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君蔫不拉几地蹲在树枝上，尾羽黯淡无光，绿豆眼半闭着，连头顶那簇标志性的青色翎毛都软趴趴地耷拉下来。
“哟，我们高贵的云中君大人今天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大头娃娃从一团黑雾中探出脑袋，“该不会是偷吃了乔阮的创新料理吧？”
云中君眼皮都没抬一下，轻轻抖了抖翅膀，把大头娃娃推开一些。
“别闹它了。”明月弩灵显出身形，看了眼无精打采的青鸾鸟，“它这样已经好几天了。”
“恐怕是得了‘音久要走了’综合征，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云中君瞳孔微微收缩，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是啊，等到虚幻之地的BOSS战结束，她就要走了。虽然一开始就不乐意和这种愚蠢的人类绑定，但是……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塔灵转着圈飞来飞去：“嘁，不就是个玩家吗？有什么好惦记的？
“再说了，那个愚蠢的玩家有什么好的？差点把本塔的琉璃瓦给拆了！”
嘴上这么说，塔灵偷偷用塔檐蹭了蹭林音久修理时留下的手印。
“撒谎。”明月弩灵翻了个白眼，“上次音久给你加固塔基的时候，是谁高兴得把塔铃摇得整个装备栏都能听见？”
“那、那是风吹的！”塔灵结结巴巴地反驳，一不小心撞上了怨灵领域，“哎哟！”
“再说了，”塔灵想到什么，“你一准也不舍得音久走。我记得她给你擦弩箭的时候，你脸红的跟涂了朱砂似的。”
“胡说。那……那是保养油的反光。”
怨灵大头娃娃飘到半空，短小的手指戳了戳云中君的翅膀：“喂，别装死。咱们不是在讨论正经事吗？很多人想回去，是不是还有很多人想留下？”
“得了吧！”塔灵阴阳怪气，“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宝贝似的。我们不过是游戏里的一串代码，一堆数据。”
“你闭嘴！”大头娃娃声音更加尖利，“谁说我们只是一串代码？我们有思想，有感情！”
“哦？那你告诉我，你的‘感情’储存在服务器的哪个文件夹里？”塔灵毫不退让。
明月弩灵皱起眉头：“别吵了。照顾一下其他灵的感受。”
小孩子好吵啊。含光剑去哪里了？
“哈，感受？”塔灵狂笑，“你管那些程序员预设的反应叫感受？醒醒吧，我们连‘存在’都算不上！”
“锁魂塔你受什么刺激了？最近被哲学家上课了？”明月弩吸气。
就不应该让它们跟解语书玩。
三个灵体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从讨论升级为争吵。云中君终于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啾”了一声，声音太小，像是被门夹过的蚊子叫。
一道清冷的剑光闪过。含光剑灵悬在半空，银发无风自动。
刹那间，所有灵体都像被按了静音键。
“你们在吵什么？”林音久传到后山，看着突然安静如鸡的灵体们，疑惑地眨眨眼，“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在讨论一些游戏设定。”含光剑灵缓缓落地，白衣不染尘埃。他比其他灵体都要沉稳，说话时剑穗轻轻晃动。
林音久挑了挑眉：“骗谁呢？我认识你们这么久，还能看不出有问题？”
连云中君都蔫了，肯定出大事了。
含光剑灵沉默片刻，终于轻叹一声：“毕竟，也快分别了。”
银发少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们有时候也在想自己该往哪儿去的事情。”
林音久一怔，手上的灵果骨碌碌滚到地上。她弯腰去捡，借此掩饰自己突然发酸的鼻子。
它们也是朋友。
“喂林音久。”塔灵忍不住插嘴，“含光曾经想让你给他留封信。但是他又害怕你给他写出来一个毕业论文致谢。”
“闭嘴。”含光剑灵一个眼刀甩过去，塔灵立刻缩了缩脖子，假装自己只是一座普通的石塔。
“别听他们瞎说。大胆去往前走。”含光转向林音久，声音柔和下来，“我们只是游戏中的NPC。程序设定，数据组合，本不该有这些多余的……情绪。”
少年说这话时，剑穗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
云中君从树枝飞下，轻轻落在林音久肩头，用喙蹭了蹭她的脸颊。大头娃娃飘在半空，两只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但是……”含光剑灵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论文致谢也好，留点儿什么吧。”
林音久看着他们。
他们不只是数据。至少对她来说，从来不是。
“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林音久深吸一口气。
“想什么呢？”塔灵又忍不住开口，语气软了许多，“二选一的问题，留下或者离开，你还能是薛定谔的去留吗？”
林音久伸手拍了拍塔灵的小翅膀：“相信我。”
云中君歪头，瞪着绿豆眼看了她半晌，突然尖叫：“你都没有这么温柔摸过我的翅膀！”
大头娃娃马上扑向林音久，身体缠绕在她手臂上：“女王大人，我也要，我也要！”
明月弩灵双手一摊：“含光，他们好吵。”
“……哎含光。”她顿了顿，“你笑的真好看。”
好看到她想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