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这东西一旦出现,帝王只能乖乖被废!
陇元镇收下儒道文尺,心里美滋滋冒泡,今日的收获还算不错,他把孔方儒的尸体送归原位时,又打量起其他尸体的主意,来都来了,怎么能只查区区两具尸体,他拖着手臂看向如窗格般的存尸柜:“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到,打到小松鼠,就你了。”
他看向手指确定的方向,走到旁边拉开存尸柜,定睛一看。
嚯~,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珠圆玉润、身宽体胖,光头锃亮还有戒疤,身穿姜黄僧衣带着灰蓝袈裟,不是沙弥又是什么。
和尚?
陇元镇回想起来,他唯一看过的和尚还是明慈大僧,对眼前这个和尚好奇起来,他继续集中意念呼唤辑异城。
咣当一声,疆域图出,辑异城现,这胖和尚的生平往事化为鱼龙百戏,鼓瑟吹笙徐徐开演。
啧啧啧,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样吃着长安的粟米胡饼,这胖沙弥与明慈大僧的境界,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和尚叫惠利,住在西市附近光德坊,为景龙寺的香座僧。
何为香座僧?
长安寺庙千百座,善男信女一旦为寺庙添加功德钱,都会被寺中统一存放,那管理寺庙银钱统筹、出纳采买的僧人,就叫香座僧。
这惠利除了是景龙寺香座僧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香积钱放钱人。
何为香积钱?
大端商业发达、贸易繁荣,不仅东西市有柜坊用于商业兑换银钱、飞钱,各个藩镇的留后院,也有飞钱兑换的业务,若商人到长安怕携带大量银钱不方便,就会在当地的柜坊兑换书帖飞钱,然后到了长安或者目的地后,就可以从当地柜坊中取出银钱,用于交易买卖。
这种利民方便的大好事,官府当然不会随便干,他们愿意为百姓兑换银钱,完全是因为因为利润巨大,他们一般是按照飞钱的比例抽取服务费,大端千万商人的服务费加起来,也算是一笔不小数目。
这笔钱,不光大端官府和留后院看着眼馋,寺庙的僧人们也看着眼馋。
大端官府对寺庙多有优待,寺庙在建立之初,早早就赐给他们数千亩永业田和店铺,好叫这些僧人能自给自足,不用老是伸手问朝廷要钱,甚至,还把他们的田地、店铺所产免税免赋,可以说,给了佛寺十足的优待,再加收寺庙自己每年可观的香油功德钱,可以说完全能做到吃喝不愁。
若他们止步于此,那你们就太小瞧这些僧众了,谁也不会嫌自己钱多,手里拿五两肯定想挣十两百两甚至千两。
他们为了积累更多的钱,开始学着勋贵兼并田产,但凡是农户收成谦收,他们就广开寺门给农户们提供贷钱,叫农户用来应付税负、购买种子,等来年收成后,换成银两来销去账目就成了。
若真的有这么好,那就真是我佛慈悲了,农户收成欠佳本来就欠了钱,等来年收获后交完税负再还完贷钱,本身就已经不剩下多少,若一家子再不够活命,那就只能继续借贷,长此以往寅吃卯粮,只会越欠越多,直到收成所产再也无法覆盖欠款,算是到了破产边缘。
到了这一步,佛寺也不给农户生气,人家还要继续借银给农户,还说税负连年升高,你们种地也出不了几个钱,要是不交税银,或许还能喘息活命。
农户被租庸调搞得心神慌张,一听说还能不交税赋,连忙问到底是怎么个法子,这些僧众就说,寺庙的永业田朝廷不征税,你们要是愿意,寺庙可以以中田价格买下你的田地,以后这块地还是归你耕种,这样就可以免交税赋,同时你往年欠的钱就可以一笔勾销。
作为交换条件,土地上产出的粮食,要交一半给寺庙,供奉给佛寺。
说到这里,谁还不知道寺庙的意思,那是叫他们做佃户啊,农夫再怎么不愿意却也得考虑现实,手里已经欠了不少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以后只能卖田还债,要是卖给其他地主,所得钱还要还债,不如卖给寺庙,这样好歹手里有余钱,好赖能活命。
如此一来,农夫就跟佛寺签字画押,将上好的沃田当做中田卖给寺庙,同时自己也成了寺庙的佃户。
靠着施惠农户,寺庙的永业田不断扩大,少则万亩多则十万亩,比朝廷当初划給他们的多了百倍千倍不止,所得的收益也以数十万贯计算。
你要说寺庙要那么多钱做啥?难道只是为了供奉佛尊?
那必定不是,就是用纯金子给佛陀塑像,寺庙的钱怎么说也能塑出几十尊神像,他们拿的这些钱啊是要放香积钱。
前面说道,大端各级官府由于朝廷拨给不足,大多会放公廨钱支应官衙内营生,寺庙学着官府也放起香积钱。
这种香积钱发放的对象有很多,上到各级官府、下到黎民百业,婚丧嫁娶、买田置产、店铺生意、吃喝用度,只要能还得起,寺庙就会出借,比如谁家要在京城购宅置业,暂且囊中羞涩,就会通过人牙做中间人,向寺庙借来香积钱,分成几年归还,若不还就被典当为奴如此云云。
靠着香积钱,寺庙赚得盆满钵满,对他们来说,即便借主真的不能还钱也无碍,坏账率保持在一定比例,总体上还是赚钱的。
这惠利和尚的死因,也是跟出借香积钱有关!
三年前,有岭南来的小官,来长安太府寺任吏员,携家带口到长安定居,这样外地的小官多家境贫寒,哪怕是下城的宅邸,价格也要数百两银子,这小吏才刚到任压根也没什么钱,就在牙人的撮合下,找他借了一笔香积钱。
几年过去,小吏发现所还的钱已经远远超出规定的厘息,这才知道是被寺庙给坑了,当即找到惠利要求他退一部分。
吃到嘴里的肥肉,还能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