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漫卷,黄沙如雾,遮蔽了大半天空。
粟云深抬手挡在眼前,细碎的沙粒仍不断拍打在皮肤上,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远处的城池被风沙半掩,城墙高耸入云。
“白面阎罗到底有多少个领地?”楚天澈冷声。
林音久提前带好定位器,和周霖通过黑白无常进入白面阎罗的地界之后,剩余两人借着定位器上的指示,也正面杀了过来。
“谁知道呢?好像处处都是他的领地。”粟云深道。
楚天澈环顾周围:“又处处都不是。”
粟云深点点头,没有多言。他指尖微动,捏碎一张符篆,金色幽光在掌心流转,化作符文环绕周身,将风沙隔绝在外。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迈步向前,朝着那座沉寂的城池走去。
沙丘在他们脚下缓缓后退,前方的沙地微微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黄沙之下。
“小心。”粟云深低声道。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破沙而出。那些影子如同被拉长的人形,却无五官轮廓,只有身躯扭曲着扑来。
熟悉的气息漫开,粟云深眼眸一缩:“影魔兵。”
承影剑几乎是本能出鞘,剑锋划出,将最先扑来的黑影斩成两截。紫黑色幽光在半空之中漂浮,再慢慢聚集成新的没有五官的影魔兵。
“这就是他们的原型?”
粟云深符篆打出,一声清叱,金光如涟漪般荡开,所过之处,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被灼烧般迅速消融。
楚天澈顺势出招,将余下的黑影尽数逼退。
砍瓜切菜,一气呵成。
楚天澈收剑入鞘,看了一眼粟云深。
周霖偷偷告诉了楚天澈和林音久关于影魔兵的事情。知道影魔兵被灌了玩家的记忆之后,再对它们出手,楚天澈也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情。
更不知道,粟云深会是怎样的心情。
粟云深收拾了一下身上的符篆,把笛子拿好,望向城池的方向:“走吧,正主恐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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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漆黑如墨,表面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波澜。白面阎罗负手而立,响指之间,周围的墙壁退散,变成一个空旷的广场。
“这是……”周霖皱眉,“领域特有的功能,随意转变。”
没想到,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处于白面阎罗的领域之中,还浑然不觉。
半神坐在广场正中央的雕塑上,雕塑的头颅已经被砍掉。
“真的很没意思。”白面阎罗道,“你这加血的技能摆在这里,事情都不刺激了。”
“你就这么喜欢给人设置重重障碍?”林音久没什么好气。
“一起玩,不就是这样吗?”白面阎罗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愉悦的笑意。
“玩?!”周霖向前一步,“你是说,用影魔兵和玩家进行缸中之脑的实验是玩?影魔兵入侵虚幻之地是玩?还有……”
“对啊。”白面阎罗打断他,一字一顿,“剩下那件事儿我替你说——
“创建家族地界,再毁掉家族地界,也是玩。”
“很有趣吧,”夜风卷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这样,才能增添一些乐趣。”
周霖握紧了手中的折扇,太阳穴突突直跳。身后,粟云深和楚天澈已经杀了过来,目光紧紧锁定那道漆黑的身影。
白面阎罗悠闲坐着,双眼幽深如潭,看不出丝毫情绪。月光洒在他身上,有猩红的血从他的指尖落下,重重砸在地上。
粟云深压低声音:“分身被毁,他现在正是重伤。但是他隐去了自己的状态栏,没法直接看出来他现在的实力。”
周霖又从兜里摸出来新道具:“我能探出来他现在被削弱几成,需要时间。”
“好。”
夜色如墨,浓稠得几乎化不开。白面阎罗靠坐在雕塑上,挑眉看了看几人:“所以,你们只是来和我聊天的?”
少年素来苍白如纸的面容此刻添了几分病态的潮红。他微微阖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对。”林音久上前一步,“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白面阎罗忽然偏头咳了几声,唇角溢出一丝血迹。他抬手随意抹去:“听了我的所作所为还不出手,倒是难得。”
隐隐有雷声轰鸣,闪电划破天际的刹那,照亮了他半边侧脸。
他飞身落下,随意从一旁的石缝里拔出一截断剑,轻轻拨弄。剑刃上的血珠顺着他的动作滚落,在石阶上溅开细小的花。
下一刻,白面阎罗忽然抬手。那截断剑直逼周霖面门,在钉入他的咽喉前,被承影剑拦了下来。
脆响声中,他缓缓直起身子,染血的指尖抚过周霖惊愕的脸,轻声道:“搞什么小动作呢?”
周霖手中的探测道具叮咚落地,白面阎罗反手掐住他的下巴,同一时间,楚天澈的承影剑抵在白面阎罗的咽喉。
“放开他。”楚天澈声音冷冷。
“哎,”白面阎罗不为所动,“说着和我聊聊,却偷偷想探出来我的实际情况?”
“撒谎的人,我不喜欢。”
半神手上用力,周霖的骨头咔咔作响。淡绿色幽光落下,维持着少年脆弱的生命。
“林音久啊。”白面阎罗垂眸盯着周霖的反应,声音却是对林音久说的,“你这是和我对着干。”
“你停我就停。”林音久开口,声音清冷,“我只想和你聊一件事儿。”
白面阎罗微微偏头,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哦?”
不用倒数,他顺手将周霖丢到一边,另一只手抬起,随意将承影剑拨开。
“你动手啊。”粟云深小声催楚天澈,“刚刚你要是刺下去就得手了。”
“说得轻巧,”楚天澈同样压低声音,“我要是能刺下去不早就动手了?”
即便被毁了两次分身、实力大损,统治过渡界数年的最强半神,还是有着可怕的实力。
像是一个无法战胜的梦魇,不知道何时才能击破。
这个想法一出,一股寒意从后背蹿起。几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死死盯着不以为然的白面阎罗。
“唉,你们也露出了那样的表情。”白面阎罗看上去居然有点儿失落。
不怕的只有林音久。她甚至掏出来一个灵果:“吃吗?”
白面阎罗:……“噗。”
“还是你比较有趣。”他一手接过灵果,掰成两半,递回给林音久,“给我下毒了吗?”
“没有。”林音久咬了一口半个的灵果,以示清白。
“好可惜啊。”白面阎罗叹一口气,“多好的机会被你放弃了。”
林音久:“如果真的下毒,就是你动手的好机会吧?”
白面阎罗啃了口灵果:“……对。”
林音久闻言笑出声:“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白面阎罗笑得更开心:“好。”
剩余三人大眼瞪小眼,对突然的氛围转变表示震惊。
“就这么聊起来了?”
“嘘,”粟云深顿了顿,“这里是领域。”
领域里面,稍有不慎,就会建立起新的规则。
这俩人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在暗暗较劲呢。
白面阎罗的黑气一直趁着夜色弥漫,试图浸入林音久的体内。而林音久身上的回血被动一直在生效,抵挡着这些细小却持续不断的攻击。
林音久啃完了灵果:“你讨厌撒谎的人,那接下来撒谎的人,要付出代价哦。”
“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白面阎罗抬抬下巴,“如果我高兴,就如实回答你们的问题。”
他瞧向剩下三个围观群众:“该问问。”
“你屠戮无辜,挑起纷争,究竟为何?”林音久直视着他,“是因为过去的阴影,还是……你本就如此冷血无情?”
周霖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他们也有家人,有牵挂。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
粟云深没有说话,指间的符纸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手。楚天澈目光复杂地望着白面阎罗,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最终结论是看不出来。
白面阎罗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诮:“我还以为是什么深奥的问题。”
周霖快要出招的手被按住。粟云深一手捏着符纸,盯住白面阎罗:“我听说,有些人会用暴行来掩饰自己的悲伤。如果你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过去,也……”
“你在做什么无用功?”白面阎罗突然大笑,打断一切未问出口的声音。
夜风骤紧,吹得广场正中央无头的雕塑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
白面阎罗转瞬移至雕塑之上,抬手抚过雕塑断裂的脖颈,指尖沾了些许铁锈。
狂笑声与叮叮咣咣的声音混在一起:“希望挖掘我惨痛的过去,来证明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黑色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只即将展翅的乌鸦。
“笑话……”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非要先经历可怜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