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久，你就没想过吗？你也算既得利益者。”
少年缓缓沉入柔软的沙发靠背之中，目光锐利，锁定在林音久的脸上，缓缓开口，字字珠玑：
“林音久，你可曾有一刻的反思？
“你加入了一个富足的公会，不愁吃喝。可是，在你之外，还有很多人，整天为了吃喝发愁，食不果腹。
“你无疑是坐享其成的既得利益者。你的世界，是衣食无忧的安逸，是公会活动里追逐天榜积分的激情与荣耀。
“然而，在这扇华丽的门外，是另一个世界——他们终日为糊口奔波，为下一餐忧虑重重的世界。
“他们挣扎于生存的边缘，而你，却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策划着5V5的战术布局，追求着那些对他们而言遥不可及的荣耀与积分。
“你有没有想过，在你享受公会带来的种种便利之时，你其实也成为了那些因饥饿而夜夜难眠者眼中的‘幸运儿’，一个无形中加剧了他们苦难的不自觉既得利益者？”
少年的眼神愈发阴沉，仿佛深渊般深邃，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领域内的攻击，和幻境类似，属于精神类技能。
精神领域之中，攻心为上。
只要林音久被这些话扰乱了心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就容易让自身崩溃，继而被领域吞噬。
他等待的，正是林音久心中那丝动摇。
那份对自我行为的质疑，将被无限放大，成为毁灭她精神防线的第一道裂痕。
少年耐心地守候着，他眼中的光芒闪烁着冷酷与期待，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林音久即将陷入自我怀疑与绝望的深渊。
最终，她将被这无形的领域彻底吞噬，体验那种比死亡更加煎熬的痛苦。
“来吧，展示你崩溃绝望的表情……”少年在心底暗念。
就像是，曾经无数不自量力、想要挑战他的玩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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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退散不去的黑暗。
半晌过后，林音久打了个哈欠：“搞什么激情演讲呢？”
少年神色一凛：？
林音久感慨：“真的，一听演讲就犯困。”
“所以，你没听见我说了什么？”少年盯着林音久。
林音久不置可否，只是无辜看着他。
少年只好咬牙切齿重复：“我在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一个既得利益者。”
“拜托，”林音久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是，大家都应该穷着？这怎么可能？”
目标都是共同富裕。伟人说过，可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林音久瞧着斗篷少年：“你对‘既得利益者’这个名词的解释，可真是浮于表面且过于片面啊。”
少年绷直了后背。
自从他成为半神之后，还没有人用这种毫不客气的方式和他说话。
他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我的解释有什么不对？”
林音久懒得和他废话。
她眼珠一转：“按照你浅薄的理解，我是啊。”
林音久盯着少年，说得坦坦荡荡：“就这么说吧，我讨厌一切既得利益者，包括我自己。”
——“所以，毁灭吧，这群可恶的既得利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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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话出口的瞬间，少年猛地撤掉了自己的领域。
笼罩在周遭的神秘气息如同晨雾般骤然消散。
黑暗瞬间退却，窗外稀疏的月光趁机悄悄溜进屋内，为这空间带来一抹柔和而真实的银白。
原本应该显示着虚幻之地的电子屏幕，此刻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少年深吸一口气，原本就显得苍白的脸庞在此刻更添了几分失血般的白皙，额角细密的汗珠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好险，差点儿翻车了。
若是林音久那句“既得利益者都毁灭”在领域内生效，恐怕吞噬的，不光是眼前这个奶妈，更是少年自己。
“哦？你把领域撤了？”林音久看看周围。
少年略一沉默：“你知道刚刚有领域？”
林音久点头：“有这种感觉。”
理论上，按照虚幻之地普通玩家的等级和经验，是感知不到少年的领域存在的。
可惜巧了，林音久本身在虚幻之地，已经达到满级，感知力远超于常人；在来此之前，她又感受了几次怨鬼领域；
加上身上带了一个大头娃娃的怨鬼盒，多个条件叠加，她感受到了一些异样气息的流动。
见林音久承认得如此坦然，少年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那你知不知道，在领域里承认一些事情，就会在领域之中形成新的规则，继而……”
“知道。”林音久淡淡打断对方的话。
“那你知道你最后那句话，如果在领域之中形成一个新的规则……”
林音久再度打断少年的话：“我都说了，我知道。”
少年哑然。
万籁俱寂，更能清晰听见少年破防的声音：“这是个什么人啊？不要命的吗？！”
他想不明白，一个来自虚幻之地的奶妈，借助黑白无常的力量被传送到这边，再一路艰辛，最后闯到他的领域之中，是为了送死吗？
还是说……
少年再看向林音久时，目光带了几分惊恐：“你想用这种方式干掉我？你想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为七崽报仇？”
这是什么伤敌八千、自损一千五的行为？！
疯子——她一定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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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的情绪仅仅残留了一瞬间。
紧接着，少年的嘴角竟不由自主地勾起，漾开一抹深沉而富有意味的笑意。
“呵，呵呵……”
笑声起初低沉，随后渐渐放大，回荡在四周，那片已经被月光映亮的房间里。
“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
“林音久，这个名字，我记下了。”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话音刚落，狂风骤起，卷起千堆雪般的落叶与尘埃。
林音久被狂风扯得站不稳，长发撩起，挡住视线。
这股狂风平息之后，少年已如同幻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的宁静与如初的景致，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声，久久不散。
“叮”——“欢迎回到乐园。”
来自地图的消息提示音一响。
林音久打开地图。
地图左上角显示：
【当前坐标：虚幻之地-天音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