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年犹豫了几瞬就答应了。
别墅里苏宁有阿姨陪着,有保镖护着。
苏宁很安全。
至于白婉月。
他叹了口气,终究是可怜人。
17
苏宁失踪了。
这是陆瑾年后知后觉才发现的事情。
宴会过后的第二天早上,陆瑾年很早很早就提着苏宁最喜欢的蛋糕回来了。
他还是忍不住,想在手术前再看看他的宝贝。
他直奔卧室,步子快的像是在跑着。三十岁的男人却如十几岁的少年一般。
可是没有。
陆瑾年手抖了抖,蛋糕掉落在地,奶油粘在苏宁最喜欢的地毯上。
苏宁怕是会生气吧。
他想起苏宁生气的脸,不由笑了笑,就是带了几分勉强。
苏宁不会有事的。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心思焦虑间,手机响起。
电话那头说,“先生,手术已经准备完毕。”
他又给苏宁打电话,无人接听。
最后的最后,他在床上找到了苏宁静音的手机。
别处的保镖一定不会偷偷把苏宁放出去的,阿姨说她昨晚走的时候苏宁表情很安静。
他查了监控,发现晚上六点的时候苏宁把家里所有的监控都断开了。
苏宁生气了,在跟他玩捉迷藏。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陆瑾年放下心来,反而让他眼眶酸涩起来。
于是他流着泪,怀着期待的想法把所有家里的房间都找了一遍。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偌大的别墅,只有陆瑾年孤零零一个人。
他突然感同身受,原来这就是苏宁这段时间在家里的感受吗?
竟是这般冷。
陆瑾年不信邪,他又找人来查监控。
意料之外的,他看到苏宁独自一人在家的情景。
小小的一个人,被病痛折磨的苍白而瘦弱,常常一个人一坐就是一下午。
直到一个晚上一切都变了。
陆瑾年在视频中看到自己拿了苏宁的项链离开,而苏宁在他关门之后无力倒下,吐出一口血。
血真多啊!
弄脏了苏宁的脸,她白色的裙子……
她静静躺在那里,像要死去。
不!不是这样的!
他不想伤害苏宁,他只是想救她。
陆景年忘了一切,他呆呆的循环着苏宁在别墅的片段。
这时他才明白过来,苏宁不见了,而他是罪魁祸首。
苏宁失踪的第23个小时。
苏家妈妈给他打电话,她声音沙哑,像是哭过。
“宁宁呢?”
“马上就要做手术了,你快把她带来。”
陆瑾年张了几次口,他听到自己一字一句艰难的说。
“不知道。”
18
苏家父母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苏母林芙痛哭着,“怎么会找不到?”
“婉月现在还打着麻醉手术室等着,怎么这么不懂事?”
话音未落,她自己都呆在那里。
是下意识的埋怨的话。
曾几何时,她只是因为对白婉月的愧疚才对她好好忽视了苏宁,不代表她不爱自己的亲生女儿。
陆瑾年依旧沉默着。
他想起最近苏宁的百依百顺,想起苏宁日渐虚弱的身体……
他也感到四肢深处传来刀尖般的痛,他的宁宁,在自己的家里不见了。
苏宁失踪超过24个小时之后,他们报警。
因着陆家和苏家的身份,警方高度重视。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无一收获。
陆景年这段时间没有合眼,他只要一遍就能看到苏宁惨白着脸,躺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是心如刀绞的痛。
白婉月来找他。
“阿年,别担心,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陆瑾年突兀笑起来。
“你算她哪门子妹妹?滚,宁宁没回来前,别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女人,享有了苏宁所拥有的一切。
陆瑾年不得不承认。
如果苏宁的痛有十分,那他陆瑾年借着白婉月这阵风就刺给了她五分。
苏宁消失的第五天。
陆瑾年走进了苏宁的衣帽间。
他抱着她的衣服,大力汲取着上面的味道,仿佛那个人还在他身旁。
突然桌上一闪而过的红色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他曾经给苏宁的手串。
旁边还有一个相册集。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颤抖着手打开那个相册。
却因为害怕几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他打开那本相册。
自此陷入了无边的地狱。
他自以为是的救赎,他自以为是对苏宁好的事情,他自以为是对百万月的补偿所做出的所有的事情……
所有这段时间苏宁所经受的苦楚,都一一展示在他面前,让他也哭的心碎。
他如凌迟一般,细细的看着那些照片和苏宁依旧好看的字。
直到翻到最后。
苏宁留了一封信给他。
“阿年,当你翻到这个本子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也可能在某个角落里散步。
还记得你曾经说要对我好的话吗?你食言了。
所以我也不想跟你好了。
当我知道自己快要活不久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想告诉你,想让你安慰我。
可是你一步步的把我推开。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阻拦你去追求更加美好的明天。
可为什么不能等等呢?
明明,明明只需要再留给我几个月。
未来是谁陪你都可以。
可为什么是白婉月?
你们两个真的很般配。
不要再去找我了。
爸爸、妈妈、你、白婉月。
你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家四口。
我要去找我们的孩子啦。
陆瑾年,好好活着,不要让我失望。”
陆瑾年泣不成声。
孩子?
他们竟曾经有个孩子吗?
他好想抱抱苏宁,跟她说不是这样的。
可是,宁宁,你在哪里?
快出现好不好,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保镖慌乱进门。
“先生,夫人找到了。”
19
苏宁找到了。
在那个地下通道。
也许是地下寒冷的原因,她的尸体保存的很好。
小小的人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苏母已经哭死过去,苏父也红着眼颓废的在一边。
陆瑾年经过他们的时候心里毫无波澜,他只想笑,早干嘛去了?
是啊,早干嘛去了?
他想上前抱起苏宁。
可他使不出任何力气。
最后他只能跪在苏宁的旁边,抱着她痛哭。
身后警察的声音唤起他。
“陆先生,您的员工涉嫌故意隐藏失踪人员,我们先带走了。”
陆瑾年没有抬头。
他是因为苏宁才对白婉月好的。
现在苏宁不再了,白婉月在这里也不值一提。
他泣不成声。
不该是这样的,在他的愿望里。
现在他的宁宁已经做完手术恢复好了。
他们现在该很幸福的,很幸福的拥抱在一起,苏宁会赖床,会撒娇想吃蛋糕……
“故意隐藏,失踪人员?”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白婉月,看着那个虚伪的女人面色苍白而又带着嫉妒。
“哈哈!”
“陆瑾年,你不是爱她吗?不是为了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吗?不是为了她要我的命吗?”
“现在她死了。”
“她有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
白婉月神情癫狂。
她再说什么,陆瑾年已经听不到了,他吐出一口血,晕在了苏宁的旁边。
20
陆瑾年情绪不稳定,医生给他打了安眠药。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宁的骨灰已经安安静静的躺在一方盒子里。
苏家父母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几岁。
警方经过细致的调查和推测,得出一个结论。
苏宁本可以活着的。
她本可以暂时好好活着的。
他们在她的体内发现了少量的安眠药,身体虚弱的病人,禁不住困意,昏睡在了冰冷的地下通道里。
原来我还可以在活下去啊,可是我好累。
我伴着夜色一步步摸索在地下通道里。
身旁一步一趋地跟着乐乐,它腿短,要迈的很大步,但很安静地在我身旁跟着。
快了,我看到了月光。
乐乐,我马上就可以把你送到新的父母家里了。
可是我好累呀,明明才刚吃饱,不是吗?
短短的几百米,我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
是谁的呼吸那么沉重?脚步那么沉重?
苏宁,再坚持坚持。
还差最后一点点。
我伸手快要摸到地下通道的大门口。
突如其来的困意将我笼罩,我无力地倒在地上。
对不起啊,乐乐,妈妈要食言了。
都怪我,身体太虚弱了。
像是隔了很久,我逐渐醒来。
温热的舌头一直在舔我的脸,看到我醒来的时候,乐乐喵的更开心了。
我朝它笑,想坐起来抱抱它。
可是四肢没有任何力气,医生说了,最后的最后,我会全身无力,像废物一样躺着。
可明明,医生预测了还会有两个月的呀。
“抱歉,乐乐。”
“看到前面的那个缝隙了吗?你从那里出去,找到,找到陆瑾年,他会好好待你的。”
乐乐在我身旁喵喵叫着。
看了我很久,它转身离开。
我闭眼,冰冷的地下通道里我冷的瑟瑟发抖。
可我笑的畅快,也许等到陆瑾年找到我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发臭。
我恶毒的想着,越臭越好。
最好熏死他们。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之后,
乐乐回来了。
它嘴里咬着切好的午餐肉,应该是路过的好心人给的。
乐乐不知道该怎样喂我,它把盒子推到我面前。
用它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我,我心疼极了。
侧着头,把午餐肉一口一口吃完。
乐乐每隔几个小时都会给我带东西回来。
一次,两次,三次。
第四次的时候,它被人发现了。
属于人的脚步声逐渐在地下通道里响起。
“啊!”
我扭头看,猛的就大笑起来。
是白婉月?
陆瑾年,竟是这般迫不及待的把人接回家里。
白婉月走了,我知道她是不会跟陆瑾年说的。
乐乐回来了。
它在我耳旁很微弱的叫着。
我看它,泪猛的就掉了下来。
我张大嘴巴,却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哀嚎。
世界以痛吻我,却又送给了我弥足珍贵的小天使。
地下通道的风渐渐大了起来。
最后的最后,我的记忆里。
是小小的白白的小猫躺在我的身旁。
我们一同死去。
我对乐乐说,“宝贝,下辈子,让我当你真正的妈妈吧。”
无人爱我。
但我有乐乐。
无人爱乐乐。
但我想把满腔的爱给它。
21
所有的事情都很明晰了。
陆瑾年给苏宁的饭里下了安眠药。
阴差阳错,本该好好逃跑的苏宁因着安眠药晕倒在地下通道里。
白婉月无意间发现了乐乐的踪影。
她怀着忐忑又说不明的心情迈进了地下通道,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苏宁。
她走了,却忘了锁门,夜晚的冷风吹了进来。
小小的人和小小的猫,无力抵抗。
直到白婉月离开的第三天才被人发现。
“哈?”
陆瑾年觉得眼前的一切荒谬的不成样子了。
阴差阳错,阴差阳错。
他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最毒的诅咒,是阴差阳错。
他把苏宁留下来的相册集看了又看。
苏家父母、他自己、白婉月。
无人是凶手,可人人都是真凶。
在这场名为愧疚心碎的结局里,他们都要用一辈子来赎罪。
番外
陆瑾年:
1
陆瑾年又拿起了那本相册集。
说是相册集,但苏宁其实写了很多段字。
陆瑾年想象着苏宁写下这些字的情景。
她其实不喜欢簪花小楷,只是因为是陆瑾年教的,所以她学得格外用心。
她写字的时候一定会想这些事这么难写。
陆瑾年光想着都觉得自己心会融化。
可是触及一些字眼上模糊掉的痕迹。
他就觉得心如刀绞,苏宁,在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应该有多痛呢?
是他不该。
是他不该瞒着苏宁,以一场为他她好的名义。
让苏宁在最后的时刻也不得安宁。
所有人才知道。
原来陆瑾年和苏家父母做的那么过分。
过分到连他们这些局外人都忍不住哭泣。
门铃又响了。
是苏宁请来的律师。
苏宁曾邀请律师,在自己死后与陆瑾年离婚。
陆瑾年像是暴怒的狮子。
“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恕我直言,陆先生!”
苏宁请来的律师格外毒舌。
“港城上下人人皆知是您婚内出轨,不管你打着什么名义,伤害早已成立。年在陆小姐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没有给她体面,为何非得拘泥于死后这点虚名呢?”
陆瑾年哑了一般。
他哆嗦着唇,突然很想吸烟,可是打火机闪了几下都没有开开。
还是身边的律师看不过去给他点了一支烟,陆瑾年没吸,静静地看着那支烟从头烧到尾。
最后他听到自己说。
“好。”
轻到像是是低声自语,可也许是氛围太过宁静,在场的人都能听得见。
2
“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们。”
“你们能跟我聊聊见到我妻……见到苏宁的情景吗?”
律师冷冷一笑,“我们只见过三次面。”
“很明显的看出来,这三次她的身体状况一次比一次不好。”
“最后的一次,我们聊到死亡,苏小姐说,她马上就要解脱了。”
“陆先生,协议已经签好了,我们先走了。”
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率先向门口走去,一行人中谁也没有管后面颓废的痛哭流涕的陆瑾年。
在所有人看来,这只不过是自作自受。
3
陆瑾年在那条路一下通道里走了很久很久。
其实那条路很短,短到只有几百米。
他从这头走到那头,一遍遍走,甚至有时候会趴在地上膝行着数着溅在地上的血点子。
他每走一遍都要在脑海中想。
苏宁那个时候会有多么的痛苦。
明明身体不好,明明本来怀揣着希望要把乐乐送走。
可这一切都被他搞砸了,是他放的安眠药。
最后他躺在苏宁死去的地方。
真的很冷啊。
冷的介入骨髓。
陆瑾年也穿上了他们结婚时的那套秀禾服。
他们是在夏日结的婚,秀禾服的质感很好,但是一点都不抗冷。
宁宁,宁宁……
这两个字在陆瑾年的心中念了无数遍,可一点都说不出他的心疼愧疚。
“喵。”
恍惚间,浅浅的猫叫声响起。
陆瑾年有些开心,是乐乐在叫吗?那看来他离见到苏宁也不远了。
他睁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黑色的猫儿。
不,那不是乐乐。
鬼使神差的,陆瑾年觉得这只猫可能和乐乐有关系。
他踉跄着起身,跟着这只猫一步一步地走到外面。
猫儿进了一户人家里。
明亮的客厅里,几只黑白相间的小猫躺在小小的猫窝里。
这是乐乐的孩子,陆瑾年在那一瞬间明晰。
怀揣着忐忑而胆怯的心,他颤抖地敲开那户人家的家门。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女主人声音温和地问。
陆瑾年张张口,声音沙哑着说,“您好,请问能……看看您的猫吗?”
神情温和的女主人变了脸色,她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直到男人面露绝望的想向她下跪时,里面的男主人开口,“进来吧。”
“你是苏宁的丈夫吗?”
陆瑾年点了一下头,虽然已经离婚,但他真的很希望很希望是苏宁的丈夫。
夫妻两个冷了脸。
“陆先生,您家财万贯,蔽舍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快走吧。”
“求求你们,给我讲讲她吧。”
陆瑾年跪下来。
夫妻二人神色动容,他们对苏宁的了解也不多。
之所以有交集,还是两家的猫看对了眼。
“苏宁小姐应当是很爱你的。”
“可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神色虚弱,像是把一朵花儿最耀眼的时候绽放完快要凋谢似的。”
陆瑾年临走的时候。
女主人突然哭着说,乐乐曾来过几次。
每次都会叼着东西跑着离开。
言外之意陆瑾年已经明白,那些东西是乐乐给苏宁求的。
他再次来到苏宁和乐乐的墓前。
他无法想象苏宁失踪的五天是怎么度过的。
现在他知道了,是乐乐奔跑在大街小巷里为她寻找食物。
乐乐那么努力,可依旧于事无补。最后的最后,他们安静地躺在了一起。
苏联最后的五天,生命被虚弱的身体逐渐摧毁,她曾是港是最娇艳的花儿,却死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她死的时候是笑着的生命。
明明那么痛苦的一个人,却还是满怀着笑意离开了。
4
陆瑾年想从那一对夫妻那里领养一只小猫。
可午夜梦回间,他着苏宁的低低的笑出声。
苏宁一定不愿意他去收养乐乐的孩子的。
她一丝一毫都不想给自己沾染半分的关系。
这天晚上陆瑾年抱着苏宁的照片久违的睡了过去。
其实也就是两个小时了,等他睁眼的时候听到楼下的吵闹声。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工人恭敬地对他说,“苏宁小姐说了,要把属于她自己的东西都烧给自己。”
挺拗口的一句话,陆瑾年有些听不明白,也许是他不想听明白。
他看着那群人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苏宁的衣物。
伸出的手无力垂下。
轻点,宁宁很珍惜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把所有的关于苏宁的东西都搬走。
工人临走前问他。
需要在旁边看着吗?
陆瑾年笑着摇头。
工人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叹气。
拍了拍他的肩膀,“陆总,人得往前看。”
“活着才有可能。”
陆瑾年只想着,他和苏宁是没了可能。
5
白婉月被辞退了,她被辞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为她开口。
能在陆氏集团任职的人多是聪明人。
他们曾经讨好白婉月,是因为他们知道白婉月是苏家的养女,可现在她被遗弃了。
那边没有了价值。
陆瑾年隔着门口听着公司里的员工讨论着他、白婉月和苏宁。
“哎,其实我还是更喜欢苏总,又漂亮又能干。”
“我也好想她,也不知道她的病好点没有,上次来脸色太苍白了。”
……
陆瑾年就想着,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苏宁的面色苍白。
唯独他们几个至亲至爱之人,一叶障目。
他无暇顾及员工里的茶话会。
但他此刻想插一句嘴,他内心默默对自己说。
陆氏集团,再也没有苏总了。
6
陆瑾年定下遗嘱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陆家。
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他。
“她死了,你也要陪着吗?”
“为什么不可以?”
陆老爷子心痛闭眼,他是过来人,看的分明。
“可苏宁,不会乐意的。”
短短几个字,让陆瑾年溃不成军。
后来陆瑾年走了很多路,看了很多场风景。
那时年少时苏宁许下的心愿。
生命的尽头,他又回到当初的别墅。
他也已经很瘦弱了,年轻时的秀禾穿在身上像是包裹了一具骷髅架子。
恍惚间他看见了苏宁,她的怀里抱着乐乐。
他踉跄起身想追上她,想诉说自己的思念。
可苏宁看见他的时候后退了一步,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
陆瑾年笑了。
几十年过去了,他又想起那四个字。
午夜梦回间刻在骨血里的字。
自作自受。
苏家父母:
1
苏宁给苏家父母也留了东西。
不是书信,也不是日记,是一段视频。
在苏宁死后的第三个月,在医生断定的她本该死去的第一个月。
视频中的女孩画着精致的妆容,烫了头发。
可是质感再好的衣服也掩不住她瘦削的身体,再精美的妆容也掩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苏宁笑着,那笑任谁看着都会觉得心酸。
“爸爸妈妈。
我知道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我很想很想、很努力的想成为你们心目中的女儿。
也许是我太笨了,27年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糟糕。
白婉月才是你们心中的女儿,现在,不管是你们,还是陆瑾年,你们喝白婉月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隔阂了。
赡养费会每月定时的打在你们卡里。
老爷子那里我也说过了,但凡他在一日,就会好好庇护苏家。
女儿不孝。
希望下辈子,你们会有自己喜欢的孩子。”
“不!宁宁!宁宁你回来!”
苏家妈妈疯了,她经常面色恍惚地游荡在街道边。
看到精致的女孩就会拉着她,“乖女儿,快回来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
她知道的,苏宁看到过她的亲生母亲给白婉月做了很多顿饭菜。
苏宁很希望很希望,自己的亲生母亲给自己做一顿生日饭菜。
可到最后,也没有实现。
苏家爸爸的身体也开始不好了。
他每天都会出去把发了疯的妻子接回家里,看她吃口饭菜就温声细语的对旁边的空桌子说话。
“宁宁,这个你爱吃……”
日复一日,这个情景每天都在上演。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苏家的饭桌上。
苏连有种预感。
马上,他们就可以去向自己的女儿赎罪了。
2
苏家父母虽然貌合神离,但很爱自己的女儿。
他们知道她的身体虚弱,每次看到她生病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自责。
所以他们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
他们竭尽全力给她找能够匹配手术的人。
12岁那年找到了。
是白婉月,一个孤儿。
也许是对这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女孩儿的愧疚,他们想补偿给她所没有过的母爱和父爱。
也是真的是上天赐予的巧合,白婉月和苏宁的生日是同一天。
林芙对自己说,多可怜的一个孩子啊,她会对她好的,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
白婉月实在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和苏宁完全不一样。
苏宁自小身体娇弱,吃穿用度皆是最好,所以她少了一些对别人的细心照顾。
可白婉月却会在自己拿到蛋糕的第一时间分享给她。
会软软的叫她妈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投入的时间多了,哪怕刚开始是为了其他目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这个孤儿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投入了更多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时间久了,连林芙都自己恍惚。
到底谁才是她的女儿。
午夜梦回间,她曾梦到小小的苏宁在哭,很委屈的那种。
“妈妈。”
“你怎么了?”
林芙刚要拿起电话打给苏宁,白婉月端着一杯水打开她的房门。
于是她放下了手机,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女儿。
如果婉月是她的女儿就好了,身体健康且会照顾人。
如果成了真。
她真的将白婉月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当所有的真相被揭开的时候。
她怨恨痛恨,可最后却只能怪自己。
终究是,引狼入室。