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久最终还是没有参与进家族玩家的狂欢之中。
周霖被热情的人群拉了回去，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他被几双手托起，高高抛向空中：“英雄！英雄！”
失重的感觉让周霖惊呼出声，但随即又被稳稳接住。再次被抛起时，他看到了周围一张张笑脸。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虽然先前作为周家的长子，他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可是这次，这些目光和赞扬，更像是自己实打实做出来的。
风拂过脸颊，烛火的光芒温暖地洒在身上，欢呼声在耳边回荡：“英雄战胜了白面阎罗！”“守住了我们的家！”
周雪拍下来的画面在人群之中传播。浮在家族上空的那个名为白面阎罗的阴翳，不知不觉间正在变得黯淡。
林音久在这巨大的热闹中悄悄退出，夜幕悄然降临。月光澄澈，显得沙丘之上像是落了一层霜。
事成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楚天澈、粟云深一行人已经先行回各自公会进行补给，莫司遥正在和夏清欢、白清然讲后续的安排。
虚幻之地的异动仍然存在，top会长赴那场鸿门宴之后没有后续消息，恐怕被新的情况绊住。此时公会外面并不安全，莫司遥让莫望星尽快回公会，将防御开到最高等级，夏清欢、白清然配合进行防御的加固。
他处理着不断弹出的新消息：“阮来了消息，已经顺利到达公会。你们先回去。”
“可是你们……”白清然不放心。
“放心，我们马上就回去。”莫司遥道，“处理一点儿小事之后就回去。”
林音久踩着月光下的影子，向远处伫立的两个身影靠近。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音久姐。”莫望星中止传送，小跑着追上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两侧，少年显得有些犹豫，手指不安地搅动着衣角。
“怎么了？”林音久停住脚步。
“就是……黑斗篷最后说的那句话……”莫望星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
林音久微微蹙眉。
白面阎罗那家伙的每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稍不留神就会扎进心里。
她自动忽视了他说的话。经莫望星提醒后，林音久想了一会儿，才想到他说了什么。于是伸手揉了揉莫望星的头发，轻笑一声：“他那张嘴，信了就麻烦了。”
莫望星眉头微微皱起，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先回公会吧，”林音久冲他温和一笑，“我们那个全自动化的公会，没有你可怎么办啊。”
目送着三人开启传送卷轴离开之后，林音久和莫司遥对视一眼，再看向不远处的姑娘。
家族观景台的边缘，VV独自坐在石栏上，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她的侧脸依旧温柔似水，但是唇角勾起的弧度，和往日里有些许不同。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显得有些不同。
莫司遥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喊那个人。
从那石破天惊的金光祷术出现，他就认出了对方的技能。眼前的VV根本不是VV，在她体内，是另一个人在控制。
——无名者，某某。
他的心头翻滚上很多问题，又被他自己一一压了下来。
一切的反应落入林音久眼中。她将装了糖豆的小瓶子塞到莫司遥手中：“我去吧。”
“VV姐，或者说某某。”林音久在距离VV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VV转过头，笑容依旧完美无瑕：“很久没有并肩战斗了。这感觉……真是怀念。”
“谢谢你的帮助，”林音久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平静但坚定，“要不是你，我们战胜不了白面阎罗。
“——但是，请从VV姐身上下来。”
VV，或者说占据VV身体的某某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容扩大了：“哎？我是某某……”
“我知道。”林音久向前一步，月光在她的眼中凝结成冰，“但是，请从VV姐身上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远处家族玩家的欢笑声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夜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发出细微的呜咽。
VV的目光从林音久脸上移开，转向莫司遥。对方抿着嘴，对他点了点头。
“哎。”VV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带着一种不属于她的少年意气，“我还以为，你们都很想我。”
林音久没有回答，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含光剑上。神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不可抑制地微微颤动。
“他们是很想你。”林音久道，“但是，VV姐就是VV姐。也只是VV姐。”
“也就是说，如果某某真的利用VV这副躯壳陪伴在你们身边，你们也不会愿意？”
“当然。”
话音未落，莫司遥已经前进几步，下意识将林音久护在身后。
“别紧张。”VV弯起眼睛，“我只是借用一下她的身体，又没伤害她。——也不会伤害她。”
“这件事儿，是我们两人的默契。”
她站起身，神色与那个白衣少年一模一样，看向莫司遥，似有感慨：“小莫，你遇见了一群不错的新伙伴。”
VV的身体晃了晃，眼中的银光逐渐褪去。她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向前栽倒，林音久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她。
与此同时，一道半透明的影子从VV身上分离出来，如烟般消散在夜风中。
夜风轻抚，沙丘静静滚动。含光剑灵看着天空，半晌说：“他走了。”
“嗯，他走了。”莫司遥应了一句，“但是，VV姐，你们两人的默契，是什么？”
“会长……”林音久皱眉抬头，撞上莫司遥的目光。他眉头紧锁，像是陷入无尽的疑惑。
怀抱之中，VV轻轻开口：“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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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幻之地的天空呈现一种诡异的紫红色，像是被稀释过的血液。远处风暴正在形成，闪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莫司遥走得飞快，像是赌气一般，将两人丢在后面。
“喂喂会长……”林音久真的觉得，这个会长也老大不小了，有时候还真的够小孩子气的。
这个家没她得散啊。
她敲了敲自己酸痛的小腿，勉强笑道：“VV姐你还想爬山吗？要不我陪你走走？”
“音久。”VV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平时低沉许多。
林音久转身，看到VV站在公会大门口，地狱寒冰犬旺财围在她身边，夹着尾巴，这次没有狂叫和撕咬。
VV深吸一口气，重复一遍：“对不起。”
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有些事儿她一直没说，只是现在，她想说出来了。
她很愧疚。
“其实你们拼命去查的很多东西，我本来就知道。”VV垂头跟了上来，像是一个犯了错误、害怕被责骂而不敢回家的小孩。
“因为祷术。”她说。
祷术是这个游戏世界里最神秘的力量体系。很多人曾解释过，祷术的本质是向更高存在借力。那个更高的存在，可能是至高力量，也可能是半神。
所以，VV一直和无名者某某有些许联系。
VV的长发在风中飘动：“至少，我一直知道，虚幻之地建立之后，某某成为了半神。”她停顿了一下，嘴唇颤抖着，“以及，有个疯狂的科学团队，在拿他做研究。”
——莫司遥一直在调查的关于某某的生死和去向，她一直知道个大概：某某还活着，成了半神。
她曾经试图问出某某的具体位置，想带着莫司遥一起去找他。只是某某否定了她这个念头，还强调，“让小莫慢慢忘掉他，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莫司遥的力量让他注定成为半神候选者。按照过往的经验，半神候选者总会和半神有一场交手。
“所以，我没有说。”VV道。直到莫司遥太过于坚持，让某某也于心不忍，想要用“进入过渡界”劝退他。
没想到他们真的闯了进去。
“可是你也不知道他的真正位置，”林音久道，“你也在真心实意地陪会长去找。”
“你还在帮我说话吗？”VV苦笑，“可是，我不仅仅瞒了这个。”
关于林音久的情况，她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