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吏又道:“那便好,今日我们来这里,也是例行关心,若有难处,一定要告诉我等,我们也好为你操办,两位高堂都还好吧?”
“公爹婆母年岁大了,想是有些糊涂了,这几天老是嚷嚷着要见亡夫,多亏坊内武侯带我们去惠济医堂找了大夫,又拿了几贴药汤,这些天静心安神也好些了,一切都好,不劳堂公挂怀了。”
这妇人话语间似有踌躇,老吏低头看了一眼拿着风车的幼童,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柱儿已经快十岁了,寻常孩子三四岁就该启蒙了,他如今确实该去学堂入学了,以后哪怕报效入伍,有学问傍身总比做个大老粗强多了,若是你愿意,大可以从他去惠济学堂去读书习文。”
“我正有这个打算呢。”
老吏说完,又和妇人寒暄了几句,转道来到另外几户人家,例行问话几乎与妇人家情况一致,大多是家中正在服役的军户或者已经有人阵亡的眷户,经历这颇多走访,尉迟骏心中也逐渐勾勒出了军眷坊的细致画像。
军眷坊,基本上将军眷的衣、食、住、行、医、学给全包了,每年都会在春夏、秋冬换季时,以慰问的名义补贴给眷户全家衣物,每家若有老人和孩子,还能去坊内的惠济食肆低价买吃食。
这些食物,算不上是珍馐佳肴,但是也绝对不是寻常的粗茶淡饭般难以入口,与寻常酒楼的精致炒菜差不多,味道不差,同时也能做到价格最优,寻常几十个大钱才能吃的菜肴,在这里只要几个铜板就能吃到,菜价直接以价格补贴的方式直接减去差价。
至于住房,这些坊内宅邸多数都是海师营建造,只要家中有亡兵或者是军户,都可以按照人数拿到宅邸,此后这宅子就归属于本家,除非是家中断脉才会在眷属死亡后收回。
若有军眷需要外出,有船和马车提供给他们,坊内通行免费,若要出坊只需要补足价格,就可以叫马夫或者船夫带他们出行。
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惠济医堂和惠济学堂,大部分军眷大多为老人和孩子,老人生病需要治病吃药,孩子若想成才,那就必须要进入学塾读书习文,可以说,将老人的健康和孩子的前途一并考虑到了。
如果非要给军眷坊一个定义的话,他更接近于前世的机关附属院,人的生老病死都能在坊内解决,称得上是个乐养之地,除此以外,坊中有武侯、水侯随时兼顾坊内安全,已经把军眷坊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哪怕是前世的机关院子,也未必有军眷坊那么周全。
尉迟骏和陇元镇看到现在,基本确定了老吏所言都是实话,光是这些表面功夫,都已经算得上用心了,若再涉及他们看不到的方方面面,基本上是做到了老吏所说的不令老人失养而艰难、不令孩童因失怙而悲惨,做到老有所养,中有所托,小有所教。
行至惠济食肆时,尉迟骏带着陇元镇走进楼阁,果真见饭菜新鲜、味美料足,他们各自还尝了下味道,确实干净又好吃。
回去的路上,老吏免不得要询问出声:“明公,这一路走来,下官要说的意思基本上包含在其中,不知明公心中何意?”
尉迟骏朝他点点头:“本官已心中有数,对此事深信不疑,没想到老将军竟然能为阵亡将士做到这一地步,当真是耗费心血又劳心劳力,高风亮节又慈抚将士,当真叫人敬佩。”
老吏叹了口气:“明公,若能得明公帮助,老将军或许真的能被救出泥淖,只是,这每年一百二十万贯军费,都是实打实要花出去的钱,省无可省,下官实在不知,若无朝廷拨款,又该去哪里拿那么大一笔钱。”
陇元镇仔细品着老吏的话,这是在问他们俩要主意了,身为老吏这点子本事还是有的,话说得不显山不漏水,只说了自己的担忧,一点也没有逼迫人的意思。
“这一点您请放心,我自会给你一个妥帖法子。”
尉迟骏虽说心有成竹,也只是不想叫老吏担忧,其实心中实在忐忑难安,一入官驿衙堂,立马就耷拉下脸色:“千真万确,这老吏确实没有骗我们,假如当真如账目一般,每年确实需要三百万贯才能运行起海师营,那么这也意味着一百二十万贯几乎是板上钉钉了,这笔钱想跑都跑不了,一想起这个我就头疼得要命。”
“尉迟兄,这事儿确实不太好解决,但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我们得合计合计,怎么能让海师营把一百二十万贯给挣到手里。”
陇元镇仔细思索这如今的情况,嘬着牙花子说道:“军眷坊的一应衣食住行都不可少,海师营的运行也不能再减,不能节流的情况下只能开源了。”
“谁不知道要开源节流,可到底怎么个开源法?”
这轻飘飘一句话,说得尉迟骏苦了又苦。
“要想最赚钱,那就唯有做最赚钱的买卖,当今最赚钱的当属细盐、鲜油、石漆、器械。”
陇元镇心想,以上四点确实是最赚钱,哪怕只是接手江南片区,每年也能轻松得来数百万贯,只是,这是玄帝的生意,任何人都不准插足,若是海师营接手反倒会彻底惹恼了圣人,完全不可取。
“老兄,你这脑袋在脖子上太久了,是否是想换个地方?若圣人知道你打这个主意,你我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尉迟骏扣着陇元镇脖子,眼中满是惊诧,他压根没想过动圣人嘴里的肉。
陇元镇挤眉弄眼道:“咱们这不是商量对策吗,集思广益,集思广益,如果按你所说,估计这辈子都没法子挣来一百二十万贯,我在想假如不做这些值钱生意,还有什么生意,能年入一百二十万贯。”
“江都什么东西最多?”
“外洋航船,听说市舶司统计过每年进入江都诸港的外洋巨舰,大概有将近百万艘之多,这还不包括内河航船。”
尉迟骏翻看资料,徐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