自己。
李璐一直知道陈显爱刷各种美女的短视频。
有时候他们走在街上，遇见身材好，腿长的女生，陈显的眼神就直勾勾地跟着人家走。每次看到他这样，李璐心里就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什么，特别没有安全感。
李璐知道自己的样貌不算难看，不然按照陈显的性子，也不可能会跟她交往。
但她确实不算出挑的，皮肤没有出挑的白，腿没有出挑的长，脸上没有出挑的五官，身材也没有出挑的好。而通常陈显爱看的，正是那些出挑扎眼的。
有一回走在街上，陈显盯着一个皮肤白，模样俏的姑娘看得出神，连李璐叫他都没听见。
李璐常对着镜子细看自己：腿型不够直，长得不够高，皮肤不够白，黄黑皮，鼻子不够挺，手臂和双腿上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她总会暗暗把自己和陈显关注的那些姑娘进行对比，越比心里越不是滋味，越感到自卑。
可她从不说破，只假装不在意，甚至主动指给陈显看，好像这样的不在意显得自己大度，有底气，不怕失去。
比如很多时候，李璐总会先留意街上有哪些“亮眼”的姑娘，一旦目标即将进入陈显视线，她就会抢先一步指出：“你看，那边有个美女。”
或者有些时候，她刷到一些漂亮女孩的视频，也会转发分享给陈显，还跟他一起点评视频里姑娘的优缺点。
实际上李璐也说不清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刚开始陈显还挺惊讶，故意摆摆手不看，但听李璐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我是女生，但我比你还爱看呢！我们一起分享呗。”
于是陈显大笑，连连说好，搂着她说：“我们家璐璐就是懂事，不像其他人，动不动无理取闹。这么大度，我真的好爱你。”
后来陈显也不再装模作样，对李璐分享的一切都坦然接受了。
李璐自己也不知道一开始的那些话，到底是说服自己，还是安慰陈显。但只要听见陈显说她懂事乖巧说爱她，心里不管有再别扭的情绪，都会暂时被压下去。
一次偶然，李璐把室友刚洗完澡，裹着浴巾在厨房做饭的照片发给了陈显。陈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之后还经常求着李璐多发一些。
那是李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陈显来说是有价值的。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她心里产生满足感，还会在这种沆瀣一气下，产生一种和陈显为共同体的怪异安全感。
“你还说呢，上一次差点被她发现。要不是因为这个，她能搬走吗？”
“那是意外嘛。之前不都好好的吗？”
“你不会喜欢她吧？”李璐知道不可能，因为陈显不止一次评论那位室友的样貌丑。
听到陈显那样评论的时候，李璐心里都会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欣喜。即便后来他转而夸那室友身材好，李璐心中的不安和妒忌也会减少大半。
但是她还是想再问。
“怎么可能？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她长得……”陈显冷笑一声，“实在是一言难尽，她应该去整个容，那样或许就完美了。”
“可是人家身材确实好。”
“那倒是。腿长，就是太黑了。”
“你更喜欢白的？”李璐反问，其实她心中已有答案。
“没有啊。”
“不过你确实很白。”李璐的目光落在陈显脸上。
陈显淡淡一笑：“走了，我送你回去。”
“你不买衣服了？”
“不买了。下次买吧。你打个车，东西太多了。”
“好。”
李璐走到家门口，她和陈显都愣住了——门是虚掩着的。
“进贼了？”陈显压低声音。
李璐小心推开门，听见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这客厅带阳台，采光特别好，主要是位置交通方便，性价比特别高……”
原来是中介。李璐松了口气，她回头朝陈显使了个眼色，陈显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这屋子合租的也是女生，住一起安全……”
“小王，带人来啦？”李璐一边把购物袋放在厨房桌子上，一边打招呼。
小王闻声回头，他就是李璐在网上找的中介，“苏小姐，这就是李小姐。以后您住进来，两位就是室友了。李小姐人特别好……”
“这位是？”那位苏小姐目光转向陈显。
李璐回头看见陈显此刻正拎着东西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新租客，东西都忘了放下来，心里一沉，出现熟悉的失落感。但脸上还是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对了，你放心，我男朋友不常到这儿，他自己有住的地方。”
苏小姐点点头，朝两人礼貌笑了笑。
李璐上前，热络地拉着苏小姐介绍，“这周围有商场，超市，都很方便。小区门口就是公交车站，走出去七百多米就是地铁站。上下楼隔音很好，很安静，房租也是这片最划算的……”
“好。就这里吧。”李璐还未介绍完，苏小姐轻声打断。
听到她定下，李璐心里愣了一下，平白生出了几分不情愿的情绪——新租客太漂亮了。
可她脸上依旧笑得很灿烂，“唉呀！那真是太好了，你什么时候搬过来，我们以后就是室友了！你放心，我肯定多照顾你的！”
“行李就在楼下。”
“那我去帮你！”
“不用，就一个箱子。”
小王此时已经拿出合同，“那我们就把合同签了吧。”
“嗯。”
苏小姐站在那儿，只简单穿着一身棉麻质地的白色连衣裙，看起来干净得像不沾染半点烟火气的仙女。
陈显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上，直到苏小姐的身影跟中介小王一起消失在门口。
李璐站在陈显身旁，看着他的侧脸，眼神渐渐暗淡下来，一抹伤情在她眼睛里掠过，但在陈显转头要跟她说话瞬间，又很快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轻松调侃的态度。
“眼睛都看直了吧？看我多好，给你拿下一位绝色美女，还不感谢我？”
“那不是中介小王的功劳吗？”
“不也是我托小王找的？没我那么打包票说这里多好，她会那么快定下来吗？”李璐扬起下巴，故作得意。
陈显伸手揉了揉李璐的头发，“行行行，都归功于你。不过真的，我从没见过皮肤这么白的姑娘，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
李璐了然接话：“还是大长腿，对吧？”
陈显笑了笑，没否认，“时间不早了，你帮我叫个车，我去趟厕所。”
“好。”
见陈显关上卫生间的门，李璐坐在客厅沙发上，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的笑已经垮了下来，看着手机打车页面发呆。陈显说得对，苏小姐皮肤很白，又细腻，长得也好看。
而她呢？
李璐摁灭手机屏幕，借着黑屏的反光看了看自己，连这么黑的屏幕上，都能清楚看见脸上的痘印和粗大的毛孔。
李璐轻声叹了口气。不然去做做医美？
这时陈显从厕所出来，问：“车打好了吗？”
“啊——在打了。”
李璐匆忙点亮手机，飞快点开打车软件，“打到了。”
“你把车牌号发我，我得赶紧走了，晚上还跟一屋子的人约了开黑。”
“又打游戏？”
“嗯。放松放松嘛。”
“东西别忘了拿！”
和往常一样，李璐早把超市买的东西分装好，放在门口的柜子上。陈显拎起袋子，临出门的时候回头在李璐额头亲了一下。
“到家给你发消息。”
陈显一开门，刚巧遇见拖着箱子上来的苏小姐，他立刻回头喊了一句：“璐璐，快帮苏小姐拿下箱子！”
“来了。”
李璐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陈显这样支使她帮别的女生，可他总是这样。
可她也总是这样。心里不乐意，又不想说出口，怕被人觉得不够大度，怕让陈显知道自己害怕失去他，也怕被陈显身边的朋友指责敏感，多疑，爱吃醋。
“来，我帮你。”李璐从苏小姐手中接过箱子，箱子出乎意料地轻，“你就这么点东西？没别的了？”
“嗯。经常换地方，东西少。”
李璐以为她说的是经常出差，好奇地问：“你做什么工作的？”
苏小姐不说话了。
“啊——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李璐，大家都叫我璐璐，你也可以叫我璐璐。你呢？”
“苏皎皎。”
“那我叫你皎皎好了。我看你东西少，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我说。如果想去附近的超市也可以约我，我毕业就住在这儿了，都熟。别客气，住进来大家都是朋友了。”
“好，谢谢。”
“用不用我帮你收拾？”
“不用了。”
“那你先收拾，我回屋了。”
“嗯。”
回到房间，李璐给陈显发了条消息：小美女话真少。
陈显很快回复：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
自从苏皎皎搬进来，李璐时常留意这个新室友。
李璐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出门，那时候，苏小姐的房间还没有动静。等她六点半下班到家，又会看见苏小姐站在阳台发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是这样。
苏小姐的鞋永远放在门口那个位置，也不知道是从没动过，还是有强迫症一样，每次都准确地摆在那里。
她曾不止一次打听过苏小姐的工作，但苏小姐从不回应。
在一个周末晚上，李璐跟陈显打电话闲聊的时候说起这件事。
“你说她到底是做什么的？问了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可能是还没找到工作吧。”
“都快一个月了，也不见她出去找工作呀。”
“你之前说她经常换地方？”
“对啊，她和我说的。”
陈显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那可能就是到处飞的工作咯~”
“什么到处飞的工作？”
“唉呀你不懂，少问。”
正说话时候，李璐房间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她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等等”，然后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苏小姐，李璐愣了下，这是苏小姐第一次主动找她，她暂时摁下了静音键问：“皎皎？怎么了？”
“我想去趟超市，路不熟，你能不能陪我？”
“当然可以啦！你等等，我换身衣服马上出来。”李璐关上门，小声跟陈显说：“先挂了，皎皎约我出去。”
挂断电话后，李璐开始对苏小姐有了微妙的改观，或许苏小姐并不是故作神秘，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超市里。
李璐仔细挑着苹果，同时跟身后的苏小姐说着话：“皎皎啊，你终于有人样儿了。”
“什么？”
“你看你之前，问你什么工作吧，你也不说。我出门上班的时候呢，你还没起床，我回家了呢，你又在阳台上发呆。平时只要我不主动跟你说话，屋里就没有你的声音，你也太孤僻了。你没有朋友吗？”
“朋友……”
“行了行了，我也不问了。谁还没点不想说的事呢。”
李璐拎着挑好的苹果称重，回头时却发现，身后的苏小姐正对着超市冰柜的反光处，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眼睛里还透着少见的茫然。
“怎么了？”李璐问。
“我……不像活人？”苏小姐眉头微拧。这副身体明明是她刚换的，还没有尸斑啊。
“不是说你长得不像活人。是说……哎呀，是你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仙女……仙女行了吧？”
李璐一手拎着称好的苹果，一手挽上苏小姐的胳膊，她的皮肤又冰又凉，“你很冷吗？怎么手这么冰？”
李璐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包住苏小姐的手，轻轻搓着，想让她暖和点。
她完全没注意到苏小姐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自然的情绪。
“除了苹果，还要买什么不？”
“梳子。”
“你没有梳子？”李璐吃惊地瞪大眼睛，“那你这些天怎么梳头的？你不早说！我可以借你呀！”
她拉着苏小姐走到生活用品区，指着货架，“你看你想买哪种？”
“都行，你帮我挑吧。”
“那就……这个吧，按摩梳，你头发长，用这个很舒服的，来，我给你试试。”
李璐说着，站到苏小姐身后，小心地梳理起那头长发，她动作很轻，怕扯疼她。
“怎么样？舒服吧。我也有一把。”
“嗯。”
“那就它了。还有别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去结账。”
苏小姐摇摇头。
“那走吧！”李璐再次挽起苏小姐。
没想到这次苏小姐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李璐疑惑地回头问。
“你……为什么会和陈显在一起？”
“喜欢呗。”李璐脱口而出，随即愣住。不对，她从没有和苏小姐提过自己男朋友的名字，“你怎么知道他叫陈显？”
苏小姐顿了顿，但并不明显，她总是给人感觉慢半拍，“有时候在客厅，能听到你打电话，无意听你喊过好多次这个名字。”
“这样啊……那你觉得我男朋友帅吗？”
苏小姐不说话。
“改天介绍你们好好认识。我们快回去吧，我好饿，下午还没吃饭呢。”
“嗯。”
“对了，你要是愿意的话，以后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在外面凑合，搭个伴？”
“嗯。”
两人正说着，李璐手机响了，是陈显发来的视频邀请。
李璐按下接听键。
“怎么啦？”
“干嘛呢？”
“不是跟你说了吗？陪室友逛超市呀。”
“我看看。”
“看什么？”
“看看是不是真跟你室友在一起啊。”
李璐无语到翻了个白眼。根据她对陈显的了解，以及视频中嘈杂的背景音和闪烁的灯光判断，陈显一定又和张超泡在KTV。准是他把苏小姐的照片给张超看了，这两人凑在一起瞎起哄，所以特意打视频过来，就是为了看苏小姐的样子。
那些照片是每次李璐回家，看到苏小姐站在阳台发呆时偷拍的背影图，有几张带了苏小姐的侧脸，李璐觉得苏小姐比她大学时候的校花还好看。
可每次拍下苏小姐的照片，李璐心中都会混杂着自卑、嫉妒、羡慕、和一点说不出口的愧疚。
她明显察觉到了陈显对苏小姐的过分关注，但她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就是没法把心里的不舒服说出口，还主动迎合陈显的做法。
李璐有时候感觉自己病了——心病了。
“看吧看吧，是不是室友？”李璐把手机镜头转向苏小姐，果然，在转回时候，她在画面角落瞥见了张超那张凑热闹的脸。
“行了行了，那我就放心了，你们慢慢逛，挂了。”
陈显草草挂了视频，李璐握着手机，心里那股别扭劲又冒了出来。就像用指甲在心上反复抓挠着，说不出的难受。
“你不开心？”苏小姐问。
“没有。走吧，我们去结账。”李璐松开苏小姐的手，语气有点僵硬。
回家路上，陈显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蹦出来。
陈显：璐璐，多给我发些照片，张超说想认识认识你室友。
李璐：之前不是都发过了吗？
陈显：那些不算。看不到脸，就一个背影，跟网图似的。发点特别的，像从前一样。
李璐：是你自己想看还是张超想看？
陈显：当然是张超了，我有你就行。
李璐：求我。说些好听的。
陈显：璐璐最好了，求求你，我最爱你了，等以后咱俩有了钱结了婚，我一定千倍百倍对你好。
李璐盯着屏幕，嘴角终于弯了弯，虽然心里那股酸涩还是难以消解，但她的手又不自觉地挽上了苏小姐的胳膊。
那天之后，李璐和苏小姐越来越熟悉，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站在阳台上发呆。有时候苏小姐在洗澡，李璐实在憋不住要上厕所，推门进去对方也从不说什么。
起初确实是着急，后来……就成了一个借口。
李璐翻看着那些在浴室偷拍的照片，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满足感，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苏小姐，还是讨厌苏小姐，但看着这些照片，就像握住了苏小姐的一个把柄。至少在面对苏小姐的时候，这些照片能让她更好受，像扯平了什么。
不过浴室的照片她没有发给过陈显，她暂时还不想让陈显看见，不是因为良心不安，而是因为嫉妒。
这些照片只会让苏小姐在陈显眼里更加完美，李璐不希望这样。
其实每次，李璐给陈显分享任何一个女孩的照片，或者视频的时候，她都暗暗期待陈显回复一句：没你好看。
话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能给李璐安全感。
可陈显从来只会对那些女孩表现出更大的兴趣。
李璐第一次把苏小姐更私密的照片发给陈显，是在一个周末的傍晚。
那天苏小姐洗完澡，裹了条浴巾正在厨房切水果。
李璐从她身后经过，“不小心”将她的浴巾扯了下来，没想到，苏小姐背上布满了很多乌青的斑点，不凑近根本发现不了。
“哎呀！你受伤了吗？背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李璐一边惊呼，一边趁着苏小姐弯腰捡浴巾的时候，飞快用手机拍了下来。
苏小姐的动作不紧不慢，将浴巾裹好，转身静静看着李璐。
李璐一下紧张了，以为自己偷拍被发现，急忙打开手机，解释说：“我是想给你自己看看，你看，这背上的乌青，你自己知道吗？”
苏小姐看着照片，轻轻摇头。
李璐装模作样地删掉一张，露出关切的表情：“我给你删了啊。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还是要擦点什么药？”
苏小姐还是摇头。
“那你注意点，都磕成这样了。小心点。”李璐说完，快步回到房间。
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这比独自掌握着苏小姐的隐私照更让她得意。李璐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些照片，尤其是陈显。
就这样，她把照片分享出去，急切地等待着陈显的反应。
十分钟后，陈显终于回复：这什么呀！
李璐：苏大美女的背。
她又发出一张全身的，是苏小姐弯腰捡浴巾时的抓拍。
陈显：怎么背上是这样，被打了？
李璐：不知道，感觉好奇怪，青一块黑一块，怪吓人的啊？
陈显：不会有什么病吧？
李璐：应该不会吧。
陈显：张超说是被人掐的。
李璐：……你们俩在一起？
陈显：对啊。不过你后面这张太劲爆了，这身材真是绝！
陈显：璐璐，再多发些来看看。
李璐不再回复，胸口发闷。
陈显的反应没有她预期中那样，虽然他确实注意到了那些淤青，可随便说了两句后，注意力又全被苏小姐的身材吸引走了。
如果这些淤青出现在她身上，陈显保不齐会盯着不放，但对于苏小姐，似乎这样的缺点在陈显眼里根本就不重要。
一阵恶心从李璐的五脏六腑涌上喉咙，她既讨厌陈显和张超这样评头论足的比较，也讨厌主动提供照片的自己，这种厌恶感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接下来几天，李璐一直没回陈显消息。
陈显开始给李璐打电话。李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接了，只解释说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
她还是没法出口质问，更不愿意显得自己小心眼。
“我还以为自己惹你生气了。我最怕你不要我了，璐璐，我很需要你，别不理我。”陈显在电话那头说。
听到这话，李璐心头一软。她想起陈显说过小时候的事情，早年丧母，父亲也在他大一时候病故。李璐的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怎么会不理你呢？我就是工作太忙了，别多想。”
“那明天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都很久没见面了。”
“好~那你想吃什么？”
“火锅？牛排？都行，你想吃什么？”
“那就去吃火锅？”
陈显高兴应下。
挂了电话，李璐觉得这两天堵在心口的闷气突然就散了。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像陈显的母亲，这个念头让她偶尔也会困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产生。
她总告诉自己，也许是因为陈显从小缺爱，心里一直住着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她才会不自觉地想多照顾他一些。
每次陈显说需要她，李璐心里总会升起一股责任感。她觉得必须给陈显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去弥补陈显没遇见她之前所受过的所有苦。
在他看来，这是她作为伴侣应该做的。
火锅店。
“璐璐，你吃不了辣，那我们点个鸳鸯？”陈显翻着菜单。
李璐愣了一下，平时陈显不喜欢吃鸳鸯锅。点菜也从来不主动问她意见，今天反常的体贴，倒让她有些不适应。
“好。你今天……怎么这么好？”
“这话说的，我从前不好？”
“也不是……”
这顿饭李璐吃得顺心，期间陈显照顾得很殷勤，又是剥虾又是夹菜，点的菜基本也都是李璐爱吃的。
可是李璐并不开心，因为她太了解陈显，上一次陈显这么殷勤是为了跟她借五千块钱。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璐没主动问，默默等陈显自己开口。
火锅店距离地铁站有段距离，陈显没像往常一样提议打车，他说想消消食儿散步，所以两人一起沿着路灯慢慢往前走。
“璐璐……”
“怎么啦？”
“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说呀。”
“你以后多给我拍些你室友的照片行不行？”
李璐停下脚步：“什么意思？陈显，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
“不会。是这样，璐璐，我呢……欠了点钱，张超给我出了个主意……能赚点外快，所以需要些素材……”
“我没太明白。你欠了什么钱？多少钱？赚什么外快？为什么需要这样的素材？”
“哎呀，具体的你就别管了。总之我就是需要这些照片，能有视频更好。”陈显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样，赚的钱分一部分给你，行吗？”
“陈显！”这是在一起两年以来，李璐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脾气，“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你要是不说清楚，就别想让我听你的。”
陈显站在原地，抓耳挠腮纠结半天，最后把李璐拉到路边一个阴暗的角落。
“你听了不准生气。”
“嗯。”
“真的？”
“快说！”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想开个网店吗？这两个月我跟张超一起弄了一个，结果被人骗了……那钱是我想要留着跟你结婚用的，过后我想给它赚回来，就……在网上赌上了。刚开始确实赢回来一些，后来全赔光了，还跟室友借了一部分，网上贷了一部分。张超跟我说有个成人网站，可以把你给我拍的那些照片都卖出去，这样来钱快，就能尽快还上钱了。当然了，要是能有视频，价格就更高……”
李璐傻愣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赌博？陈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错了，也后悔了呀。那我不也是想让我们早点在一起，早点过上好日子吗？”
“你自己想办法收拾这个烂摊子吧。我帮不了你。”
李璐说完，转身就走，她不是真的能对陈显的事置之不理，也不是真的能放弃和陈显的这段感情。她只是暂时被愤怒和失望淹没，她以为陈显顶多算个好色的男人，最多跟张超混一起，干点不起眼的坏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陈显急忙追上去拦住李璐，低头认错，“璐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呀！你帮帮我，我们只要把钱还完，我以后再也不可能碰那些东西了。我们好好过日子，搬到一起住，努力攒钱结婚。我是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啊！”
陈显说完，直接跪了下去，“我给你跪下了行吗？”
“你干什么？快起来！”
“璐璐，帮帮我，别抛弃我好吗？”陈显死死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放手。
看着眼前陈显懊悔的样子，李璐突然崩溃，在原地蹲下大哭起来。
她又气又恨，又担心如果自己不帮陈显走，他会越陷越深。
该死的心软和责任感又冒了出来，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拉他一把。
李璐许久不说话，抬起泪眼看向陈显：“你真的能改吗？再也不会这样了？”
“我真的能！我发誓我真的后悔了，我真的是因为太想跟你在一起了。”
李璐又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
“你欠了多少钱？”
“大概……三四万。”
“大概？”
“六万。”
李璐感觉一块重石压下。这笔钱她没办法和家里开口，既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家里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
可是陈显说的外快……做得实在太过了。她有些不敢。
以前那些顶多算小事，总不会惹出大麻烦，现在却要把这些照片卖到网站上去，陈显甚至还想要视频……
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一次多少钱？”
“如果内容好的话……视频和图片一次能赚个几百到上千，张超说这还要看清晰度和时长。”
“陈显，如果你以后不改，我们就真的结束了。”李璐盯着他的眼睛。
“我改，我一定改。”
“视频暂时拍不到，我手里还有几张照片，你先拿去。”
陈显一把抱住李璐，“璐璐，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
“我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
李璐忘了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只记得自己恍惚进门，就躲进房间，哭了近一个小时。
她不明白为什么哭，是为自己？还是陈显？还是心里没磨灭的良心，或许都有吧。
李璐红肿着眼睛出来的时候，苏小姐已经准备好饭菜，坐在饭桌前等她。
“等了很久吗？”李璐嗓子有些哭哑了。
“还好。”
“你都听到了？”
“嗯。”
“我今天……工作上有点不开心。”
“嗯。”
“今天你吃吧，我回来之前吃过了，忘了跟你说……对不起啊。”
“没事。”
李璐洗完澡，回到房间，发现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新建的群聊，就三个人：她，陈显，张超。
陈显：璐璐，照片呢？
李璐：为什么建群？
张超：省得陈显转发，太麻烦，你直接发在群里我看看，行的话就直接出手，赚的钱我抽点介绍费就行。
李璐：好。
她把手上苏小姐的照片全都发出去，很快就收到了张超的回复。
张超：除了浴室那几张，其他的太一般了。按照浴室的标准拍吧，如果能有视频更好。
李璐：能拍到照片就不错了，你以为别人是傻子吗？
陈显：先这样吧，璐璐上次就差点被发现了。
张超：得嘞，那就听璐大小姐的。合作愉快！
一周后，群内。
张超：不行啊。你这些照片拍的大致都一样，忙来忙去就赚了不到一千块钱。
陈显：璐璐，你还能再发点特别的吗？
李璐：什么样特别的？还要我怎么拍，我只能跟她接触成这样了，难不成我还能跟她睡觉？
张超：总之你想想办法吧，陈显的事你知道，你们要是想早点回归正常生活，这就是最快最好的办法。
陈显：我想办法吧。
从那以后，陈显往李璐家跑得越来越勤，美其名曰陪李璐，可是李璐看得出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触苏小姐。
不是掐着她们吃晚饭的时间“顺路”过来蹭饭，就是在李璐房间听见外面有动静就赶紧出去倒水，找机会跟苏小姐搭话。
连过来的时候他都特意准备两份东西，一份给李璐，一份亲手交给苏小姐。
李璐清楚，陈显套近乎是别有用心。可每当她看见自己的男朋友为别人这么上心，心里妒忌的火苗就蹭蹭往上窜。她越来越讨厌苏小姐，也气陈显，偶尔连自己都讨厌。
但回想陈显的处境以后，她又会强迫自己压下那些情绪，她劝自己：陈显这么做是为了还钱，是为了他们的未来，不可以在这时候无理取闹。既然选择了这个人，接受了他之前犯下的错，就一定要支持和再次信任他。
李璐一直标榜自己是个恋爱脑，觉得为爱付出特别伟大，常常被自己的深情打动，却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共犯。
有时候深夜，李璐躺在床上，想起苏小姐的照片会被放到那种地方，其实心里也会泛起一丝快感。
不是好看吗？漂亮吗？没想到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吧。美很多时候就是一种罪过，李璐这么想着，又控制不住羡慕这种罪过。
这天晚上，张超把陈显和李璐叫到KTV喝酒聚会。
李璐不认识其他人，独自坐在最边上的位置，只见张超一手挡在嘴侧，另一只手拢成喇叭状，凑在陈显耳朵边。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什么，表情认真。
片刻后，张超先往李璐这边望了眼，陈显也随着他的目光望过来。
张超端着酒杯走过来，陈显紧随其后。
“璐璐，喝一杯？”
李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什么事儿，说。”
“陈显的事情我们都清楚，也替他着急。现在的情况就是，照片赚不到多少钱，而且你拍的大致内容都一样，没有买家了。我想我们能不能换个方法？”
“什么方法？”
“拍视频。”
“都说了视频我拍不到。我最多能拍到我们一起吃饭。那样的你要吗？”
“璐璐，听我说完。你拍不到很正常，凡事需要讲究方式方法。本来这事儿不想让你参与进来的，有风险。但是没办法，显儿说去你家跟那位苏小姐接触过，连微信都要不到，这事儿只能靠你帮忙了。”
“你们想把她约出来？”
“璐璐就是聪明。”
“然后呢？我警告你们，强奸可是犯法的，而且万一她事后去报警就全完了。”
“嗐，什么强奸，人家不从还怎么拍视频？我们有办法让她自愿，还保证她不会说出去。”
“什么办法？”
张超和陈显对视一眼，张超使了个眼色。陈显凑到李璐耳边，小声说了两个字：“迷药。”
“你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你就别管了。放心，你只用把她约出来，别的事情我解决，保证她醒了什么都记不住。就算是记住，也不会报警，谁让她自己喝了酒呢？”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李璐问。
“哥们儿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张超说。
他的眼神让李璐不舒服。
“我做不到。”
“璐璐，你难道真看着陈显就这么陷进去？”张超凑近了些。
“不是我不想做，是我真约不出来。要是我一个人约她去逛个超市还有把握，要是告诉她跟你们一起聚会？指定不行。”
张超手扶着下巴想了想，眼睛一转，“这样，我们到你们家里去，就说你生日，她总能上桌吧？”
“我回去问问吧。”
张超和陈显听到这话，明显松了口气。
“这次能多少钱？不会让陈显去拍吧？”
“不会不会，我做主角儿，你放心。至于钱……我有把握能拿到至少一万。”
李璐吃着水果不说话。
张超凑到李璐耳边，压低了声音：“你不会希望显儿整天围着一个大美女转吧？”
李璐手一顿，“定好日子我会发群里。”
“行！”
张超最后的笑让李璐很不舒服，不过计划就这样定下了。
时间定在了下周六，借口是给李璐过生日。
李璐问苏小姐的时候，苏小姐出乎意料地很快就答应了。
当时李璐有些诧异，她原本还准备了一套说辞，是说服苏小姐用的，结果一句都没用上。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聚会，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答应了。”
“是你几岁的生日？”苏小姐问。
“二十四。”
“我也该学着热闹一些了，到时候我给你准备礼物。”
“谢谢。皎皎，要是你不想参加的话……”
“你希望我参加吗？”苏小姐打断她，声音很平静。
“当然……当然希望。”
“好。”
李璐的“生日”到了。
陈显和张超果真拎了一个蛋糕上门，苏小姐也如三人所愿，坐在了饭桌前。
苏小姐送李璐的礼物用黑色包装纸裱好，递过去时轻声对李璐嘱咐了句：“过后再看。”
刚开始气氛还挺正常。四人互相介绍，聊天，吃饭。
苏小姐吃得差不多，先提出要回房间，这时候张超拿出一瓶红酒。
“苏小姐别着急走，今天璐璐生日，大家喝点酒开心开心。”
陈显立刻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
李璐接收到陈显投过来的眼神，赶紧站起来拉住苏小姐，“皎皎，再坐会儿，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在房间，不如留在这里，大家喝点酒开心开心？”
苏小姐静静看着李璐，饭桌上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李璐觉得这几秒特别漫长，直到苏小姐点头坐下，气氛才回到了一开始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李璐总感觉不踏实，好像苏小姐的目光中带着一种了然，一种早就看穿他们的样子。不过这不可能，计划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或许是心虚吧，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李璐叹了口气，默默告诉自己别想太多。
“来来来，我找杯子倒酒。”
李璐说着，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四个高脚杯递给陈显。陈显接过杯子时，对她使了一个眼色。李璐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侧身挡在苏小姐身前。
另一边，张超也心领神会，努力找话题和苏小姐说话，试图吸引苏小姐的注意。
陈显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粉，抖进了其中一只酒杯里，整个过程很顺利。
苏小姐的眼睛从没有离开过张超身上，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张超见状举起酒杯，“来，第一杯庆祝我们来之不易的相聚。”
“干杯！”陈显赶紧附和。
在三人的觑视中，苏小姐的红酒顺利下肚。
接着是第二杯、第三杯。
……
酒过三巡，桌上人的脸颊都泛起红晕。苏小姐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迷迷糊糊寻摸着坐在她身边的李璐。
张超装出醉醺醺的样子，朝李璐和陈显挤了挤眼，示意时机成熟。
李璐也开始表演起来，扶着额头说：“不行了，喝不下了，我头晕。”
陈显接话：“那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李璐装担心的样子问：“那皎皎怎么办啊？”其实她是说给苏小姐听的，怕她还醒着
张超摇摇晃晃举起手：“我来照顾她，你们去，放……放心吧。”
李璐还是不放心，凑到苏小姐耳边，轻轻唤了一句：“皎皎？还好吗？”
苏小姐并未回应，像彻底醉了。
看到苏小姐这副样子，李璐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她朝陈显点了点头。
陈显趁着张超假装照顾苏小姐的档口，迅速溜进苏小姐房间，将张超准备好的备用手机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调整好角度，点下开始录像的按钮。
一切准备妥当，张超扶起苏小姐，和他喝了酒身上燥热发烫的感觉不同，苏小姐浑身冰凉，摸起来很舒服，这让张超更故意往她身上贴。
“你们去休息吧，我照顾苏小姐。”张超一边搂着苏小姐进屋，一边示意陈显关门。
看着陈显亲手把门关上，李璐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陈显亲眼看到苏小姐从今以后，都不再“完美”了。
她认为不管苏小姐再漂亮，经过这一晚，在陈显心里也打了折扣。那个一直隐隐跟随着的威胁，总算烟消云散了。
但她不能有所表露，应该装出几分担忧，那才是陈显眼中的她，“陈显，过后应该会没事吧？”
“放心吧璐璐，张超有经验，我们相信他就行。”
说着，陈显揽上李璐的腰，眼神暧昧，“我们也回房间。”
二人一番云雨过后，李璐躺在陈显怀里，手指在陈显胸口绕着圈，“陈显，你真的会跟我结婚吗？”
“会的。”
“我这么爱你，你可不能辜负我。”
“不会的。”
“为什么？”
“我肯定不会的。”
他们又在床上说了会儿情话，一起想象着以后的日子，然后相拥睡去。
隔着一个客厅的距离，那边是一场罪恶，这边却是温存和对美好的憧憬。
半夜，李璐被尿憋醒，上完厕所，回来时，经过苏小姐的房间，她停下脚步，悄悄把耳朵贴在屋门外听了一会儿。
里面很安静，也是，都过去半夜了，还能有什么动静呢？李璐直起身，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
陈显在床上睡得很沉。她看着陈显的睡颜，心中冒出个疑问，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呢？除了长得白一些，他也没有其他优点了。
李璐感觉夜深人静时，脑子反而格外清醒。她很清楚，陈显不是一个能踏实过日子的人。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执着，跟陈显在一起，她连安全感都得不到。但她还是会在陈显说要跟她结婚时候产生期待。
对了苏小姐送给她的礼物是什么呢？她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朵风干的白色郁金香。
郁金香？她不喜欢。李璐把盖子合上扔到一边。
她学着苏小姐的样子站在房间阳台，忍不住想，如果她能像苏小姐一样漂亮，学历更加优秀，家境更加优渥……她说不定会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不，不用其他的。单是像苏小姐一样漂亮就行。她就足够有底气了。
早上八点。
陈显醒来就给张超发了消息，可左右等了半个多小时，张超一点回音都没有。李璐和陈显站在苏小姐房门口，正犹豫要不要敲门的时候，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苏小姐走出来，关上门。
“皎皎……”李璐看着苏小姐，她的脸色很差，白得吓人。
“他走了。”苏小姐只说了这一句，侧身从他们俩人中间穿过，走向卫生间。
“皎皎……”李璐心里发慌，再次叫住苏小姐，想说点什么，可话堵在那儿，一句也说不上来。
“我没事。”苏小姐没有回头。
许是看苏小姐状态不好，陈显把李璐拉回房，关上门，压低声音叮嘱，让她一定要稳住苏小姐，他先回去找张超，拿到钱之前不能出任何岔子。
陈显是怕李璐报警。
李璐连忙点头。陈显走后，她立刻请了两天假，决定寸步不离地守在家里。
不能让苏小姐走，也不能让苏小姐报警，不然他们就全完了。她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苏小姐出乎意料地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她白天都在屋子里睡觉，晚上站在阳台上发呆，这样异常的反应，反而让李璐心里发毛。
中间李璐做了饭叫苏小姐。里面没人应，她试着拧了拧门把手，门没锁。推开门，看苏小姐正背身侧躺着睡觉。
李璐一直觉得心慌，她会不会因为受的刺激太大了？不会想不开吧？
可是她又不敢去把苏小姐叫醒，不知道能跟她说点什么。
晚上九点。
李璐正心神不宁，陈显急匆匆打来电话。
“张超不见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就连住的地方我都去找过，我怀疑张超拿着视频跑了！”
“怎么能跑了呢？你们不是很多年的朋友吗？”
“我也不知道啊，都过一天了，说好今天就把东西出手的。这个混蛋！”
“那怎么办？”
“我……找……看……”电话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
李璐反复冲电话里面喊了几声，“喂？陈显？”
那边只有忙音回应。
电话彻底断了……
“怎么回事？”李璐皱眉，一边重新拨打过去，一边走出房间，想到厨房倒杯水。
正低头给陈显发消息时，李璐余光瞥见客厅沙发上好像坐着两个身影。
她抬头仔细一看——竟然是苏小姐，而她身边坐着的，正是张超。
电视开着，张超坐在朝阳台的那侧，苏小姐坐在里面。苏小姐把张超的身体挡住了一部分，李璐只能看到张超此刻的脸是正对电视的。
他们怎么会坐在一起看电视？李璐心中一沉。苏小姐不会因为昨晚上的事情，就和张超在一起了吧？
不对……她一整天都在家，怎么没听见张超敲门？他不是昨天早上就走了吗？
李璐慢慢走过去，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电视闪烁的光和她房间的灯透出的亮光，昏暗中什么都看不太清。
“张超？皎皎？你们怎么……”她试探着开口。
那两人像没听见似的，依旧直勾勾地盯着电视。
“你们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李璐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
这不像是电视节目，倒是像……录像。
她再凑近几步，终于看清楚了——这是苏小姐的房间！而画面中的两个人，一个是苏小姐，另一个是张超。
这难道是昨晚的……苏小姐知道了？！
李璐愣在原地，目光直直盯着电视屏幕。
画面里，苏小姐坐在张超身上，张超张着嘴，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眼皮都没动一下。苏小姐的手指一点点插进他的眼眶，像取一件平常的东西似的，从里面掏出一个圆滚滚的球体。
躺在床上的张超完全没有挣扎，抗拒和痛苦，就像是砧板上的死鱼，任由苏小姐摆布。
“哐当——”李璐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
刺耳的碎裂声将李璐的注意力从画面里拽了出来。
她僵硬地转身，清楚地看到坐在苏小姐身边的人，面色灰白，眼眶空洞，早已没有半点生机，只是身体直挺挺地坐在那儿，像个被人摆弄好的假人。
“你们在找他吗？”苏小姐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我……我……”李璐嘴唇哆嗦着，一点点往后挪。
突然，她像回过神一样，猛地转身冲回自己房间，“砰”一声反锁上门，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拼命按着陈显的号码。
“接电话……接电话啊……”李璐带着哭腔小声念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屋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激烈，李璐扫视一圈，房间里没有什么可以搬动的，只有她的行李箱。她慌慌张张往行李箱里面放了些有重量的东西，推到门后抵住。
她再次拿出手机，这次直接按下110。
电话通了，“喂？警察吗？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就在这时，房间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李璐正要说出地址，就感觉一只冰凉的手臂正从身后绕了过来，一只手掌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我给过你机会的。”苏小姐的声音贴着她耳边响起。
门后的行李箱，明明分毫未动啊。李璐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里，心中顿时明白什么……
接着，另一只同样冰冷的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睛。李璐的世界最终一片漆黑，最后留下的声音，不知是谁的敲门声。
“咚——咚咚——”
“璐璐。”
门外传来陈显的声音。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苏小姐。这让陈显有些意外。
陈显会来，是因为他联系不上李璐。李璐的手机和张超一样，怎么也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所以陈显脑子里冒出一个假设——他们合伙骗了他。这才找上了门。
看见苏小姐，陈显觉得有些尴尬，说话结巴起来了，“那个……我、我找璐璐……”
“他们正等你。”
他们？陈显被这话弄糊涂了，他跟着苏小姐进去。
“嘭——”身后的门重重关上，听得陈显心里一颤。
厨房的暖光开着，饭桌上的锅也开着，里面“咕嘟咕嘟”煮着东西，陈显看到李璐和张超并排坐在桌子一边，背对着他进来的方向。
“你们在吃火锅呢？”
“嗯。”苏小姐在李璐和张超对面的位置坐下，用手在旁边空椅子上轻轻拍了拍，“坐吧”。
陈显走过去，第一眼就注意到桌上那口锅，里面只有清水在翻滚，冒着白蒙蒙的热气。
“清水锅？你们……”他边说边拉开椅子坐下。这时，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对面的李璐和张超脸上。
“啊——”陈显吓得连人带椅子猛地往后一退。他看到了他们空洞的眼眶，还有他们各自碗中放着的那对眼珠子，他被吓得不轻。
“你……”陈显转头看向身旁的苏小姐，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小姐已经完全变了样，像从地狱走出来的怨鬼，眼睛，皮肤，几乎都是黑斑和溃烂，没有一个地方像活人样。
“就等你了。”苏小姐幽怨地看着他。
“啊——”陈显又发出一声惊叫。
他刚想站起来逃跑，就被身旁的苏小姐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那只手力道很大，陈显被扣住，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水开了。”苏小姐轻声说。
陈显感觉肩上那股力量猛地加重，硬生生把他往沸腾的锅里摁去。他想拼命挣扎，可身体像上了钉子，连根手指都不听使唤。
“不……不要！不……”
陈显的脑袋埋进了沸腾的水里，皮肤爆开一片骇人的红，细密的水泡立刻冒了出来，可整个过程中，除了“咕嘟咕嘟”的声音，房间里再没有其他声响。
苏小姐松开手时，锅里的清水已经烧干了，陈显的皮肤紧紧贴在锅底，恐怕撕都撕不下来。
“第五次，三个。八个了……”苏小姐抬头，嘴里吐出一口寒气，“肖喻，我可以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