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鸿冬的语气很平淡,可所说的话却让端木亦灵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下,虽然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不过却还是被白鸿冬捕捉到了。
“不知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听上去跟刚刚没什么不同,可是案子下的手却紧握成了拳头。
“我的意思是,希望端木兄能向我展示出你,最真实的一面。”
“世子的意思是说,我现在的样子,不够真实?”他试图保持镇定,同时他的目光也有些想要逃开白鸿冬那双仿佛能看破一切的双眼。
“端木兄现在的样子真不真实,你我都心知肚明。”白鸿冬的脸上挂上了微笑,而在端木亦灵眼中,那是胸有成竹的表现,那微笑代表他看透了一切。
两人对视了一小会后,端木亦灵率先笑了出来。
“啧,世子不愧是世子,骗不到你啊,不玩了,没意思。”说话间,他的身形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端正,瞬间瘫软了下来,同时一条腿从身下抽了出来,呈弓形立在身前,一只胳膊还搭在上边,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看着他现在这幅样子,再联想到他刚才那副模样,白鸿冬禁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交谈了。”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我真实的样子不是刚才那样的。”
“啊,你说这个啊。这个简单。”白鸿冬收起了笑容,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
“上次跟你父亲聊过之后,我就根据他的描述在脑海中大致有了你的形象,如果你父亲说的是真话的话,那么你绝对不会是之前你所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的,我觉得你父亲应该没有骗我的必要,所以答案就一目了然了,你在表演。”
“我父亲跟你提我了?他怎么说的?”
“你父亲把你描述的很……很吊儿郎当,我这么说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他对别人说我的时候永远没什么好话。”他的语气里有一股深深的无奈。
“对了,他还说你非常崇拜荆山,崇拜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本来这件事我还不怎么相信,但看到你今天的礼物之后,我相信了。你居然送我画轴,还往里边藏了把匕首?”他说着话,往桌子上了扔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把木质的匕首。
“你打开看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注意到?”端木亦灵有些惊诧,进屋之后他一直盯着白鸿冬,完全没看到他动过那个木盒,除了……
“泡茶的时候。”
“果然!”端木亦灵在心里激动的说着,但没有表现出来。
“我说,你这脑子里在想什么啊?把我当成暴君了?”白鸿冬的语气里充满着不可思议,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想到端木亦灵崇拜荆山到这种地步。
“我……我……我这不是不知道送什么嘛,恰好墙上就有幅画,然后我就想跟你开个玩笑……”端木亦灵有些语无伦次,白鸿冬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行了,把匕首收起来吧,下次别开这种正常人根本无法参透含义的玩笑了。”白鸿冬用训斥的口气说着,丝毫没反应过来他在不知不觉中把他自己踢出了正常人的行列。
“哦。”端木亦灵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把匕首收了回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不对。
“唉!不对啊,你怎么教训起我来了?”
“我没有啊,我只是向你提了个建议,让你把匕首收回去,然后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咯,然后你接受了而已。”
“我接受了吗?”端木亦灵开始回忆起刚刚的对话,而看他这副样子白鸿冬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孩子是真傻。
“好了,言归正传吧,你这次来应该是想问我关于荆山的事吧。”
“这你都知道!?”端木亦灵此刻对白鸿冬是无比的钦佩。
“想问什么就问吧,反正我也不一定知道。”
“我本来是想问你关于荆山的事的,不过我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问你。”端木亦灵的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说吧。”白鸿冬拿起了面前的茶杯,往嘴里送了一口。
“你是不是喜欢钰姐姐?”
“噗!”突如其来的话让白鸿冬把刚灌到嘴里的茶一股脑的都吐了出来。不过好在在吐出来的一瞬间,白鸿冬低下了头,这才让坐在对面的端木亦灵免去一劫。
“这么说,是喽。”
看着端木亦灵无比认真的脸,白鸿冬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茶水,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最终,他只是朝他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件事情。
“是。”说来也怪,这些天与上官钰独处的时间里,白鸿冬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说出这句话,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勇气说出口,可如今面对端木亦灵,他却能轻而易举的承认,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觉得面前的端木亦灵应该也不知道,抱着这个想法,他把这个疑问藏在了心底。
“我从来没见过钰姐姐跟一个男人交往这么密切,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端木亦灵信誓旦旦的说,而白鸿冬则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我看你跟她关系也不错啊。”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酸味。
“这不一样好吧!钰姐姐比我大,再加上有个晴儿,所以她总是在面对比自己小的孩子时不自觉的把自己代入姐姐的角色。但是这次,我能明显的看出来不一样。”
“哪不一样?”端木亦灵的话勾起了白鸿冬的兴趣。
“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个照顾别人的角色,可是这一次,我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出来一种,依赖。”
“你怎么看出来的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相信我,我在这方面从来没看走眼过。”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白鸿冬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一次,钰姐姐想当那个被照顾的人,她不想只是单纯的保护别人,她想被别人当成珍宝呵护。”
白鸿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一向自诩观人入微,可这一次,面对自己的心上人,他却一丝一毫都没有看出来,反而是被眼前的这个傻小子给先看出了来,自己还反过来被他教导了一番。
“其实按理来说呢,钰姐姐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心里也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姐看待了。所以她如果有了心上人的话,我是一定要帮她观察一下的,免得她以后嫁给你后悔。不过……”话说了一半,端木亦灵突然开始上下打量起白鸿冬来,他漆黑却又无比明亮的眼睛,让白鸿冬莫名的心里有些发毛。
“不过呢,根据我的观察,你看上去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那我就暂时先把钰姐姐交给你了。”
“喂,你这也太随便了吧。”面对白鸿冬的抱怨,端木亦灵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般。
“我可警告你啊,钰姐姐可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你要是胆敢负她的话,我绝对……”
“不会放过我?”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前几天上官晴跟我同样的话。”白鸿冬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是吗?这好像也确实是她的说话风格。”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白鸿冬突然严肃了起来。
“好,我记住你这句话了。那么,作为报答……”听着他没说完的话,白鸿冬有了不好的预感。
“给我讲讲荆山的故事吧。”
“……”
一句话,差点让白鸿冬把手里的茶杯捏碎,良久,他才重新回到了二人的交谈之中。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荆山啊?”
“因为他是英雄啊。我从小就听老人讲荆山刺杀宁瑜的故事。那时候我就想像他一样当个英雄,当个刺客。”
“那你知道荆山为什么能被这么多人称为英雄吗?”
“难道不是因为他刺杀了皇帝吗?”端木亦灵有点被他搞糊涂了。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荆山在刺杀宁瑜之前,是我先祖白叔言的心腹。那就代表如果他不当这个英雄,起码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是绝对不缺的,但是如果他选择当这个英雄,那么无论刺杀成功与否,他这条命是绝对保不住的,这一点他一定是知道的。”听了白鸿冬的话,端木亦灵收起了崇拜的表情,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但荆山还是那么做了,他选择去为天下人做这个英雄。早知道宁瑜的暴政残害的是天下百姓,可跟他这个夏国的官员有什么关系,一般人都会这么想的。可荆山不一样,他心里装着天下的百姓。”白鸿冬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在夏国,我们都把荆山称为千百年来天下唯一的,真正的刺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为什么?”看着他结结巴巴的样子,白鸿冬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他出发前,我先祖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他说。”白鸿冬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
“真正的刺客,杀一人,救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