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活学活用,那就看你的好心,究竟能不能等来好报。”
翌日清早,尉迟骏他们起了大早,等出了衙堂院落后,已经见高老吏带着其他吏员,和陈都尉一起等在衙堂外。
“明公,我等早已收拾妥当,只等明公下令,即可动身。”
尉迟骏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微微挺直了胸膛,分外满意:“好,且等我们饮食饭毕,再起程去,你们先去各自休息吧。”
“喏!”
说是吃饭,驿馆中也难有什么佳肴,陇元镇和尉迟骏索性带着官吏对付几口,等日头出了上云端,立马出了官驿,被高老吏带着前往军眷坊。
江都的富庶,在本朝已经有扬一益二的说法,若是单论富庶,哪怕是长安和洛阳,都未必比得上江都。
这座城市能发展,完全是得了运河的便利,自从前朝开皇年间京杭大运河开通,这里就靠着江南运河直接与长江相连,靠着航行便利、货运亨通,一跃成为长江三角洲最发达的港口型城市,成为船舶制造中心、外洋商贸中心以及江南贡船集散中心、江南商贸中心。
从那时起,隋炀帝就已经在江都建立行宫,预备从洛阳南下巡行江南之用,可以说如果不是发生了各地流民暴乱,前朝的皇城极有可能迁往江都,早在运河开挖时,隋两代皇帝就已经在江都修建了穷奢富丽的江都行宫,也叫江都大皇宫。
从意图上来说,江都的城市规划其实是对标的是皇城,在此基础上,江都的建设自然也区别于其他城池,造得颇为新巧。
前隋修建江都城时,抛弃了四方营城的规制,创造出了两重城的格局,所谓两重城指的是子城与罗城,两重城上下拼合,以运河连接,形如竖放长方形。
子城位于蜀岗高地之上,有坐北朝南之势,这里坐落着穷奢极欲、富丽堂皇的江都大皇宫、以及众多官衙公廨,相当于政务办公区。
罗城位于蜀岗南方的滨江平原之上,类似长方形,其间街道整齐、商铺繁荣、桥梁众多,由南北六条大街东西十四大街分割为棋盘窗格,大多数为民居区和商业区,运河、桥梁、街坊构成四通八达、畅通无阻的立体水运网,可见水、城、舟、桥协调杂糅,融为海市风光。
在城区中,河流如井型分布,若乘船入江都,可以直接沿着通彻运河行至子城外,一路上可见码头绵延、港埠星落、帆樯棋布、巨舰往来。
此刻,他们已经从罗城以南的滨江坊乘船进入运河,一群人聚集画舫,浩浩荡荡飘行运河之上。
“明公,江都富庶甲天下,这条运河南北贯穿全程,是浏览江都风光的最好路线,沿途多有富贵宅邸、华丽馆舍,接銮驿、扬子驿、建安驿均分布河岸,更远处还有市舶司和江淮转运府官衙。”
“我们要去的军眷坊位于子城外的尚德坊,位于运河北方尽头,再往前走即是子城,此处汇集两坊之地,在前朝时曾经是禁卫军的军营,后来,隋炀帝在江都被绞死,这里还短暂关押过他的宫眷奴婢,直到新朝建立,这些地方才逐渐变为民宅,几十年前尚且还有其他百姓在,这十年来军眷坊里不断买地扩建,基本上只剩下海师营的眷属。”
说话间,画舫已经临近军眷坊附近的埠口,等画舫逐渐停下,他们各自拿了东西上岸行走。
江都的街道,果真如诗文所言,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虽说已经是深秋初冬,街边倒是仍旧有绿意,可见红枫黄杉层林尽染,在这无尽的橘黄烟霞中,已经见到坊墙中开出门楼,上有“军眷坊”三个字。
江都虽有街坊,却跟长安的街坊完全不同,更多是为了方便管理,期间既不宵禁也不设防,可以让行商自由出入,在江都诸坊中,真正算得上宵禁的,也唯有军眷坊这一特殊存在。
入坊后,众人攀登走马道,来到坊墙门楼上朝远处观察,街巷阡陌交错如棋盘,桥梁沟渠如错格,街道沟渠边另有绿树枫杉,可见无数宅邸楼阁都包裹进深秋暖意,更远处的坊内运河东西贯通,仍有画舫停泊航行,再配上寺庙塔尖、池台园林,更显得如诗如画,江南风情。
坊墙之内,虽然没有滨江河两岸的宅邸华丽,倒也算得上精致舒适,若要拿后世的小区来对比的话,有点像精装修洋房小区,楼阁距离、绿化、园林都做得非常好,也能看出当初建设此坊时,从上到下的用心。
他们下了城楼后,任由老吏带着他们转入街巷,来到一处宅院前。
嘭嘭敲门后,可见一个年近三十的妇人,拉着十岁的总角孩童打开门上方洞瞭望,见是海师营军官这才放心开门。
“杨阿嫂,近来可好?”
尉迟骏被迎进院子后,任由老吏和陈都尉与这妇人攀谈,仔细观察起院落,柴房堆满柴火,五六口水缸全是甜水,地面青砖的杂草也被除去,各处屋顶虽有破损缺檐,看新旧瓦色也知道时常营缮翻新。
随后,他把目光集中在妇人身边的孩子身上,衣裳略有补丁,浆洗痕迹明显,面料看起来倒是好料,看起来依旧是鲜艳柔软,那乌发绑着总角,可以闻到轻微茉莉油的味道,脸面甚是白净。
不光是孩子,大人身上也都是干净且体面,纵然有补丁却并不脏乱,再一想是女主人出来迎客,又先是从方洞打量,大概是个失了男主人的军眷。
“杨家阿嫂,今年的优待银,可是给了?”
老吏问完话,这妇人点头应答:“给了,给了,今年还多给了五两银子,自从他阿爷去了后,上有高堂双亲,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里里外外都要我来操劳。”
“若非是请了个奴仆,当真是支应不开,也全靠老将军这每年五十两银子,若是让我一介妇人去挣钱,哪里能挣够这么多钱,我平时靠着缝缝补补浆洗衣服,倒是也能把这个家撑起来,只等着柱儿到了十六,就能报效入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