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如此,才能既善待他们又防止泄露秘密,甚至,我们还以为把造船技术和匠作等级分为九等,随着等级的增高,匠作受到的待遇会逐级攀升,同时了解的造船机密也逐渐变多,与此同时,他与船榷院的绑定也会加深,直到永远成为官榷匠作。”
“以这些分等划级的标准,来分散泄露秘密的风险,如此,哪怕真的有人泄露秘密,也只是泄露了一部分,通过溯源和分级制度,可以迅速把造船技术泄露的真凶找到,不至于造船技术全部泄露。”
陇元镇这些话,已经算是指明了方法,尉迟骏心中已然明了该怎么做:“多谢,一解我多日疑惑,只是,造船新技分层分级一事,还需要你多襄助,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尉迟骏顿了顿,眼中满是好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时候应该在地下,怎么可能我一给书信你就来了,难道地下的事情不够你忙?”
“哈哈哈哈哈,就是太忙了,我才要到洛阳找你喝酒,有些事得慢慢说。”
尉迟骏仔细观察陇元镇的神色,明显是碰上难事了,他心中窃喜之余,也带了一丝好奇,究竟是什么难事,居然让他也变得如此苦闷。
“走吧!”
“去哪儿?”
“南市。”
……
东都、洛阳、观澜楼
前面说道,洛阳有三个市坊,往延庆坊以西走过两坊之地,就到了洛阳的南市场。
南市东有福延、临圆、永泰三坊,西有福善、思顺坊,南北各有慈惠、通利二坊间,占据四坊之地,呈长方矩形位于城东河畔。
相传早在前隋大业年间,南市就已经有一百二十行,到了如今,更是增加至三百行左右,有将近六千余家店铺招徕生意,坊内瓦宇齐平,四望一如,榆柳交映,通衢相属,沿着坊墙四壁有四百余家临店铺。
远远望去,可见重楼延阁,互相辉映,招致商旅,珍奇山积,若到了夜晚,还能见到楼阁烛明、灯火阑珊,生意昼夜不息,行人游动不止。
此刻,陇元镇和尉迟骏骑马走在南市街坊间,观望着南市盛景,对于陇元镇来说,洛阳的市坊比之长安完全不同。
长安的市场店铺多是方块瓦屋,彼此错落分割,有种规律错步之美,洛阳的市场虽说也有田字街道,这些商户却从不按经纬街道装置店铺,多会在墙壁上夯土穿台,筑为突出楼阁,放眼望去满街全是在二三层以上的各色违建屋舍,再加上随处可见的店幌灯笼,令人眼花缭乱,走路时都要小心,才能不被街巷店铺绕晕过去。
“东都的市坊,比之长安还要热闹,这里早已没了宵禁,生意可以说昼夜不息。”
尉迟骏初到洛阳时,确实很奇怪东都为何取消宵禁,半夜三更都有胡人在市场里大喊大叫,即便是其他民坊也不见漆黑,若从楼上看向城镇,可见到灯火照耀街坊,如同星辰倒错银河跌落。
“这里,有着比长安更为繁荣的商业贸易氛围,市坊宵禁似乎正在被市民生活瓦解掉!”
他的话说得尉迟骏略微疑惑:“既然都是市坊宵禁,为何东都洛阳坚持不下来,依我看东都的市镇管理废弛太久。”
陇元镇左顾右盼解释道:“尉迟骏,这不是管理废弛的问题,而是洛阳百姓更懂得生活,我们一路走来,我可见到许多民房里也有楼阁店铺,甚至有些店铺都把生意做到坊墙边儿了,要是没有坊墙阻隔,他们能把街道全给占了,生意红火后,也就不那么容易遵守宵禁,毕竟人对赚钱这件事,还是挺诚实的!”
“换言之,这里有着更浓厚的商业氛围,也不觉得经商低人一等,再加上西洋商人定居此地,比之长安多了包容与精明,这里并非首都,也就不承担服务皇族的职责,人心更为懒散惬意,总而言之,长安百姓愿意为了服务皇权守规矩,东都百姓更倾向于享受生活。”
“走吧,就它了。”
陇元镇说话时,靠近北墙停在观澜楼前,二人拾级而上,选了个廊窗露台,此处楼阁高度足够又视野开廓,凭栏远眺,可以直接欣赏到洛水渺茫千船竞航,那金宫玉阙灯火通明,万千烛光临河映照,如同彩霞坠落银河,繁荣奢靡、煊赫华丽。
未几片刻,酒楼小厮屁颠屁颠上了露台,摆上精致佐酒菜以及时兴清酒,二人吹着清凉夜风,品起名酒醉洛阳。
陇元镇看着远处河面,滋溜喝了一口小酒:“怪不得前隋皇帝要以东都为皇城,光是这条河的颜色,都比长安要绚烂百倍,长安一到晚上就没了动静,除了平康坊和两市,稍微喧哗都要被坊役斥责,颇不自由。”
“你说的,可是真的?”
来的路上,陇元镇已经把他在地下古城的见闻,给尉迟骏细致说了一遍,他震惊之余,也为陇元镇抱屈,什么苦难都让他赶上了。
他喝下一杯酒后,问道:“照你的意思,那两万魔兵怪马如果无法解决,会比古城的守军还难对付?”
“不是难对付,那是相当难对付。”
陇元镇在窦伯望的记忆中,已经知道魔兵如何作乱,这些人在长安犯下的血案简直罄竹难书,如今,地下古城藏着比他们还要凶残的魔兵,怎么说都算是棘手难对付,若处理不好,长安大难将至。
“难道,佛法真的没有处理办法吗?”
陇元镇摇摇头:“难办,现在我只知道砍下怪尸的脑袋,可以杀死他们,只有其他的就完全一无所知了。”
“若是有人跟魔兵接触过,或许我能向他偷师学艺,只是,当年的老将都在哪里?”
尉迟骏正眯着眼睛吃韭齑蘸鱼脍,听见此话眼神忽然变亮:“或许,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谁?”
陇元镇目光如炬,迫切想知道此人名讳。
“洛国公,郭知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