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明皇时期,帝王巡政两京已经成为常例,三年一上计,万国趋河洛,他在东都数次接见万国来使,直到晚年行动不便,才取消每年巡政两京的惯例。
到了本朝,玄帝已经恢复巡政两京制,等每年金秋十月,就会带着皇族宗室和百官群臣巡守东都,直到来年三月份才会回到长安,今年若不是万国来朝,玄帝也不会在一月就回来,总而言之,洛阳自从前隋时就是帝国京都。
陇元镇想到此处俯瞰东都洛阳,街道市坊如棋盘窗格拱卫皇城,百业繁荣熙攘热闹,比之长安多了中原的富庶丰裕,就好像是江南杭城,令人眼花缭乱醉迷盛世,甚至,繁华程度比之长安更甚。
这里,是除了长安外的第二大贸易城市!
他拿起九州舆图,仔细观察洛阳城,通济渠直接与横穿东都的洛水相连,同时城内也有通济渠的分支水网,通津渠、漕渠、南运渠、泄城渠、伊水等构成都城内的通常交通网,密集通畅的漕运水路保证了航运畅通,使得洛阳城成为天下舟船所集之地,每日站在端门城楼上,可见万艘航船填满河路,商旅贸易车马填塞,商业煊赫繁荣之极。
这里的商业贸易与长安一样,集合于单独规划的市场,长安有东西两市,洛阳除了东西市外,还多了一个位于东北角的北市。
三个市场各自有漕渠水路相连,市场内埠口码头堆积各地货物,商铺旅店重楼迭阁,琳琅商品堆积如山,这里不仅有来自陆地丝路的胡商,也有来自远洋的胡人商船,若走在天街,可见胡汉交融、国际气象。
陇元镇纵马入内行走于定鼎门长街,根据九州舆图的记载,洛阳不仅贸易繁荣,也是造船繁荣之地,沿着洛河的民房有不少舟楫船坞,尉迟骏的船坞即位于洛阳城东的延庆坊,里面位于洛河最东端,出去后即可进入通济渠,再加上远离闹市地广人稀,最适合隐蔽造船,暗地行事。
他纵马掠过无数街道来到延庆坊,等进入坊门时建筑逐渐稀疏,各处草木葱茏植被茂密。
往后看可见层叠楼阁,向前看,却只剩下满目青翠遮眼绿帐,行人逐渐稀少,若真的有行人也只是来运送货物的徭役吏卒,至于寻常逛街的百姓,从来不到这里来!
洛水河畔可见巨大船坞凹进岸边,船坞周围有“凹”形楼阁包围船坞水渠,数万河工在楼阁间匆忙行走,叮铃咣当造船做工,百米外,已经有夯土围墙包围船坞与楼阁,只在南面留下巨大门楼,可供车马出入。
城防府军沿街巡逻,但凡有闲杂人靠近围墙,必定招来一通训斥,他拿出腰牌丢递给守门,经通报后进入船坞。
此刻,尉迟骏正站在船坞楼阁上,拿起船图对着船工匠作指点细节,他走到尉迟骏身后扒着栏杆,轻轻咳嗽几声。
尉迟骏回头看去,发现是他当即白了一眼:“陇靖安,你果真是人吗?竟敢愚弄我。”
“愚弄你?”陇元镇搂着他脖子:“小公爷你可要说清楚,我何时愚弄你了,这图纸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我又没有给你假图纸。”
这话,说得尉迟骏越发生气:“这确实是真实图纸不假,但是满朝却无一个船工知道这艘船该怎么建造,我问了郑汉礼,先不说这个叫发动机的东西,光是造船步骤都不是一般人能看懂,这图纸莫非是你的黄粱梦吧!”
尉迟骏带着带着图纸到洛阳时,郑汉礼这个先锋已经把前期工作准备得差不多了,全国各地征调得的三万匠作、铁匠、木匠、船工、徭役、吏卒已经到齐,所需的千年巨木、宾铁、铸铁高炉等物资也已经打通渠道,只待造船开始就能投入工作。
只是,当把图纸交给这些匠作后,他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摇头,按理来说这些匠作都是造过巨船的优秀匠作,面的图纸却也是摸不着头脑,按照匠作的原话来说,这船是好船、技术也先进,只是过于先进,他们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听到这里,尉迟骏这才发觉被陇元镇给耍了,急忙传密信入京,叫陇元镇过来帮忙。
“暂且不提这个叫发动机的,光是弄懂图纸,匠作都要耗费一番心血,若是继续如此,巨船不可能在三月间造好,这难道不是你故意愚弄我。”
尉迟骏眉头皱起,可见确实遇到麻烦了,陇元镇继续嬉皮笑脸:“小公爷,这图纸本来就先进,我还想着匠作能做好,就没把图纸的问题考虑进来,要是我早知道匠作如此不堪用,怎么可能不来帮你,我这不是来了吧。”
“你来了有何用?难不成你能短时间里让工匠都能看懂这些图纸?”
尉迟骏看向陇元镇,他承认眼前这个纨绔确实有本事,但是不意味着他能把造船技术交给匠作,语气之间颇为轻蔑。
“嗯呐,既然都来了,我肯定是有办法,这东西搞不懂的话,造出的船估计也不能用,但是我还在想,如果把先进技术教给他们,怎么保证这些人不会把技术教给外人?如果技术都交出去了,那大端的优势也就不存在了。”
陇元镇的话,让尉迟骏逐渐降下不满,带着他走进楼阁里的监造堂。
这监造堂位于“凹”形楼阁最高处,一扇巨大窗户正对船坞池,可以随时见到巨船的建造进度,尉迟骏多数时候都待在这里,与匠作商讨图纸细节。
陇元镇走进堂中,楼阁墙体很厚,、如同碉堡一般,屋里即便没有冰扇机也算得上清凉。
左右各有三十张桌案,可见有些匠作在低头描画图纸,中间的过道放着比马车还大的高桌,上面是放大了无数倍的造船图纸,四周有几个穿青绿袍的吏卒,在桌案前嘀嘀咕咕,见他们进来连忙叉手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